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夙顏站在小院窗邊,心口那因《幽影紀事》殘圖而殘留的冰冷悸動,驟然變得尖銳刺痛,仿佛有無數冰冷的針在同時扎刺!
她猛地捂住心口,臉色瞬間煞白,抬眼望向窗外看似平靜的夜空,一股前所未有的、源自靈魂深處的冰冷寒意席卷全身。
風暴將至,陰影已至。致命的獵殺,在無聲的黑暗中,正式拉開了帷幕。
夙顏心口那因陰影圖騰而殘留的冰冷悸動,也預示著更大的風暴和更古老的邪惡,正在陰影中復蘇。
夙顏與玄燼在城西石室那短暫卻刻骨的重逢之后,便如同投入靜潭的石子,漣漪過后,各自沉入更深的暗流。
玄燼需要全力穩住那盞燃燒著他魂魄的骨燈,忍受焚魂之苦,同時通過隱秘渠道指揮邊境的暗影小隊,監控著京城的風吹草動,尤其是林氏殘余勢力和“影蝠”的動向。
而夙顏,在將母親楚明昭安置于一處由玄燼舊部暗中保護的隱秘宅院后,并未選擇東躲西藏。
她太了解林氏了。那條毒蛇在及笄禮上吃了如此大虧,折損了周顯、翠玉、替身,聲名狼藉,自身還中了醉芙蓉的反噬,此刻必然如同被踩了七寸,陷入瘋狂。
躲?只會讓她把怒火傾瀉在更易捕捉的目標上,比如她剛救出來的母親,或者……在暗處苦苦支撐的玄燼?!芭c其讓她四處搜尋,不如給她一個明確的靶子。”夙顏站在一處租賃來的清幽小院窗邊,望著庭中蕭瑟的秋景,眼神冰冷而決絕。
她故意留下了些許痕跡,讓林氏的“影蝠”能輕易追蹤到這里。這是一處安靜的靶場,而她,就是那最醒目的靶心。
她需要一個地方,一個可以安靜布局、等待林氏主動踏入陷阱的地方。去解讀手腕上狼圖騰更深層的秘密,去挖掘林氏最終極的圖謀。
琉璃盞中,珍貴的鮫人油即將燃盡最后一縷幽藍的光。
跳躍的燭火映照著夙顏蒼白而專注的側臉。
她纖細的指尖,蘸取的并非尋常墨汁,而是經過精心提煉、泛著妖異紫光的醉芙蓉汁液。
筆尖懸在雪白的宣紙上,她正勾畫著一個女子的輪廓,筆觸精準而冰冷。
最后一筆,穩穩地點在畫中女子耳后那枚嫣紅的朱砂痣上。
就在筆尖離開紙面的瞬間,異變陡生!
那張承載著醉芙蓉汁液的宣紙,竟無火自燃!幽紫色的火焰并非熾熱,反而帶著一股刺骨的冰寒,瞬間吞噬了紙面。
然而,火焰并未將一切化為灰燼,而是在燃燒中詭異地顯露出一幅清晰復雜的線條圖——那是一座龐大地下建筑的剖面圖,通道交錯,密室幽深,核心處赫然標注著一個祭壇的符號!圖旁還有一行細小的北狄密文:林氏別院·血祭密道。
夙顏瞳孔微縮,指尖冰涼。
這幅圖……是用玄燼的第四根透骨釘換來的情報!腕間狼圖騰傳來鉆心劇痛,仿佛有看不見的釘子再次釘入玄燼的肩胛。
“小姐,藥熬好了。”一個溫順卻毫無生氣的聲音在簾外響起。
夙顏猛地回神,迅速拂袖掃過桌面,燃燒的圖紙瞬間化為飛灰。她抬眼,只見“替身”正捧著一只青玉碗,低眉順眼地跪在珠簾之外。
燭光透過簾隙,恰好映照在她耳后——那里,一點嫣紅的朱砂痣,紅得妖異刺目!
夙顏的目光死死鎖在那點朱砂上,前世合巹夜春桃耳后同樣的朱砂痣閃過腦海!她不動聲色起身,掀簾而出,伸手去接藥碗。
就在指尖即將觸碰到碗沿的剎那,她手腕猛地一抖!
“哐當——!”青玉碗摔落在地,滾燙的藥汁四濺,大部分潑在替身手背!
“?。 碧嫔斫┯驳耐春?。
電光火石間,夙顏捕捉到了那驚悚的變化——被燙的朱砂痣,竟像活物般蠕動了一下,一絲閃爍著金屬光澤的金粉,從痣的邊緣緩緩滲出!
光澤……與林氏密室傀儡關節縫隙中的金粉,一模一樣!
“疼嗎?”夙顏的聲音冷得像冰。
她猛地伸手捏住替身下頜強迫抬頭!另一只手的指尖帶著內力,精準抹過那滲著金粉的朱砂痣!
“呃——!”替身的身體驟然繃緊!瞳孔收縮!纖細的脖頸皮膚下,如同有活物在蠕動般,迅速浮現出密密麻麻、蛛網般的青黑色紋路!
傀儡絲暴走!
“篤、篤篤!”三聲叩擊自西窗傳來!
夙顏毫不猶豫松開鉗制,替身癱軟在地。她疾步推開西窗。
玄燼一身夜行黑袍,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露水浸濕的肩頭泛著微光。他臉色慘白,唇無血色。
他攤開掌心,一支造型古樸、頂端雕琢著猙獰狼首的銅哨靜靜躺在那里。
“子時三刻,”玄燼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夜風寒意,“林氏在別院密道祭壇……要給她‘換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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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影悄然移過枯柳梢頭,慘白的光輝灑滿寂靜的小院。
夙顏換上了替身那身輕薄的煙羅紗裙。
菱花銅鏡前,映出兩張幾乎一模一樣的臉。
她拿起特制的筆,蘸取混合了醉芙蓉汁液和微量金粉的顏料,對著鏡中替身的耳后,精準描摹著那枚妖異的朱砂痣。觸感冰涼黏膩。
她的手腕上,纏繞著那根看似普通的紅繩。
但紅繩的內芯,已被她巧妙地替換成了數根淬有“冰魄寒毒”的細針。
鏡中的兩張臉,一張眼神空洞麻木;另一張,夙顏的臉,眼底深處卻燃燒著比冰魄更冷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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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道入口隱藏在別院廢棄的假山之下。
甫一進入,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血腥氣混雜著泥土霉味和金屬銹蝕的味道撲面而來。
通道向下延伸,墻壁上鑲嵌著發出慘綠幽光的磷石。
當夙顏邁入祭壇核心時,心神劇震!
巨大的圓形祭壇占據中央,地面刻滿繁復詭異的血色符文。
祭壇周圍,呈環形排列著九十九具透明的琉璃棺!每一具棺槨中,都靜靜躺著一名身著素衣的少女,面容安詳如同沉睡,耳后都點著一枚嫣紅的朱砂痣!
林氏背對著入口,正俯身在其中一具新放入的琉璃棺前。
她周身縈繞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陰冷氣息,墻壁上慘綠磷石的光芒照射在她身上,投下的影子竟在微微扭曲、蠕動,如同活物般不安分地伸展、收縮,仿佛在呼應著她體內某種黑暗力量的律動。
她手中拿著一支造型奇特的狼首銅簪,簪尖沾著暗紅粘稠、已然凝固的血漿!正專注地為棺中少女那蒼白的耳后肌膚,“點”上那枚象征厄運的朱砂!
“時辰到了。”林氏頭也不回,冰冷的聲音在空曠的祭壇回蕩,那扭曲的影子也隨之劇烈波動了一下。
她將那只狼首銅哨緩緩抵在毫無血色的唇邊。
夙顏立刻模仿著替身僵硬的動作,緩緩轉過身。就在她轉身的剎那——
“嗤!”三根冰冷徹骨、細如牛毛的傀儡絲,如同毒蛇的獠牙,毫無征兆地從她后頸的陰影中暴射而出,精準地刺入她的脊椎!
難以言喻的靈魂撕裂劇痛席卷全身!耳后那枚新“點”的朱砂痣內,混合的金粉劇烈灼燒、共鳴!
“呃啊——!”夙顏壓抑痛哼,身體痙攣。
無數混亂、痛苦、絕望的碎片畫面,如同決堤的洪水,猛地沖入她的腦海!幽暗地窖,冰冷的石壁。
林氏那張美麗扭曲的臉龐,手中握著帶倒刺的寒光銀鉤。
撕心裂肺的哭喊,銀鉤殘忍刺入耳后!滾燙的、帶著金屬腥氣的金粉強行灌注入傷口!
意識沉淪前,最后倒映在瞳孔中的畫面——一個模糊卻無比溫暖的女人身影,被刻著猙獰狼圖騰的匕首,狠狠貫穿心臟!鮮血噴濺在襁褓上……
“多完美的容器……”林氏不知何時已走到夙顏面前,她周身扭曲的陰影隨著她的靠近,仿佛帶著貪婪的觸手,幾乎要纏繞上夙顏的身體。
冰冷的手指帶著欣賞藝術品的癡迷,撫過她因痛苦而顫抖的臉頰,最終停留在那枚新鮮“點”就、正與傀儡絲共鳴的朱砂痣上。
她眼中閃爍著狂熱快意,絲毫沒有察覺,夙顏垂落在身側的手腕上,那根不起眼的紅繩,如同有生命的毒蛇,正無聲無息地纏繞上她手中銅哨的末端!
紅繩內芯的冰魄針,悄然刺破哨壁,將“噬蠱散”注入哨孔內部!
“當——!當——!當——!”
子時的梆子聲,如同喪鐘,驟然敲響!
就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