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芬感到鼻子一陣瘙癢,他皺了皺鼻子,將上面的粉塵給抖落。
空氣里滿溢著丁香味兒,賽芬感覺溫暖襲遍全身,陽光正照在他的身上,他緩緩睜開雙眼,綠眸在晨曦中格外靈動。
但是,空氣和以往不太一樣。
賽芬反復嗅著,察覺到了不對勁,他急忙起身,見芭蕉的窩是空的,上前仔細嗅著,里面的氣息已經不新鮮了,芭蕉離開了有一段時間。
賽芬沖向谷倉外,地面依舊滯留著冷意,他大步跑著,全然不顧身上掛著的荊棘,他驚慌地尋找著芭蕉的蹤跡。
(他去哪兒了?他離開多久了?)
沖上一個斜坡,無盡的干草摩擦著他銀灰的皮毛,他步履前行,氣味變得更加單一,泥土的氣息充滿整片空氣,依舊沒有芭蕉的氣味。
賽芬悵然所失,他凝視著偌大的兩腳獸巢穴,即刻打消念頭,向身后走去——芭蕉是不會依附于兩腳獸的。
(他消失了,消失得很徹底。)
賽芬在回去的路上依舊仔細檢查著每一片土地,無論是起伏不一的坡地,還是小溪流淌的橡樹林,但就是沒有芭蕉的氣息。
賽芬找到一塊陰涼地,頭頂是大大的杉樹,他泄氣地坐在地上,感覺疲憊不堪。
陽光漸漸籠罩了正片土地,賽芬內心燥熱不堪,他不愿立刻反回谷倉,他執著地探尋著每一片灌叢,甚至結識了一些未知的果實。
日高十分,他妥協地回到谷倉,在跑遍整個牧場之后,他感到從未有過的疲憊,腳掌感到無比酸脹,身上更是沾滿了塵屑。
他坐在谷倉口,抬起腿開始舔著自己的腹部,當遇到無法觸及的部位時,他便想起芭蕉幫助他的情形。
(我明明已經將他當做自己的至親了......他卻不翼而飛。)
賽芬不斷猜想著,最終只能得出一個結果,那便是他自行離開了。
“我是一只流浪貓......我喜歡獨行。”
芭蕉的話在耳畔回響。
(難道說......)賽芬輕柔地眨著眼,(這是他一生的使命嗎?他或許自始至終都在流浪,我為什么就沒有想過這句話的含義......)
草地上的枯草不斷滾動,短小的野花搖曳不停。
“芭蕉,你是我睜開眼后見到的第一只貓,我很高興你出現在我的視界......”賽芬盯著自己的腳掌,自言自語道,“和飄雪的那段日子相比,我長大了不少,我對你的幫助感激不盡......是你教會了我生存的技巧。”
賽芬深吸一口氣,他晃了晃腦袋,注視著刺眼的天空,他感覺仿佛失去了什么,但其實什么也沒有失去。
走在濕軟的泥地上,賽芬發現了一只灰黃的野兔,它的頭部幾乎深入了一個洞,屁股正暴露在外面。
賽芬立刻撲上前,解決了那只不斷抽搐的家伙,順著洞口,賽芬扒出了很多小兔崽。驚喜之情顯露于表,他頭一回發現這么多的獵物。
這是賽芬獨自抓到的第二份獵物,驚喜程度不亞于第一次,可當他準備分享這份情緒時,孤獨之情又瞬間籠罩在自己心間。
賽芬度過了一個無聊的下午,他總共抓到了一窩兔子,還有一只小老鼠。他的胃口依舊很大,將所有獵物都現場吞食完畢后,就學著芭蕉隨便趴在一棵樺樹下小憩了一會兒。
他仰頭看著樹梢的畫眉,輕巧的身姿不禁讓賽芬陷入遐想,他想明白,能夠整日翱翔于空中是何等的自由。
正當他打盹時,樹林里傳來了樹葉被踩碎當的聲音,賽芬警覺地豎起耳朵。
他悄聲走進最近的灌叢,驚奇地發現,空地上竟然有一只皮毛閃亮、近乎透明的母貓,賽芬不敢相信,她身旁始終飄零著閃耀的粉塵——同蝴蝶一般熠熠生輝。
(這是什么奇怪的模樣?她看上去和正常的貓完全不一樣!)
賽芬靜靜打量著那母貓,她有著平靜的目光,胡須也很分明,她此時正盯著面前的一只瘦削的黃鼠狼。
(不對......明明只隔了一尾長的距離,黃鼠狼居然還沒有發覺?)賽芬忍不住向前探了探腦袋,他太驚訝了,面對從未見過的情形。
閃亮的母貓緩緩將腳掌高高抬起,于半空中伸出爪子,接著就是猛地墜下,她將黃鼠狼瞬間殺掉,爪子直直地刺穿獵物的胸膛。
(那黃鼠狼自始至終都沒有察覺到......這到底是......)
賽芬正思索著,那母貓卻突然扭頭跑開。
“啊,等等!”賽芬立刻跳出灌叢,卻不小心被荊棘給絆倒在地,他惱怒地抽動著耳朵,那只閃亮的母貓已經不見了。
“嘿!那個......怪咖!你還在那里嗎?”賽芬對著樹林大喊著,他見過的第二只貓就這樣消失了。
賽芬失落地耷拉著尾巴,他明白自己需要什么,他渴望有貓能在自己的身邊——親情,或是和芭蕉一樣的友誼,他極力地渴求著。
獨自生活在偌大的谷倉中,他覺得度日如年,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個月,天氣變得越來越熱了。
一天清晨,賽芬照例將睡過幾天的窩清理出去,他前往那片橡樹林,去收集藤條和苔蘚。
當他翻過一個草坡時,突如其來的氣息令他猝不及防——憤怒、仇恨、殺意。
賽芬敏銳地扭頭,很快將目光鎖定在最近的一片黑莓叢,叢中瞬間飛出一個身影,伴隨著劇烈的晃動,里面沖出兩只怒目圓睜的貓——一只棕色公貓,一只淺褐色母貓。
而率先飛出來的是一只亮姜色公貓——他看上去很年輕,臉上滿是疲于奔命的神情。
回過神來,賽芬才聽到響亮的怒吼聲,場地上的局勢瞬息萬變,深棕色公貓將亮姜色公貓撲倒在地,兩只公貓嘶吼著,翻滾著,在目瞪口呆的賽芬面前毫不保留地用爪子猛擊對方的頭。
(他們在打架?)
淺褐色母貓發出警告的吼叫聲,她從側翼用銳利的爪子打向亮姜色貓的腹部,亮姜色貓敏銳地蹬著后腿,順勢和扭打在一起的棕色公貓翻過身,躲開淺褐色母貓的爪擊,兩只貓越滾越快,他們的毛發落在整個坡面上。
(不......)賽芬瞳孔震顫,(這是一場殺戮,是一場戰斗,他們的目的是奪走敵對方的生命。)
賽芬攥緊腳掌,他驚恐地看著亮姜色公貓正痛苦地大叫著——他的尾巴被棕色公貓狠狠地咬了一口。
“我無意與你們產生紛爭!你們沒必要這樣極端!”亮姜公貓疾呼著,他的眼神閃著急切和懇求。
賽芬感到呼吸變得急促,他搖晃著腦袋,不愿看到這樣的廝殺。
“請停下來......”
“你應該在此死去!”棕色公貓惡狠狠地沖著被壓制在地面上的亮姜公貓吼著,“我才不在乎你反不反對我們,我就是要剝奪你的生命。”
這句話像是某種信號一般刺激著賽芬的身體,他仿佛被喚醒了一半,面部開始發燙,眼角也變得粘稠,視線再一次渾濁起來,他的呼吸無比的急促。
淺褐色母貓沖上前,對著毫無防備的亮姜公貓狠狠地伸出利爪,爪尖逼近,但卻于空中停止下來。
賽芬攔在面前,死死盯著眼神驚異的淺褐色母貓,她仿佛在思考著什么,爪尖止不住的顫抖。
“怎么了?快來解決他!”棕色公貓怒吼著,他用雙爪死死嵌入亮姜公貓的雙肩。
“閃開!幼崽不應該摻和進來!”淺褐色母貓警告地大叫著,她的聲音有些破音,臉上滿是焦急,最后用異樣的目光打量著賽芬的面部,顫抖著說:“這雙眼睛......是怎么回事?”
賽芬同石頭一般矗立在那里,他絕不允許有貓肆意剝奪其他貓的性命,從未有過的力量正不斷注入著自己的雙爪。
“搞什——”
棕色公貓話音未落,卻突然被亮姜公貓的一只爪子插傷臉頰,他惱怒地大吼著,漸漸失去了控制力,亮姜公貓接著用強健的后腿順勢踢向對方的腹部,棕色公貓搖晃著身子向后退去。
淺褐色母貓急切地沖上前,卻被賽芬用爪子架主,她毛發蓬起,不可置信地看著這只攔截自己的小個頭幼崽——爪子完美地對準自己的脖子懸空,再往前一步就會被刺傷。
亮姜公貓毫不猶豫地跳起,對著棕色公貓的臉來了個強有力的飛踢——公貓開始搖搖晃晃地走著,他強忍著將爪子插入地面來保持平衡,臉上也是血跡斑斑。
亮姜公貓眼里閃爍著冷酷,他極速向前用右爪劈向對方的腹部,鮮紅的血口呈現在棕色公貓身上,溢出的血跡浸染睜著枯黃的草地,他倒了下去。
淺褐色母貓驚恐地看著這一場景,無法邁出半步。賽芬絲毫沒有退讓,他嚴肅的眼神讓母貓確信不能冒這個險,爪尖直直對準著自己的胸脯,這個距離根本無法閃避。
亮姜公貓喘著粗氣,他冷冷地盯著癱在地上的棕色公貓,高高抬起利爪,即將結果對方。
尖長的爪子在日光下耀眼無比,亮姜公貓的眼神亮了亮,他扭過頭打量著賽芬,瞳孔收縮了一些,注視著賽芬專注的神情。流露出下定某種決心一般的眼神,他伸縮著爪子,隨著肩膀的松垮,他像是泄了氣一般將爪子放下。
賽芬看著此情此景,已然忘記身旁的淺褐色母貓——她飛快地沖向棕色公貓,熟練地用肩膀將他支撐起來,立刻往灌叢方向走去。
亮姜公貓目視著兩只貓的背影,依舊喘個不停,他虛弱地看著賽芬,緩緩走上前。
“感謝你......”
賽芬像是回過神一般眨了眨眼,他輕輕向對方點了點頭,誰知亮姜公貓正出神地看著自己的雙眼。
“你的雙眼怎么......”
話音未落,他便失去平衡癱在地面上,賽芬立刻上前檢查,驚訝地發現這只公貓是如此的瘦削,而且他的臀部上有很大的傷疤,看上去血還沒有完全止住。
“堅持一下,我帶你去一個可以休息的地方。”賽芬想起剛剛的淺褐色母貓,也學著用肩膀將比自己體型還要大的公貓支撐起來,沉甸的重量令他有些吃力。
“謝謝你的幫助......謝謝......”亮姜公貓太虛弱了,他吃力地、一瘸一拐地走著。
“沒關系,我叫賽芬,請問你是——”
“烈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