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安和“瘋婚事”——驢撞門，兔解繩，虎頭隊里鬧喜堂

立夏的熱乎氣還沒褪，安和縣的土路上就飄起了張紅帖子——不是誰家姑娘的繡樣，也不是灶王爺的符，是馬員外家的請帖，被風卷著往董建紅家院門口飄，“啪”地貼在了老驢正啃的桑樹葉上。老驢叼著請帖甩了甩，紅帖子上“犬子大婚”四個墨字沾了層桑葉渣，逗得蹲在糖豆架下擇菜的董建紅直笑：“這馬員外，請帖都跟趕蒼蠅似的。”

她把請帖摘下來掃了掃，瞅見底下“新郎馬大憨，新娘翠兒”幾個字，突然“噗嗤”笑出了聲。楊永革剛從府衙回來，肩上還扛著捆給驢棚補頂的茅草，聽見笑聲湊過來：“咋了？馬員外家辦喜事，你倒笑得跟撿著糖豆似的。”

“還不是他那傻兒子馬大憨，”董建紅把請帖遞過去，指尖點著“馬大憨”三個字，“都二十的人了，見了人還只會‘嘿嘿’笑，話都說不利索，這倒好，要成親了。”她頓了頓，又瞅了眼“翠兒”倆字，眉頭皺了皺，“翠兒？莫不是他家那個梳雙丫髻的小丫鬟？前兒我去趕集，還見她蹲在河邊哭，說馬員外逼她干活呢。”

楊永革捏著請帖的手緊了緊：“丫鬟？沒聽說他跟哪家結親，怎么娶自家丫鬟？”正說著，院門外“咚咚”響，是虎頭隊的虎頭扛著柄鋤頭來借磨石，聽見這話腳就頓住了，臉“騰”地紅了，脖子梗得跟驢駒似的：“啥？娶翠兒？不行！翠兒跟我說過，她想回鄉下找她姥姥，才不嫁那憨子！”

原來這翠兒跟虎頭是同鄉，去年家鄉遭了災才賣身到馬員外家，虎頭隔三差五去給馬員外家修農具，常給翠兒塞倆熱乎的菜團子，倆人算得上門清戶對的熟絡。虎頭一急，鋤頭往地上“哐當”一杵：“馬員外這是糟蹋人！翠兒不愿意，我也不答應！”

楊永革往門檻上蹲了蹲，手指敲著請帖：“不愿意還能讓他硬來？明兒他不是要娶親嗎？虎頭，你把虎頭隊那五十個弟兄都帶上——別帶家伙，就扛著鋤頭扁擔，裝成幫工的樣子。咱排排場場去，先把翠兒搶出來，再跟他說道說道。”

董建紅嚇了一跳：“搶？這能行嗎？馬員外財大氣粗的。”

“咋不行？”楊永革拍了拍大腿，眼里閃著笑，“他糟蹋姑娘，咱就鬧他個天翻地覆。老驢，明兒你也去，叼著你那根紅綢竹竿，見了馬員外家的喜棚就往里闖，權當給‘喜’添點‘彩’。”老驢正趴在地上啃茅草，聽見“紅綢竹竿”，突然用蹄子扒了扒墻根，像是在找家伙，逗得楊安從屋里跑出來：“爹！我也去！我要看看新娘長啥樣！”

第二天一早，馬員外家的喜棚搭得比戲臺還大，紅綢子從門樓垂到地上，風一吹“呼啦啦”響，倒像掛了串招魂幡。馬大憨穿著身不合身的紅棉襖，腦門上抹了坨胭脂，蹲在門檻上啃糖球，見人就舉著糖球傻笑：“吃……吃糖。”

虎頭帶著五十個虎頭隊弟兄來了，個個扛著鋤頭，腰里還別著個空菜籃子，見了門房就喊：“馬員外雇的幫工！來搭棚的！”門房瞅著他們胳膊上的腱子肉，也不敢多問，揮揮手就讓進了。老驢叼著紅綢竹竿跟在后頭，仨小驢駒叼著它的尾巴，一步一顛，活像串會動的紅絨球。

董建紅牽著楊安楊和，裝成看熱鬧的村民，剛進院就聽見西廂房“嗚嗚”哭——翠兒被捆在椅子上，頭上還硬按了朵紅絨花，馬員外家的老媽子正往她嘴里塞花生：“快吃！吃了早生貴子！”翠兒扭過頭，淚珠掉在衣襟上，把紅襖洇出了片濕痕。

楊安扒著窗沿往里瞅，扯了扯董建紅的衣角：“娘！新娘被捆著吶！這不行！跟綁強盜似的！”

這話剛落，老驢突然“嗷”地叫了聲，叼著紅綢竹竿就往西廂房沖——它瞅見翠兒哭，想起上次王二嬸家的雞被捆著時也是這模樣。老媽子嚇得往旁邊躲，竹竿“哐當”撞在門框上，紅綢飄起來，正好蒙在馬大憨臉上，馬大憨扒開紅綢，還傻呵呵地笑：“驢……驢戴花。”

虎頭趁亂沖過去，掏出磨石往捆翠兒的繩子上“咔嚓”一蹭——他修農具時練出的本事，三兩下就把繩磨斷了。翠兒站起來，腿一軟差點摔倒，虎頭趕緊扶住她：“走！我帶你回家！”

馬員外聽見動靜，提著長袍從正房跑出來，看見翠兒要走，臉漲得跟豬肝似的：“反了！反了！給我把他們攔住！”家丁們剛要圍上來，虎頭隊的弟兄們“嘩啦”圍過去，扛著鋤頭往地上一頓，“咚咚”響，嚇得家丁們往后退。有個弟兄還把菜籃子往地上一扣，里頭的胡蘿卜滾出來，正好絆了個家丁的腳，“噗通”摔在馬大憨腳邊，馬大憨還以為是給糖球，伸手就撿：“甜……甜的。”

楊永革慢悠悠地走過去，手里還捏著那張請帖：“馬員外，娶親得兩情相悅吧？你把人家丫鬟捆著嫁，這叫啥規矩？”

馬員外梗著脖子：“我買的丫鬟，我愛讓她嫁誰就嫁誰！”

“買的？”楊永革把請帖往他跟前一遞，“官府早有規矩，丫鬟年滿十八可自贖身，你沒給她贖身的路，反倒逼她成親，這是犯了‘強占良民’的律條。要么，你放翠兒走，再賠她半年月錢當補償；要么，咱就去府衙說道說道，看看你這員外還當不當得成。”

馬員外瞅著虎頭隊弟兄們的鋤頭，又瞅著老驢瞪圓的眼睛（老驢正用蹄子扒地上的胡蘿卜，像是隨時要往上沖），腿肚子直打顫：“賠！我賠！”他哆哆嗦嗦讓賬房取了銀子，塞給翠兒，“走走走！趕緊走！”

翠兒接過銀子，給楊永革和虎頭鞠了躬，眼淚又掉了：“謝謝楊大人，謝謝虎大哥。”

楊安跑過去，往她手里塞了顆糖豆：“姐姐不哭，吃糖。”

老驢見事了了，叼著紅綢竹竿往喜棚下的供桌沖——它瞅見桌上有盤芝麻糕。馬員外想攔，沒攔住，老驢“咔嚓”咬了口糕，還甩了甩尾巴，把供桌上的酒壺掃倒了，酒“咕嘟”澆在馬大憨的紅棉襖上，馬大憨還拍著棉襖笑：“濕……濕了，像洗澡。”

董建紅憋著笑拉老驢：“別鬧了，咱回家。”

一行人往院外走，虎頭隊的弟兄們扛著鋤頭，老驢叼著竹竿，仨小驢駒叼著掉在地上的紅絨花，翠兒走在中間，臉上終于有了笑。馬員外站在門口，看著被踩爛的喜棚和滿地胡蘿卜，氣得直跺腳，又瞅見馬大憨正蹲在地上舔棉襖上的酒，“哎喲”一聲差點暈過去。

回到村里，董建紅給翠兒煮了碗熱粥，翠兒捧著碗，眼淚又掉了，這次是笑著掉的：“我能去找姥姥了。”虎頭蹲在院角，給老驢遞了根嫩蘆葦，紅著臉說：“等翠兒找著姥姥，我就去提親。”

楊安趴在董建紅懷里，還在念叨：“馬員外家的喜酒沒喝著，不過驢大人吃了芝麻糕，也算沾著喜了。”老驢像是聽見了，叼著蘆葦桿往楊安嘴里送，逗得楊安“咯咯”笑。

楊永革坐在門檻上，看著院里的熱鬧，摸了摸下巴——這馬員外的錢，正好給孤兒院買幾袋新米。他瞅著老驢正用蹄子給小驢駒擦紅絨花，突然笑了：這安和縣的瘋事，倒比馬員外家的假喜宴，實在多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