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安和“年關”樂——驢寫春聯(lián),窩頭供桌
眼瞅著臘月里的雪落了三場,安和縣的年味兒就像劉老栓蒸鍋里的窩頭氣,咕嘟咕嘟往上冒。楊永革正蹲在縣衙院子里扎燈籠,手里的竹篾子剛彎出個歪歪扭扭的圈,就見虎頭頂著滿頭雪沖進院,手里攥著張紅紙,紙角被風吹得嘩啦響:“大人!老驢……老驢在周員外鋪前‘寫’春聯(lián)呢!”
“寫春聯(lián)?它識得墨?”楊永革把竹篾子往地上一扔,拽著虎頭就往外跑。剛拐過街口,就見周員外的綢緞鋪前圍了半條街的人,張屠戶家的老驢正站在鋪前的石桌上,前蹄踩著塊墨錠,在張屠戶舉著的紅紙上蹭——紙上歪歪扭扭拖出幾道黑印子,像極了“一”字,旁邊仨小驢駒正用蹄子扒拉地上的紅紙碎,濺得滿身墨,活像仨黑煤球。
周員外踮著腳舉著紙,臉憋得通紅:“楊大人您快看!它昨兒見我寫春聯(lián),今兒竟自己學上了!這墨還是我鋪里的好墨,蹭得滿身都是!”老驢見楊永革來,“嗷”地叫了一聲,前蹄在紙上又拖了道印,這次拖得彎彎曲曲,倒像個“安”字的半邊。
“這是要給咱縣寫‘安’字呢!”董建紅抱著裹得像小棉團的楊安楊和擠進來,楊安伸手去抓老驢的蹄子,老驢竟低下頭,用沾著墨的蹄子在娃手背上輕輕按了個印,逗得楊安咯咯直笑。楊和在董建紅懷里也不老實,伸手去夠桌上的墨錠,差點把墨臺掀翻。
“得,就讓它當‘驢先生’寫春聯(lián)!”楊永革拍板,“寫得歪歪扭扭才稀罕,貼在縣衙門口,保準比啥都喜慶!”張屠戶趕緊找了塊更大的紅紙,老驢踩著墨錠蹭得更歡,眾人圍著看,有說像“和”的,有說像“年”的,反正都是吉利字,樂得周員外直喊:“我再拿十張紅紙來!讓它給各家都寫一副!”
這邊老驢寫春聯(lián)正熱鬧,劉老栓拎著個竹筐往孤兒院跑,筐里的窩頭擺得整整齊齊,每個窩頭頂上都點了個紅點?!皸畲笕?!不好了!供桌成精了!”劉老栓跑得直喘,“我剛把窩頭擺供桌上,轉(zhuǎn)頭添把火的功夫,窩頭竟自己排成了‘?!?!”
眾人跟著往孤兒院趕,進院就見正屋的供桌上,二十來個窩頭擺得方方正正,真湊出個歪歪扭扭的“福”字,窩頭頂上的紅點亮晶晶的,倒比用墨寫的還顯眼。供桌旁的地上,那只偷黃瓜的兔子正蹲在草堆里,嘴里叼著個沒擺上去的窩頭,見人來趕緊把窩頭往供桌上推,像是在補“福”字的缺角。
“準是這小畜生挪的!”楊永革笑著把兔子拎起來,兔子嘴里的窩頭掉在供桌上,正好落在“?!弊种虚g,把缺角補上了。孩子們拍著手笑:“兔子也懂拜年呢!”劉老栓撓著頭樂:“罷了罷了,就當是它給孩子們求福了!”
年三十前一日,安和縣又出了樁新鮮事——西施的糖豆竟在匾里結(jié)成了塊,敲開一看,里頭裹著顆小銀豆,是銀匠打簪子時掉的。銀匠捧著糖豆塊直樂:“這是‘糖豆報喜’!我明兒就去提親!”西施紅著臉把糖豆塊往懷里塞,轉(zhuǎn)身就往鋪后跑,裙擺掃過竹匾,又掉出顆銀豆,逗得眾人直起哄。
除夕夜,縣衙院子里擺了口大鐵鍋,周員外捐了新麥面,劉老栓負責煮餃子,張屠戶殺了自家的肥豬,燉了鍋肉,百姓們都揣著年貨來湊熱鬧。老驢被拴在院角的槐樹上,身上披了塊紅綢緞,仨小驢駒圍著它啃餃子皮,老驢時不時用嘴叼個餃子往小驢駒嘴里送,溫情得很。
楊永革抱著楊安楊和坐在門檻上,董建紅往他手里塞了碗餃子,熱氣騰騰的。“你看老驢寫的春聯(lián),”董建紅指著院門上的紅紙,“雖說歪歪扭扭,倒比啥都耐看?!睏钣栏镆Я丝陲溩?,韭菜餡的,香得很:“這才叫年味兒——驢寫的春聯(lián),兔子擺的福字,糖豆里裹著銀豆,熱熱鬧鬧的,比宮里的年夜飯都得勁。”
正說著,老秀才舉著個算盤過來,算盤上沾著點餃子湯,珠子“噼里啪啦”響:“楊大人!我這算盤算出來了!咱縣今年添了十二口人,新修了三座橋,水渠澆了百畝田,都是好數(shù)!”孩子們圍著算盤唱:“算盤響,福氣到,安和縣里過年好……”
突然,院外傳來“嗷”的一聲驢叫,老驢掙開韁繩往院外跑,眾人趕緊跟著追,追到村口的老槐樹下,見老驢站在樹下,用蹄子扒拉樹下的雪,雪地里露出個小布包,打開一看——是件縫了一半的小棉襖,是去年冬天董建紅給楊安楊和做的,丟了沒找著,竟被老驢叼到這兒藏著了。
“這畜生,竟還記著這事!”董建紅眼眶一熱,把小棉襖抱在懷里。老驢“嗷”地叫了一聲,用腦袋蹭了蹭她的胳膊,像是在說“不謝”。
回到縣衙,餃子鍋還冒著熱氣,眾人圍著鐵鍋坐,楊安楊和坐在竹筐里,手里攥著個小窩頭往嘴里塞。周員外給老驢遞了塊肉,老驢叼著往母驢(就是開春那只)跟前送,母驢也回叼了個餃子給它,倆驢湊在一塊兒吃,甜得像對小夫妻。
守歲時,楊永革拿出老驢寫的春聯(lián),貼在各家各戶的門上,歪歪扭扭的黑印子在紅燈籠下晃,竟真有股說不出的喜慶。劉老栓把供桌上的“?!弊指C頭分給孩子們,每個孩子手里拿一個,笑得臉蛋通紅。銀匠借著燈籠光,把那枚從糖豆里掉出來的銀豆,鑲在了給西施打的簪子上,亮得晃眼。
后半夜,雪又下了起來,輕輕巧巧落在燈籠上,落在老驢的綢緞上,落在孩子們的笑臉上。楊永革靠在董建紅肩上,看著懷里睡熟的楊安楊和,聽著遠處的鞭炮聲(是虎頭用炮仗皮裹的啞炮,響不了卻熱鬧),還有老驢偶爾的“嗷”叫聲,突然覺得心里踏實得很。
“明年開春,”董建紅輕聲說,“讓老驢的小驢駒也學學寫春聯(lián)吧?!?/p>
“中,”楊永革笑,“再讓兔子教它們偷窩頭擺福字,咱安和縣的怪事,得一代傳一代。”
雪越下越軟,把安和縣蓋得白茫茫的,卻蓋不住院里的熱氣——餃子鍋還在冒白氣,窩頭的香味飄得遠,孩子們的笑聲裹在雪地里,像撒了把糖豆。楊永革知道,這年關過了,開春還會有新的怪事:說不定驢駒子真能寫出“和”字,說不定兔子能擺個更大的“?!弊郑f不定楊安楊和會跟著老驢學“嗷”叫——但不管啥怪事,只要這院子里的熱氣不散,只要這些想好好過日子的人還在,安和縣的日子就永遠像這除夕夜的餃子,熱乎、圓滿,咬一口,滿嘴都是甜。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