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芬打了個大大的呵欠,他懶散地躺在自己的窩中,腳掌和關節處依舊酸痛,他昨天跋涉了很遠的距離。
離賽芬不遠的一個窩中,烈陽正趴著注視著外面的草地。
賽芬睡眼惺忪地起身,抖落身上的草灰,慢慢走近烈陽,烈陽聽到聲響后動了動耳朵,他微微偏頭,看到賽芬時熱情地搖了搖尾巴。
“早安。”賽芬向他點了點頭,在他旁邊坐了下去。
今天是個晴天,陽光早早地落下,谷倉內已被大片光亮所籠罩,兩對貓爪在晨曦之下感覺暖暖的。
“你的傷怎么樣了?”賽芬問道。
“還好,血液已經凝固了,看上去還沒有惡化。”烈陽看著自己臀部上的傷痕,上面的瘡疤相當顯眼,但沒有感染的跡象。
“那就好。”賽芬放松地搖著尾巴。
兩只貓沉默了片刻,晨風令他們感到愜意十足,這樣暖和的日子不常見。
“來到這里時,我一直在想,這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地方?”烈陽突然說。
賽芬看了看烈陽,對方的臉已不再像昨天那般死灰,現在的他血氣十足,聲音也變得洪亮了一些,賽芬在心里松了口氣。
“我想,這里應該沒有太多的貓逗留......”烈陽看著賽芬說著。
“的確,事實上,到現在為止我只見過三只貓。”
烈陽意外地看著賽芬,但他沒有接著問下去的打算,他點了點頭。
“我睜開眼時,母親不在自己的身邊。我在這個谷倉里面度過了幾天,那時外面飄著大雪,我從未離開過這里半步......當時這里的大門是緊閉著的,盡管這樣,還是會有一些冷風從墻縫中鉆入......”賽芬陷入了回憶。
“后來,一只成年貓從頂端的洞口找到了我......他在來的路上就打聽到這里降生了一名新生幼崽,幼崽的名字叫賽芬......”
“所以你的幼年生活沒有至親的陪伴。”烈陽看著賽芬說,神情專注。
賽芬眨了眨眼,輕輕點了點頭。
“盡管這樣,現在的你看上去狀態很好,能茁壯成長的小貓十分罕見,尤其是在沒有母親的哺育下......”烈陽喃喃道,他苦澀的表情讓賽芬猜不出他是在為自己感到高興還是憂傷。
“期間我被兩腳獸養育過,但后來那只成年貓還是將我帶了出去,我又回到了谷倉,度過了將近三個月的時光。”賽芬繼續說著,他突然感慨時間過的如此快,當初的冰天雪地已經不復存在,溫暖生機已經籠罩了大地。
烈陽緩緩起身,期間他的四肢仍在顫抖,賽芬連忙上前用肩膀支撐著他,烈陽在他耳邊輕聲道謝。
“帶我去外面轉轉吧......我感覺現在狀態好多了......”烈陽咕嚕著,和賽芬欣喜的目光對視著。
“多虧了你為我帶來的獵物,這些讓我身體恢復的很好。事實上,我在原野的這段時間都沒有吃的這么豐盛過......”
賽芬本以為這是一個玩笑,但從烈陽的神情來看,他似乎是認真的。
烈陽在賽芬的支撐下走上了起伏的坡面,這里的野草長得十分繁茂,大多都已沒過他的腹部。
賽芬先將他領到了那片橡樹林,這里的溪流依舊流淌,在逐漸炎熱的天氣里,這里的遮陽功能逐漸顯現。
“所以,賽芬,聽上去你有四個半月大了......”烈陽說著,走在小溪邊的石面上。
“是的。”賽芬點了點頭,他一邊走著,一邊時刻留意腳下,帶著烈陽繞過一些硌腳的石面。
“不過你看上去很健壯,跟其他同齡的幼崽相比。”烈陽點點頭說。
賽芬忽然想起烈陽是生活在原野的貓,也就是說那里生活中非常多的貓,他或許見過不少的幼崽......
“那個......原野的幼崽們大概是什么樣子?”賽芬問著。
“和你一樣啊,滿臉的天真無邪。”烈陽咕嚕著,“幼崽能有什么差異?大家都是幼崽過來的......”
賽芬也喜悅地甩了甩尾巴,事實上,他希望烈陽能多透露一些他的故事——包括原野的故事。
兩只貓走了很長的路,他們期間交換過關于捕獵的心德,賽芬驚喜地發現,他的捕獵技巧和這只原野貓幾乎完全一致,兩只貓都很喜歡捕獵老鼠那種陸面上的小型獵物;當他們談到捕魚時,一同皺起了鼻子。
“其實有一次我還抓到了畫眉,跟抓松鼠是一樣的,都是頭一次接觸到這些獵物。”賽芬自豪地說著,他十分快活,慢慢忘掉了烈陽的重量帶給他的負擔。
“所以說你是天生的捕獵能手啊,你能展示給我嗎?我想看看你是怎么爬樹的。”烈陽激動地抖動著耳朵,賽芬激動地不行,他頭一次將心中的這些想法全部傾訴出來。
當然,你還沒有問過他的歸屬于何處。
賽芬帶著烈陽走完橡樹林時,太陽已經高高掛起,他渾然不覺得,像八哥一般說個不停。
最后,烈陽提議去看看賽芬說的兩腳獸的巢穴。
兩只貓依舊是踩在松軟的土地上,這里有熟悉的蘭草香,當賽芬翻過最后一個草坡時,他驚訝地發現,眼前的場景和一個月前完全不一樣了。
兩腳獸的巢穴外長滿了野草,看上去已經長期沒有處理了;不遠處的柵欄里,稻草依舊擺放在那里;而那片綠色的莖稈地,竟然生出了黃色的果實。
“那是玉米地啊。”烈陽看著莖稈地點點頭。
“你認識啊,前段時間這里都是青綠的,沒有現在這些果實。”賽芬眨了眨眼,“話說,這東西能吃嗎?”
烈陽低頭看著賽芬,那表情就像是寵溺地看著傻頭傻腦的幼崽一般。
(我真是有夠蠢的......居然會說這些意義不明的話......我們貓都是吃肉的。)
賽芬走向高大的巢穴,這里沒有兩腳獸的氣息,就算在某些角落能察覺到,那氣味也相當陳舊了。
烈陽最后脫離了賽芬,他承諾自己可以獨自走路了,接著便好奇地打量著這偌大的巢穴。
“當初我就是從這個窗戶出來的。”賽芬用尾巴指著那個半掩的窗戶,窗戶依舊沒有緊閉,窗臺上布滿了灰塵。
“現在回頭看,你會不會有些懷念?”烈陽看著賽芬說。
賽芬凝視著窗戶,自己的面孔正映射在上面,他深吸一口氣,心中涌上了一絲懷念。
“我不懷念回到這里,只是......當初帶我走的那只成年貓已經離開這里了......”
烈陽關切地看著賽芬,用尾巴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對你來說一定很重要。”
“當然,他就像我的父親一般......在我能夠獨自捕獵生存下去后,他就離開了。”賽芬嘆了口氣。
“他也算是陌生的貓,但他愿意付出這段時間來照顧你。”烈陽指出,“他一定是一只好貓......賽芬,我想你這善良的品質也許從他身上有所繼承。”
“大概吧......不過我也不清楚他離開的理由,他曾經也透露過自己是一只流浪貓,他喜歡旅行......他自己的故鄉也不在這里。”賽芬看著空中的黃鶯,清脆的啼鳴在頭頂回蕩。
兩只貓不斷交流著,不知不覺他們走上了回到谷倉的路中,賽芬沒有感到絲毫疲憊,烈陽看上去也不像是受到過重傷——他已經能夠獨立地挺著身子行走,只是無法快速行動。
兩只貓一路聊著回到谷倉附近,仿佛有永遠說不完的話。
“所以,烈陽。能給我講講你的故鄉嗎?”賽芬突然問道。
烈陽的表情有些吃驚,他似乎從未聽過這樣的問題,不由得有些不知所措。
(難道這樣的問題不合適嗎?)賽芬有些后悔,但烈陽很快開了口。
“故鄉......事實上,我無法準確說出我的故鄉。我知道自己在哪里出生,卻不明白自己屬于哪里......”他細聲說著。
“就像是不明白自己的歸屬一樣。”賽芬答復到。
烈陽聽到他的回答有些意外,他未曾想過這樣小的貓能做出這樣成熟的答復。
“我的一生在原野度過,我是在那里出生,也在那里進行自己的生活。”
烈陽找到一簇灌叢,頭頂的金合歡樹剛好可以提供蔭蔽,他搖著尾巴招呼著賽芬坐下。
“事實上,我也有些像流浪貓......我沒能一直待在原野,你也看到我被追殺到這里來了,這些都是我的個性導致的。”烈陽吐著氣說。
賽芬專注地看著陷入沉思的烈陽,無暇顧及落在身上的花粉。
(有沒有可能,他和我都是一樣的。我倆大概有著相似的經歷,我始終這么覺得......烈陽是一只很有想法的貓,他和我一樣,對很多事情有獨到的見解,他也說過自己喜歡在樹林里面隨意穿梭,向往著自由。)
“我有自己的同伴,他們組成了原野的一個貓群,而我是其中的一員。”烈陽抽動著胡須說。
“原來你和一群貓生活在一處......”賽芬有些羨慕,他很好奇和貓群居是啥樣的感覺。
“并沒有你想象的那么好,貓群不止我們一個。”烈陽有些苦惱地低著頭,緊接著他正視著賽芬。
“原野里分布著一些家族,我們也稱之為幫派。作為幫派的整體,所有的成員都必須擴張自己的勢力范圍,以此來保證自己的權益。”
賽芬吃驚地睜大眼睛,她從未聽說過這些。
“我所處的家族是雷恩哈特家族,我們有一個敵對的家族叫普利莫家族。兩個家族占據著原野大部分領地,他們中間有一個兩腳獸聚居的地方,那里和都市很像,我們稱之為‘南方小鎮’......”
“所以......那代表著兩個家族之間的界限。”賽芬不確定地說。
“準確來說,那是一個緩沖地帶,那里是矛盾縱深的地方,我們會因為獵物的問題經常大打出手......兩個家族的勢力范圍飄忽不定,爭執永遠無法解決。”烈陽有些無奈地說,“掌控著勢力范圍,就意味著那里的獵物屬于我們。雖然在很多外來貓看來我們很野蠻,有時為了一些小事就不惜利爪相向,但這里的生活比都市好的多,至少我們不用擔心兩腳獸入侵。”
(他終于透露了這些細節。)賽芬靜靜地看著烈陽,好奇心不斷涌上心頭,他開始覺得原野是一片充滿生機的領域——貓群橫行,還有領土糾紛。
“那你......為什么沒和同伴在一起?跑到這么遠的地方來......”
烈陽沒有回答,他注視著自己的腳掌,眼里滿是回憶。賽芬沒有繼續追問,他靜靜地坐在旁邊。
“因為我是一個不羈的流浪者......大概是的,我不是很......愿意拘泥于一處。我想,我不能一直待在一片領域,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去完成。”烈陽的聲音變得有些沉重,仿佛是在面臨著某個困境。
“那些追殺你的貓......是你的敵對幫派成員嗎?”
“不......我和他們素不相識,只是......我們意見不合,天生就不在一個道上。”烈陽冷冷說著,身上的舊傷似乎再次撕裂,他的表情有些緊張。
賽芬安慰地拍了拍烈陽的肩膀,烈陽豎起的毛發很快平復了下來。
“我應該是侵入了他們的勢力范圍,他們當然不會聽我的解釋。”
“那么,你最終還是會回到你的家族,對吧?”賽芬開口道。
“你覺得呢?我是否回到雷恩哈特家族......”烈陽像是在自言自語。
“我怎么知道?這是屬于你的幫派......”賽芬嘟囔著。
(他難道厭倦了那里的生活?如果他愿意留下來,我會非常開心的。)賽芬打量著這個神經兮兮的朋友,他真心希望烈陽可以一直陪在自己身邊。
“在傷勢痊愈之后再說吧......但是說真的,賽芬。原野不是什么好地方,那里同樣滋生著罪惡......”烈陽眨了眨眼,仰起頭,注視著縫隙中的日光。
“比起原野,我更希望你能一直待在這里。”烈陽發自內心地說,賽芬緊張地點了點頭。
“不論怎么樣,我永遠追隨著日光,追隨著東方的紅旭......這就是我名字的由來......”烈陽輕輕眨著眼。
“這就是我名為烈陽的原因,我的心隨著太陽不斷扭轉,我會不斷前進......在日落之前找到歸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