周曉曉猛地睜開眼,劇烈的喘息著,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仿佛下一秒就要掙脫束縛跳出來。
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天花板。
這里是……她的房間?周家?
周曉曉撐著身體坐起來,環顧四周。
熟悉的碎花窗簾拉著,透進外面黃昏柔和的光線。
一切都和她兩天前離開時一模一樣。
仿佛那場驚心動魄的陸家家宴,那廢棄倉庫里的絕望對峙,那冰冷刺骨的禁淵凍結……
都只是一場漫長而荒誕的噩夢。
可是……
她下意識地抬手,撫向自己的心口。
指尖觸及的,不是柔軟的睡衣布料,而是一片冰冷、帶著奇異溫潤觸感的存在。
周曉曉的心猛地一跳!她低下頭,顫抖著手,一點點拉開睡衣的領口。
在她心口正中央的皮膚上,一個極其精致、栩栩如生的血玉蝴蝶簪圖案,清晰地烙印在那里!
簪身流暢,蝴蝶展翅欲飛,色澤是那種凝固血液般的暗紅,在昏暗的光線下流轉著神秘而內斂的光澤,與她前世那支被摔碎的簪子幾乎一模一樣!
這不是夢!
那支血玉簪!它沒有消失!它……烙印在了她的心口!
巨大的茫然和一種劫后余生的虛脫感瞬間席卷了周曉曉。
她呆呆地坐在床上,看著心口那妖異而美麗的烙印,一時間竟不知是喜是悲。
就在這時,臥室門被猛地推開!
周父周振華沖了進來,
“逆女!這兩天你都跑哪里野了?你知不知道這兩天,蕭莫然和陸陸景軒都快急瘋了!到處找你!差點把整個城市都翻過來!”
蕭莫然?陸景軒?
周曉曉的心微微一沉。
“曉曉!”
一個帶著急切和難以置信的溫潤男聲在門口響起。
周曉曉抬起頭,淚眼朦朧中,看到蕭莫然正站在門口。
他的頭發有些凌亂,眼睛里布滿了紅血絲,臉上是掩飾不住的疲憊和……失而復得的巨大驚喜。
“蕭蕭!”
周曉曉哭著伸出手要抱抱,這兩天發生了太多太多,她急需一個肩膀讓她靠靠。
蕭莫然快步走到床邊,甚至顧不上和周父打招呼,目光急切地在周曉曉身上掃視,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你……你沒事?這兩天你去哪了?有沒有受傷?我動用了所有能用的關系,都沒有你的消息!”
他的語氣充滿了后怕和一種近乎窒息的擔憂。
看著蕭莫然布滿血絲的眼睛和憔悴的臉,周曉曉心中涌起一陣暖意和愧疚。
“我……我沒事,蕭蕭,真的……就是……遇到點意外,在一個朋友那里休息了兩天,手機……丟了。”
她垂下眼,避開了蕭莫然探究的目光,編造著拙劣的謊言。
“朋友?”
蕭莫然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目光敏銳地掃過周曉曉身上那件明顯不合身、質地卻異常昂貴的嶄新羊絨衫,
再落到她明顯哭過、帶著驚惶余韻的臉上,這絕不是簡單的“遇到意外”和“休息”能解釋的。
就在這時,樓下傳來一陣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伴隨著周家保姆驚慌的阻攔聲和一個壓抑著狂怒的低吼:
“讓開!周曉曉!”
陸景軒!
周曉曉的身體瞬間僵硬!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
那聲音如同來自地獄的召喚,瞬間將她拉回了陸家宴會廳那個噩夢般的夜晚!還有他最后那復雜的眼神!
蕭莫然也猛地轉身,看向門口,溫潤的臉上瞬間覆上一層冰冷的寒霜。
“砰!”
臥室的門被大力推開,撞在墻上發出巨響!
陸景軒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他穿著一身價值不菲的手工西裝,但此刻卻顯得有些凌亂,頭發也沒了往日的精致,幾縷發絲垂落在額前。
他英俊的臉上布滿了陰鷙和狂怒,眼底是濃得化不開的疲憊和……一種被徹底激怒的、近乎瘋狂的占有欲!
他死死地盯著坐在床上、被母親抱著的周曉曉,眼神銳利如刀,仿佛要將她生吞活剝!
“周曉曉!”
陸景軒的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微微發顫,他一步步走進房間,無視了旁邊的蕭莫然和周父驚怒交加的目光,
“在陸家的宴會上,當著所有人的面!他把你帶走!整整兩天杳無音信!現在回來,還穿著一身別的男人的衣服?!”
他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刀子,狠狠剜向周曉曉,聲音帶著極致的羞辱和怨毒!
“啪——!!!”
一記清脆響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了陸景軒的臉上!
動手的是周曉曉!
她不知何時已經從床上站了起來,身體因為憤怒和巨大的屈辱而劇烈顫抖著,剛剛收回的手掌還在微微發麻。
她死死地盯著陸景軒那張瞬間浮現出清晰掌印、寫滿驚愕和難以置信的臉,
蒼白的臉上因為極致的憤怒而涌起病態的紅暈,那雙眼睛里燃燒著熊熊的怒火和……一種被徹底傷透的冰冷決絕!
“陸景軒,”
她的聲音不大,卻像冰錐般寒冷刺骨,每一個字都清晰地砸在死寂的房間里,
“你給我聽清楚。”
她摸著自己心口的位置,雖然隔著衣服,但那血玉簪的烙印仿佛在灼燒,給予她前所未有的勇氣和力量。
“在陸家,是你站在旁邊冷眼旁觀!是你們陸家把我當成可以隨意踐踏的垃圾!”
“我做了什么,輪不到你在這里狺狺狂吠!”
她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直直刺入陸景軒的眼底,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平靜,
“我們結束了。從今以后,我周曉曉和你陸景軒,再無半點瓜葛!現在,帶著你骯臟的臆想和陸家的傲慢,給我滾出去!”
每一個字,都如同重錘,狠狠砸在陸景軒的心上!
他看著眼前這個眼神冰冷決絕、仿佛完全變了一個人的周曉曉,
看著她身上那股從未有過的、帶著鋒利棱角的氣勢,巨大的震驚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慌瞬間攫住了他!
“你……你……”
他張著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那個在他面前總是帶著點笨拙和討好、小心翼翼的女孩,消失了。
蕭莫然看著如同被激怒的幼獸般豎起了所有尖刺的周曉曉,
眼中閃過一絲心疼,但更多的是震驚和一絲難以言喻的悸動。
這樣的她……很陌生,卻……耀眼得讓人移不開眼。
“滾。”
周曉曉再次吐出一個冰冷的字眼,指向門口。
陸景軒的臉色由紅轉青,再由青轉白,最終化為一片死灰般的陰沉。
他死死地盯著周曉曉,眼神怨毒得仿佛要滴出血來,嘴唇翕動了幾下,最終沒有說話,
他猛地轉身,帶著一身狂怒和狼狽,頭也不回地沖出了周家,重重摔上了大門!
巨大的關門聲在房間里回蕩。
周曉曉強撐著的氣勢瞬間垮塌,身體晃了晃,被眼疾手快的蕭莫然一把扶住。
“曉曉!
“我沒事!”周曉曉靠在蕭莫然的手臂上,聲音帶著脫力后的虛弱,但眼神卻異常清明。
剛才那番話,仿佛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卻也斬斷了她最后一絲對陸景軒的軟弱和幻想。
蕭莫然扶著她坐回床邊,看著她蒼白卻異常堅定的側臉,心中的疑云和擔憂更重。
她身上發生了什么?那個帶走她的“陳默”……到底是誰?
夜色漸深,周家終于恢復了表面的平靜。
黑暗中,周曉曉睡得很不安穩。
前世的血光,禁淵的冰冷,陸景軒怨毒的眼神……
各種光怪陸離的噩夢片段交織纏繞。她無意識地蜷縮著身體,眉心緊蹙。
窗外,城市璀璨的燈火被厚重的窗簾隔絕。
周家對面一個完全融入陰影的身影靜靜地矗立著。
影。
他穿著最普通的深灰色連帽衫和工裝褲,身形修長勁瘦,如同夜色本身凝聚而成。
帽檐壓得很低,只露出線條冷硬的下頜和緊抿的薄唇。他的氣息收斂到了極致,仿佛一塊沒有生命的石頭,連周圍的夜風都自動繞開了他。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儀器,穿透黑暗和距離,牢牢鎖定著周家二樓那個拉著碎花窗簾的窗戶——周曉曉的房間。
任何風吹草動,哪怕是一只野貓跳過院墻,都無法逃過他絕對的感知。
主上的命令只有一個:守著她。在她察覺不到的地方,隔絕一切威脅。
影那如同磐石般紋絲不動的身體,隱藏在帽檐陰影下的左眼眼尾,似乎極其輕微地抽搐了一下,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量觸動。
他緩緩抬起手,帶著黑色戰術手套的指尖,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近乎儀式感的沉重,輕輕拂過自己左眼眼尾下方——那個與主上陳默如出一轍的、顏色略深的位置。
那里,沒有痣。
只有一片光滑的皮膚。
但就在指尖拂過的瞬間,一股極其微弱、卻源自靈魂深處的灼痛感,清晰地傳遞而來。
如同遙遠的契約烙印,隔著時空,與房間內那個沉睡的女孩心口的血玉簪,產生了無聲的共鳴。
夜還很長,守護,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