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園·溫室
虞敏提著漏嘴的小噴壺,給一株新到貨、張著血盆大口(雖然只吃蟲子)的巨型豬籠草“續命”。月光慘兮兮地從玻璃頂棚撒下,植物影子被拉得老長,扭成幾片張牙舞爪的鬼魅。
轟!
地板猛地一跳!動靜大的像樓下有拆遷隊掄起了大錘砸向門窗。架子上的花盆噼里啪啦摔下來,碎得那叫一個徹底,沒一個完整的。
虞敏嚇得水壺脫手,可憐的小噴壺“哐當”砸在腳邊。心臟在胸腔里玩命蹦迪,咚咚咚地快敲出鼓點來了。天靈靈地靈靈,菩薩保佑!
“搞什么鬼?”她驚魂未定地喊了一嗓子,聲音在空蕩的溫室撞出回音,顯得格外傻氣。她定了定神,壯著膽子推開了那扇吱呀作響的側門,腳步深一腳淺一腳地朝園子深處摸去。
虞敏傻眼了。
草坪上,赫然出現一個巨大的焦黑坑洞!直徑少說有數十米,泥土被粗暴地掀翻出來,還絲絲縷縷冒著可疑的白煙霧,帶著股糊味。
坑底,躺著一個人?
虞敏貓著腰湊近坑邊,伸長脖子往下瞧。是個年輕男人,他穿著身銀灰色、質地奇特的連體服,料子看著挺高級,可惜多處破破爛爛糊滿了泥,有點像是從垃圾堆里刨出來似的。
他閉著眼,臉色白得跟刷了層墻漆一樣。最詭異的是額頭和手臂上的幾處傷,竟然泛著微弱的、幽藍色的光?像個劣質熒光棒漏了。
“喂!大哥!你還好嗎?”虞敏伸手拍了拍帥氣的臉頰,躺平的男人沒反應。她又戳了戳發藍光的“傷口”,硬硬的,不像是人類皮肉。
“Cosplay玩脫了?半夜拍外景給搞成這副德行?”她皺著小眉頭嘀咕,“現在的道具組也太卷了吧?這傷口特效,真像漏電了似的。”
管他Cos的誰,總不能見死不救吧!虞敏咬牙,手腳并用地滑下土坡。拽住男人的胳膊使勁往上拖。嚯!沉得像灌了鉛!她使出吃奶的勁,累得滿頭大汗,才把他上半身拖出坑。
“這么沉?吃秤砣長大的嗎?”她喘氣跟拉風箱似的,叉著腰直翻白眼。最后,她認命地抓住男人兩只腳踝,像拖一袋沉甸甸的土豆,在草地上吭哧吭哧地往回拖。男人兩條筆直的長腿在草坪上犁出兩道深深的、狼狽的痕跡。
“堅持住,馬上到家,姐姐給你貼創可貼。”她一邊吭哧吭哧地,一邊給自己打氣,主要是安慰快散架的腰,這輩子沒干過這么重的體力活。看在是帥哥的份上,做回好人。
費了九牛二虎兩條老命之力,虞敏總算把這個“天外來客”拖回了自己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五臟是綠植)的出租屋,客廳狹窄的沙發成了他臨時床位。男人個子高,一雙長腿委屈巴巴地搭在沙發扶手上,莫名有點可憐又好笑。
虞敏翻出充滿童趣的家庭藥箱,里面除了碘酒紗布,最多的就是各種花里胡哨的卡通創可貼。她擰了塊濕毛巾,先把他臉上手臂上的泥巴擦掉。嘖嘖,泥巴下的這張臉,輪廓還挺深邃,就是白得有點嚇人。額角和手臂上幾處泛著幽藍色彩的傷口尤其扎眼,特效妝么?
“這特效妝,真高級!”虞敏嘀咕,用棉簽蘸了碘酒,小心翼翼地涂上去。“有點疼,疼也忍著點,誰讓你玩這么大,幸虧遇到我。”
碘酒碰到藍光傷口的瞬間,光暈似乎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虞敏眨眨眼沒在意,覺得自己大概是累花了眼。她撕開一張印著小黃鴨的創可貼,“啪”地一下精準覆蓋在男人光潔的額角上。又撕了幾張草莓熊和小兔子,挨個貼在他手臂的“傷口”上。冷峻蒼白的臉配上幼稚可愛的卡通圖案貼,反差效果真的……絕了!
“搞定!睡覺。”虞敏對自己的“杰作”相當滿意,準備去倒杯水犒勞自己快冒煙的嗓子。
她剛轉過身,沙發上貼滿卡通創可貼的“Cosplayer”,毫無預兆地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銳利得像剛磨好的刀鋒,毫無人類溫度的眸子,瞳孔深處似乎有細碎銀芒在流轉,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
他警惕地掃視著這堆滿綠植、狹小得像個“綠植囚籠”的陌生空間,最后目光精準地鎖定在了背對著他的虞敏身上。人類?低等生物!
傅淮核心處理器高速運轉,分析著處境:低級碳基生物環境,疑似被俘虜!他感到能量核心嚴重受損,修復進度極其緩慢。但是身為高貴的澤拉星探索者,豈能被原始生物困住?
他猛地坐起身,動作帶著一中與虛弱外表極不相符的凌厲氣勢。抬起手,掌心對準那個毫無防備的人類背影上,試圖凝聚體內僅存的可憐能量,想要震懾住低等生命的粒子光束。
“低等生物!”他厲聲說,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你快點釋放我,否則后果自負。”
預想中炫酷的能量光芒并未出現。他攤開掌心,只是極其微弱、極其不給面子地“噼啪”閃了兩下小小的銀白色火花,動靜還沒電蚊拍打中蚊子來得響亮。緊接著,那點微弱的光芒徹底熄滅了,他體內的母星能量徹底告罄了。
傅淮僵在原地,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毫無威懾力的掌心。小黃鴨創可貼占據一角的俊臉上,罕見掠過一絲“錯愕”和“尷尬”的情緒。
虞敏聽到動靜轉過身,恰好捕捉到最后那兩下微弱的、可憐兮兮的小火花。她眼睛倏地發亮了,臉上瞬間綻放出驚喜又崇拜的笑容。
“哇塞!”她真心實意地鼓掌,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傅淮,“你還會變魔術?剛才那火花,噗,雖然小了點,還挺別致!再來一個?”
傅淮盯著眼前這個一臉贊嘆、完全搞不清狀況甚至還有點捧場的人類女孩,再看看自己貼滿幼稚卡通創可貼的手臂。身為澤拉星高等智慧體的傅淮,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深深的無力感,低等生物太可惡了!
這低等生物的“囚禁”方式……簡直是對他高貴尊嚴的降維打擊!他放下了手,果斷閉上眼睛,拒絕看這糟心的現實——眼不見為凈!
虞敏見他“表演”完后又“暈”了,聳聳肩,扯過一條向日葵的薄毯給他蓋上。“睡吧睡吧,魔術師先生辛苦啦!”她聲音輕快,完全沒注意沙發縫隙里,一塊從他破損衣料中悄然滑落、造型奇特、微微發熱的銀色金屬薄片。不偏不倚,對著墻角的電源插座,一閃一閃,極其微弱地亮著,像只偷吃的老鼠汲取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