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雙背靠著冰冷的門板，急促的呼吸在寂靜的咨詢室里格外清晰。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牙齒輕輕磕碰，冷汗浸透襯衫緊貼在背上。茶幾上那枚掛墜泛著冷硬的光，無聲地提醒著那個血腥的幻象——橡膠手套、滴血的刀、和自己一模一樣的瘋狂眼睛。
那不是簡單的噩夢。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是另一個平行時空正在上演的真實。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起來，嗡嗡聲在死寂中顯得突兀。葉雙像被驚醒，手指僵硬地摸出手機。屏幕顯示著“周言”。她深吸一口氣，用盡力氣壓下喉嚨里的哽咽，才勉強接通。
“喂？”聲音干澀沙啞。
“葉雙？”電話那頭的周言立刻察覺不對，“你聲音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葉雙咽了口唾沫，喉嚨發緊，“周言，我需要你幫忙。現在。很重要?！?/p>
周言沒有半秒遲疑：“你在哪？咨詢室？我馬上到?！?/p>
電話掛斷。葉雙靠著門板，慢慢滑坐到地上，將臉埋進膝蓋。幾分鐘后，門外響起急促的腳步聲和鑰匙轉動聲。門被推開，周言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帶著外面的涼氣。他穿著便服，眉頭緊鎖，銳利的目光瞬間捕捉到蜷縮在地上的葉雙和她臉上未干的淚痕。
“葉雙！”周言幾步跨進來，蹲下身，手搭在她肩上，觸手一片冰涼，“怎么回事？”
葉雙抬起頭，眼神里殘留著巨大的驚恐，但看到周言，那驚惶似乎找到了一個支點?！拔铱吹剿??！彼穆曇艉艿?，帶著劫后余生的顫抖，“另一個我。在平行時空……她……在殺人?！弊詈髢蓚€字幾乎是從齒縫里擠出來的。
周言瞳孔微縮。他了解葉雙的異能，知道她不會無的放矢?！翱辞辶藛?？具體發生了什么？受害者？”
“一個男人。在……像個廢棄倉庫的地方。割喉?！比~雙閉上眼，血腥的畫面再次沖擊腦海，胃里一陣翻攪，“手法……很熟練。她戴著橡膠手套，手里拿著刀……”她猛地睜開眼，抓住周言的手臂，指甲幾乎掐進他肉里，“周言，那不是偶然！我感覺……感覺那像是一個開始！而且……”她頓了頓，巨大的恐懼攫住了她，“那個受害者……他的臉……我覺得很熟悉?！?/p>
“熟悉？”周言神情一凜，“像誰？”
“我不知道！”葉雙用力搖頭，混亂的記憶碎片無法拼湊，“就是想不起來……但那種感覺非常強烈！就像……就像我應該在現實里認識他！”
周言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一個平行時空的連環殺手，擁有和葉雙相同的面孔，而受害者可能與現實人物存在聯系——這已經超出了普通刑事案件的范疇。“掛墜呢？那個引發幻象的東西？”
“李薇帶走了?！比~雙想起自己最后的警告，“我讓她立刻交給警察，注意安全。但我不知道她會不會聽……”
“李薇？”周言迅速拿出手機，“全名？住址？有登記信息嗎？”
葉雙報出名字和咨詢登記時留下的模糊地址。周言立刻撥通了警局的電話，語速飛快：“小劉，查一個叫李薇的年輕女性，住址大概是城東公園附近……對，立刻！重點關注她的安全狀況！另外，如果有她上交一個金屬掛墜，無論哪個派出所接到，第一時間扣下并通知我！最高優先級！”
掛了電話，周言看向葉雙，眼神凝重：“走，跟我回局里?！?/p>
警局的燈光白得刺眼。葉雙坐在周言辦公室的椅子上，手里捧著一杯熱水，指尖的冰冷感稍微褪去，但心依舊懸著。周言坐在電腦前，手指在鍵盤上快速敲擊，屏幕上不斷滾動著近期未偵破的兇殺案卷宗照片。
“根據你的描述，地點像廢棄工廠或倉庫，受害者男性，致命傷是頸部切割傷……”周言一邊篩選一邊說，“時間范圍暫時無法確定，只能從手法和現場感覺上找類似點?？纯从袥]有可能……發生交叉?！?/p>
一張張尸體現場的照片在屏幕上閃過，觸目驚心。葉雙強迫自己仔細去看，尋找那噩夢中的熟悉感。大部分照片讓她感到陌生和生理性的不適，直到——
屏幕定格在一張照片上。
一個廢棄汽修廠的角落，散落著輪胎和油污的工具。一個男人仰面倒在地上，雙眼圓睜，臉上凝固著極致的驚恐。一道深而長的傷口橫貫他的脖頸，血跡浸透了身下臟污的地面。
葉雙的呼吸驟然停止。
就是這里！雖然細節略有不同——沒有那些扭曲的金屬架，光線也不是霓虹燈——但那場景的布局，那種壓抑骯臟的氛圍，尤其是受害者臉上凝固的驚恐表情，和她幻象中看到的幾乎重疊！
“這個……”葉雙的聲音發緊，指著屏幕，“地點……感覺很像?！?/p>
周言立刻調出案件詳情：“城西廢棄‘順達汽修廠’，三天前發現，死者張強，三十七歲，無業，社會關系復雜。致命傷是頸部銳器傷，一刀斃命，手法干凈利落?，F場……沒有找到兇器，有價值的線索很少，目前還在排查他的社會關系和仇家?！?/p>
“張強……”葉雙喃喃念著這個名字，努力在記憶中搜索。三十七歲，無業……她接觸的客戶大多是女性，心理咨詢的登記表里沒有這個名字。她確信自己不認識他。但那種詭異的熟悉感從何而來？
“你確定幻象里的受害者是他？”周言追問。
“臉……看不清，幻象里很模糊，主要是那種感覺和環境?！比~雙盯著照片里死者驚恐的臉，心臟狂跳，“但太像了，周言，真的太像了！那種恐懼的表情……還有傷口的位置……”她猛地抓住周言的胳膊，“這難道就是……就是那個‘我’在平行時空殺人的……現實映射？那個時空的兇案，正在以某種方式……滲入我們的現實？”
這個念頭讓她不寒而栗。如果平行時空的罪行能影響現實，那她看到的就不是警告，而是預告！
“滲入？還是模仿？”周言眼神銳利如刀，“或者……是某種更可怕的同步？”他迅速調出張強生前的照片進行比對。照片上的男人長相普通，眼神有些渙散，和葉雙幻象中模糊的受害者輪廓確實有幾分神似，但葉雙無法確認就是同一人。
“我需要更多信息。”周言果斷起身，“去現場?，F在。”
城西廢棄的順達汽修廠被警戒線封鎖著，在夜色下更顯荒涼破敗?？諝饫餁埩糁蔫F銹味和機油味，混合著一種若有若無的腐敗氣息。周言出示證件，帶著葉雙彎腰鉆過警戒線。
現場勘查的痕跡還在，地面用粉筆畫著人形輪廓，旁邊標記著一些編號。葉雙站在那個輪廓旁，環顧四周。雖然細節不同，但那種冰冷、混亂、充滿死亡氣息的感覺，和她幻象中那個倉庫角落如出一轍！她的胃又開始抽搐。
“有發現嗎？”周言問旁邊的技術警員。
“周隊，還是老樣子。兇手很小心，除了死者自己的痕跡，沒找到什么有價值的指紋、腳印或者纖維。兇器也沒找到。死者身上財物沒少，仇殺的可能性比較大?！?/p>
周言點點頭，目光銳利地掃視著每一個角落。葉雙則強迫自己冷靜，回憶幻象中的每一個細節。那個“她”站的位置……行兇后的動作……還有……
她的目光忽然被墻角一堆廢棄的汽車零件吸引。幾個生銹的輪轂和扭曲的排氣管胡亂堆放著。
“那里……”葉雙指著那堆零件，“幻象里，‘她’行兇后，好像……朝那個方向看了一眼？很短的一眼，像是確認什么，或者……藏了什么？”
周言立刻示意警員：“仔細檢查那堆東西，特別是縫隙和底下。”
警員戴上手套，小心地搬開沉重的輪轂和排氣管?；覊m簌簌落下。搬開幾個銹跡斑斑的零件后，一個警員忽然“咦”了一聲，從最底下的油污和灰塵里，小心翼翼地用鑷子夾起一個東西。
那是一個小小的、不起眼的金屬片，邊緣被磨得很光滑，像是從什么飾品上斷裂下來的。
葉雙和周言同時湊近。
警員用強光手電照著，吹掉上面的浮塵。金屬片很薄，形狀不規則，上面似乎有極其細微的刻痕。
“像鳥的羽毛？還是……鑰匙的齒？”警員不確定地說。
葉雙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她死死盯著那塊金屬片，瞳孔驟然收縮！
雖然只是一小片，但那材質，那冷硬的光澤，尤其是那種扭曲抽象的線條風格……
“掛墜……”她失聲低語，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李薇的那個掛墜！這……這像是從上面斷裂下來的碎片！”
周言一把接過物證袋，對著光仔細查看，臉色變得無比凝重。李薇的掛墜引發了葉雙關于平行時空兇案的幻想，而在這個現實兇案現場，發現了疑似屬于同一掛墜的碎片！
平行時空與現實，兩個血腥的現場，被這枚詭異的掛墜碎片，以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聯系在了一起！
“立刻把碎片送回局里做詳細鑒定！比對李薇掛墜的材質和斷裂痕！”周言沉聲下令，聲音里帶著前所未有的緊迫感。他轉向葉雙，眼神復雜，“看來，你的幻象……不僅僅是個幻象。某種聯系，已經建立了?！?/p>
葉雙感到一陣眩暈。預兆變成了現實的一角。那個平行時空的“她”，她的罪行，真的開始侵蝕這個世界了！下一個受害者會是誰？那個讓她感到熟悉的受害者面孔……到底對應著現實中的誰？
恐懼像冰冷的潮水再次淹沒她。就在這時，周言的手機急促地響了起來。他立刻接通。
“周隊！李薇找到了！”電話那頭是小劉焦急的聲音，“在她家附近的巷子里！人受了驚嚇，但沒大礙！那個掛墜……掛墜不見了！她說被人搶走了！”
“搶走了？什么人？”周言追問，心往下沉。
“她說……沒看清臉，對方動作很快，戴著帽子和口罩，力氣很大，搶了包就跑！她包里有掛墜！我們正在調監控！”
掛墜被搶走了！葉雙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那個東西是鑰匙！是連接兩個時空血腥的鑰匙！它落入誰的手里了？
“保護好李薇！我們馬上回來！”周言掛了電話，拉起葉雙就要走。
“等等！”葉雙的目光無意間掃過周言放在旁邊文件夾上的一份物證照片復印件——是張強生前最后被監控拍到的畫面，他在一家便利店門口。照片角落里，一個模糊的側影正在過馬路，距離有些遠，但那個身影，那頭柔順的齊肩發，那件淺藍色的連衣裙……
葉雙如遭雷擊，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凍結！
“林曉……”她失魂般吐出兩個字，手指顫抖地指向照片角落那個模糊的身影，臉色慘白如紙，“是林曉！那天……張強死前最后出現的地方……林曉也在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