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金課程結束后，緊接著就是第一堂能量系魔法概論課。

毫無疑問，西莉卡在天賦測試之中得到了超限級中階的結果，這和瑪蓓爾院長的測試完全一致，而她的同學對此近乎感到麻木，巫師與巫師的際遇竟能如此不同？

弗瑞婭在這次測試里勉強達到了中級低階的水準，雖然稱不上優秀，但好歹也是個中級天賦，她自認沒什么可不滿的。

至于西莉卡……哦，不提也罷，她都對妮穆在煉金課室外發出的羨慕與嫉妒之嘆息有些感同身受了。

至此五門大學科的公開測試都已完成，坦白來說，達到超限級的學生比弗瑞婭想象中要多得多，而且光是西莉卡一人就創造了同時擁有兩種超限級天賦的年級紀錄。她恍惚間覺得，同學們看著那個白金色頭發少女的眼神都帶上了莫名的狂熱，仿佛找到了全新的未解之謎。

相比之下，這門理論課的負責導師就要顯得淡定很多，可能是早在院長和其他導師處探聽到了某些消息。

名為戴爾的中老年男導師和不久前的卡蘭黛拉一樣，上來就點西莉卡回答了幾個能量系的基礎知識，雖然很難說這不是故意的，但他的笑容實在和藹，臉上的每一道褶子仿佛都寫著無辜……

“這描述聽起來不太雅觀。”聽完小狼人的形容，伊德菲斯借她的眼睛往外看了看，“但實在形象。”

“就說我完全是在客觀陳述吧。”西莉卡習慣性回嘴。

“你沒說過。”

“我心里說了。”

“……Ok，fine.”伊德菲斯深刻檢討自己為什么要和一頭魔狼在這種問題上展開辯論。

話題徹底終結，深感無趣的西莉卡翻開影書，消磨起又一節課的時光。

……

教學城堡東區，院長室。

“真的？”坐在書桌后的瑪蓓爾院長放下報紙，海水般的藍眸里升起一絲狐疑，“格拉維閣下也這么說？”

站在對面的女人棕發卷浪，目如珀石，正是一年級生的煉金魔法課導師卡蘭黛拉，她面色沉凝，“格拉維閣下確認了心影惡魘的存在，您一定要注意學院里的孩子們，雖然他們都還年輕，又有羅倫希亞銀冠的護佑，但影國的事情誰也說不準……”

其實她心里有一點小小的不滿，因為克瑞緹亞.格拉維閣下竟直接將這個消息通報給了人類的法師聯盟，不過，情況已是如此，卡蘭黛拉就算再討厭曾經驅趕和打壓過巫師的人類，也不至于為此而頂撞魔晶賢者。

巫師議會以大局為重，即便換作是她，也會在糾結后做出與魔晶賢者相同的選擇。

院長室陷入一片寂靜之中，兩位女士不約而同地轉過頭，望向北面的窗戶。她們看著窗外碧綠的原野，或許在遠眺位于那個方向的巫者城，又或許是在凝視別的什么。

良久，瑪蓓爾才再度開口：“如果巫者城里沒事，那這邊也暫時不需要擔心，我只怕出現意料之外的情況。比如那個很麻煩的巫師民間組織……”

“您不打算加強防衛？”卡蘭黛拉有些意外。

“現在不用。”

瑪蓓爾想到了什么，輕輕搖頭，“加強防衛對別的危險或許有效，在那些麻煩的影子面前卻形同虛設，況且，這一學年的新生里還沒有人試出學院的隱藏規則呢。”

那種奇怪的隱藏規則真的有試出來的必要嗎？卡蘭黛拉張了張嘴，終究什么也沒說，安靜地退出了房間。

……

中午11點30分，放課的鐘聲準時敲響。

戴爾導師絲毫沒有拖堂的陋習，盡管他的基礎理論講堂還剩一個尾巴，但在‘耽誤吃飯且接收學生的怨念注視’與‘宣布下課并收獲學生禮貌的目送’中，這位導師毅然選擇了后者，反正相應的內容在教材里也能找到。

“你們知道嗎？”導師前腳剛走，艾瑟爾便跑到了西莉卡身邊。

“戴爾先生是人類和巫師混血！而且他還是位注血巫師。”銀發少女的面容略顯冷肅，如同精致卻冰冷的雪花，因此她頂著這張臉分享八卦的時候別有一番風味。

“哦？”西莉卡回憶起了巫師界歷史課上的內容，“哦，我差點忘了，學院里是有一些注血巫師在任教。”

注血巫師顧名思義，就是通過儀式注入擬造的魔血，從而獲得溝通魔力才能的人類法師。

人類與巫師誕下的混血在過去百年來并不少見，但這樣的結合誕下源血者的概率從數據來看，其實不算太高，因此有許多受巫師教育的源血者后代實際要依靠注血才能獲得驅使魔法的能力，這就代表他們無法在從法師聯盟獨立前去往巫師界。

巫師界對注血者采取的態度也很簡單：不熱情接納，不歧視驅逐。無論混血還是人類注血者，都可以以一定代價換取留在巫者城生活的權利，只是他們付出的代價必定比源血者得要多，畢竟后者才算是真正的巫師一族。

梅爾希也湊了過來，“那戴爾導師的情況和我還挺像的，我母親是人類，父親是巫師。”

其實梅爾希的運氣比戴爾要好，他繼承了巫師的那部分血脈，而巫師這個身份就意味著他不需要在人類世界花錢花時間舉行注血儀式，也不需要糾結自己能夠進入哪所魔法學院——順帶一提，巫師之家對見習巫師免費開放，這項決策的底氣一部分就來自巫師從人類那里賺到的資源和錢財，和外界的各類交易是一筆，巫者城內注血者們的‘上供’又是一筆。

這樣看來，法伊納世界的串兒還真不少，西莉卡想，但巫師和人類在外形上根本就沒有區別，為什么也能算種族不同？

這個問題她好奇很久了，只是找不到合適的理論和典籍來答疑解惑。

靈魂深處，伊德菲斯讀懂了她的想法，他很有老師風范地循循善誘，“你設想一下：假如人類在發現自己的族群之中混有具備奇異能力的個體時，沒有選擇驅趕與孤立，而是將這些和自己看起來毫無差異的個體奉為神靈眷顧之人，或是祭司、巫祝、教宗一類的人物……”

“那巫師將不再是巫師一族，而是人類中的領袖，某種信仰的象征，”西莉卡立刻讀懂了其中的關竅，“可無能力者仍是多數，他們恐懼著那個不知何時就會降臨的、以奇能異術為尊的未來。”

“所以，無論巫師的本質是不是人類，他們都將‘被成為’異族。”伊德菲斯說，“或許你還會想到，即使巫師被驅逐、被打壓，法伊納還是進入了魔法時代……”

“我懂！由‘異族’引領的魔法時代和一定程度上掌握在無能力者自己手中的魔法時代，兩者的意義完全不同。”小狼人對自己的理解能力很有信心，她并不是只會倚仗力量。

“在這方面，我沒什么可教你的了。”幽靈的聲音里似乎充滿了欣慰。

他很擅長引導，在瓦恩就是如此，這也可以算作一項生存技能。當然，他無法否認西莉卡本就是個極具靈光的‘學生’。

從一開始就站在旁邊的弗瑞婭沒有參與這個話題，她也是人類和巫師結合的產物，但具體的過程在世俗看來并不光彩。

她嘗試著主動岔開話題：“說起來，吃完午飯之后你們還打算回宿舍休息嗎？”

“你不說我都忘了！”不負她所望地，梅爾希率先被轉移了注意力，“我今天差點連早飯都沒來得及吃。”

艾瑟爾歪了歪頭，那雙眼眸像是透亮的黑曜石，看得弗瑞婭心底發毛。所幸她并沒有說什么讓人心驚的話，反倒順流而下附和起梅爾希：“既然這樣，我們還是先去餐廳吧，我也有點餓了。”

弗瑞婭本能地松了一口氣，差點要懷疑自己和艾瑟爾究竟誰才是本屆心靈系天賦最好的巫師。

各年級的學生自城堡大門處涌出，人群里的弗瑞婭無意間轉過目光，看見一個似曾相識的側影。

棕紅卷發，身形纖瘦，校袍漆黑。

等等！那不就是……弗瑞婭悚然一驚，用力眨動著雙眼，過分熟悉的身影卻沒有如想象那般那樣消失，而是像再普通不過的學生一樣隱入了人潮。

走在前方的西莉腳步微頓，偏身朝背后看了一眼。

她腦海里響起了伊德菲斯的聲音：“這附近有不正常的能量波動。你確定你們學院還安全嗎？”

“誰知道呢？可能像霍○沃茨一樣安全吧。”西莉卡回過頭。

“……希望這個學期我不會看到你出現在地下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