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玲靜靜地坐在書房的藤椅上,柔和的燈光灑在手中的詩集上,映照出她專注而沉靜的面容。她輕聲讀著李建軍的《泡沫之花》。
“海潮從天邊運來,一連串青峰,也飄去,一片片桃花。”花玲的腦海浮現出童年時那個無憂無慮的自己。陽光明媚的午后,她和一群小伙伴在家鄉的草地上嬉笑玩耍。手中拿著小小的泡泡棒,輕輕一吹,五彩斑斕的泡泡便紛紛揚揚地飄向天空。那些泡泡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迷人的光彩,宛如夢幻般的精靈。孩子們睜著好奇而興奮的眼睛追逐著。他們不知天高地厚,癡迷不舍,哪怕泡泡一個個破碎消失,也依然樂此不疲。那是一段多么純真美好的時光啊,沒有煩惱,沒有憂愁,只有無盡的歡樂和對世界的好奇。
詩句繼續流淌,“桃花流水,誰點燃你的艷麗與血腥,電閃雷鳴,是你的蜂飛蝶舞。”花玲的耳邊仿佛響起一陣導游的講解聲,那聲音帶著一種神秘而誘人的氣息。一片廣袤無垠的沙漠,熱氣蒸騰,黃沙漫天。一支駱駝隊正緩緩前行,駱駝們邁著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地向著遠方邁進。駝鈴在風中叮當作響。駱駝隊里的人們,眼神中充滿希望和憧憬,他們滿懷信心地奔赴那海市蜃樓的美好幻境。盡管他們知道,那可能只是一場虛幻的夢,但他們依然愿意為了那一絲希望勇敢奔赴。
“這溫柔的花里種植著風暴,這惡之花里居住著陽光。”花玲的眼前浮現出市場經濟大潮流中屏前幕后股市樓市高低起伏、驚心動魄的曲線圖。那一條條曲線,時而攀升至高峰,讓人欣喜若狂;時而又跌入谷底,讓人絕望無助。在看似繁華熱鬧的商海中,隱藏著無數的風暴和陷阱。每一個決策,每一次投資,都可能帶來巨大的收益,也可能導致慘重的損失。然而,即便在資本收割的惡劣環境中,依然有著陽光的存在。那些在困境中堅守信念、勇往直前的人,那些在挫折中不斷成長、砥礪前行的人,他們照亮自己,也溫暖他人。
商海沉浮十幾年,花玲感覺自己就像是在詩中所游的旅人,經歷無數的風風雨雨,見證人間的冷暖百態。夜晚的時鐘仿佛停滯了,那些詩中的意象,海潮青峰、桃花流水、艷麗與血腥、電閃雷鳴、蜂飛蝶舞、花中風暴、花中陽光、天空玻璃瓶、鴿子采云朵、馬車載鮮花、花蕊翅影、無形的手與氣管、巨大的手與鵝毛扇,就在微弱的燈光下飄來飄去,溫柔、可惡、憂傷、疑慮、希望的情緒也隨之起伏。
“玎玲玲……”鬧鐘響起來,打破這片刻的寧靜。花玲從思緒中回過神來,她關掉書房的壁燈,沿著通道走入工作室。鐘軍和徐新已經把工作計劃做好,端立在她的辦公桌邊候著。花玲沒有坐下,接過計劃書粗粗過目,感覺不錯,原來酸甜苦辣咸的五味心情已經舒轉。她抬起那雙大大的黑眸望著正凝視她的兩位帥哥,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溫暖的笑容:“我請客!我們出去吃點宵夜,邊吃邊聊吧?”
“有機會宰美女一刀,還真舍不得。不過,白吃白不吃。”徐新身子前傾,隔著一張桌子,娃娃臉也湊向花玲面前,眼中閃爍著調皮的光芒。
“別借機揩油!”鐘輝的眉毛、下眼尾、嘴角已經微微吊起,他飛手揪住徐新的后衣領往后提,動作十分熟練,引得花玲忍不住笑出聲來。
“一對活寶!”花玲嗔笑著,自顧自地拿起白色手提袋繞過他們就往外走。
三人前后一行來到了附近東一街的夜市,就在百姓商場門前。商場外墻鑲嵌著璀璨的霓虹燈,巨大的玻璃幕墻反射著城市的燈光,宛如一座閃耀的水晶宮殿;而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夜市,幾張破舊的桌子、一套略顯陳舊的廚具,便撐起了一個個簡陋的檔位,三三兩兩的攤擋,與裝修豪華的商場形成了一種滑稽的對比。
這兒比正規店面排擋更有吸引力,早已人滿為患。普通的老百姓需要實惠,自然不會嫌棄它的簡陋。在這兒,你能親眼看到吃的食品是什么樣的,看到它們是如何清洗、如何被炒、煮或烤的。而一些所謂的正規店,卻大量使用地溝油、腐敗蔬菜、過期食品,還讓客戶蒙在鼓里。誰不覺得這里親切呢?當時商場的廣告牌說要弄夜市,網上期待聲就一片。
不過,面對這自發的夜市,黑色的垃圾桶與藍色的水桶并排放著,可食客們卻經常把白色的餐巾紙、黃色的一次性筷子、牙簽亂丟,還是讓人感覺太遺憾,辛苦那些環衛工人啦。
夏日九時多的晚上,白天的熱風已悄然轉成稍涼的晚風,輕輕拂過,路邊的樹葉沙沙作響,仿佛在為這熱鬧的夜市奏響歡快的樂章。這嘈雜的夜攤上,男女老少,各形各色。有人步行而來,有人乘公交車而來;有騎自行車來的,有開私家車來的,車輛只能停在商場對面咪表停車處。
在這熱鬧非凡的夜市里,有一個攤位格外引人注目,那就是四眼的攤位。叫他四眼,是因為這兒的攤主只有他一個人戴眼鏡。他是花玲的高中同學中,當年唯一沒有考上大學且不復讀就出來工作的人。眼鏡不是學生時代戴上的,而是他出來應聘第一份打字員工作,沒日沒夜替老板打字所賜。那個四眼攤主,戴著一副黑框眼鏡,鏡片后的眼睛閃爍著熱情的光芒。他早已給他們預留了一張臺位,一邊熱情地招呼著他們,一邊熟練地擦拭著桌子。
四眼的夜點,以涼菜、涼面為主。涼點,他有三個獨特的制法。制作黃瓜涼菜時,他手法嫻熟,拿起一根鮮嫩的黃瓜,在案板上輕輕一拍,黃瓜瞬間裂成幾瓣,接著快速地切成均勻的細絲,放入碗中,依次加入鹽、醬油、麻油、蒜泥等調料,然后用筷子快速攪拌,不一會兒,一碗清爽可口的黃瓜涼菜就做好了;而芹菜或苦瓜,他會用開水焯一下再拌調味料;肉食類則需在煮熟后用鹵水鹵制后加料。他冰柜中自制的肉皮凍最受歡迎,可能與現代人愛美容相關,當然離不開本身的美味誘惑。肉皮凍滑溜爽口,有淡淡的蒜仔和花椒的味道,沒有豬皮的濃油氣,卻有燉排骨的清香。問他如何制作,他笑而輕答:“媽媽做的!”
夜市的攤主們不是想象中相互競爭的敵對關系,而是相互照應著。此處的顧客想吃前一處的夜點,老板會幫他們要過來。他們各自經營著不同風味、不同制作方法的食品,可能就是他們相融的關鍵吧。
人們吃得隨意,聊得也隨意。雖然擠擠嚷嚷,卻讓人感覺無拘無束。這兒沒有三六九等,沒有不屑與嘲諷。自以為高高在上的人不會來這兒,愛挑刺兒的人也在這兒呆不住。這里就是自然風與平民自由自在的世界,這里的和諧不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