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雙的意識像是沉在深海的溺水者，被無形的力量猛地拽回水面。沒有光，沒有聲音，沒有上下左右，甚至沒有“存在”的感覺。只有一種模糊的、冰冷的“我在這里”的認知。記憶碎片混亂地沖擊著她：林曉撕裂的哭喊，裂痕中那張與自己重疊的、漠然瘋狂的臉，以及身體被能量洪流撕扯的劇痛。
劇痛？不，身體的感覺消失了。她試圖活動手指，沒有回應。試圖呼吸，沒有氣流。她像一團純粹的意識，漂浮在這片無邊無際的、粘稠的虛無里。混沌。這個詞精準地刺穿了她的思維。一個沒有時間，沒有空間，只有純粹“無”的混沌之地。
恐懼并非突然襲來，而是像冰水一樣緩慢地、無可阻擋地滲透進來，包裹住她意識的每一寸。林曉最后絕望的面容和裂痕中那張臉交替閃現，如同無聲的尖嘯，在死寂中震耳欲聾。
“周言！”她試圖在意識中呼喊，沒有聲音發出，只有意念在虛無中擴散，如同石沉大海，沒有一絲漣漪。她調動著異能——那種能感知物品背后平行時空波動的本能——去“觸碰”周圍的虛無。無效。這里沒有物質，沒有物品，甚至沒有可供感知的時空波動。她的異能，她最大的依仗，在這里成了廢物。
“韓墨！”意念再次奮力傳遞出去。回應她的，是更深沉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他們去哪兒了？是像她一樣被分解成了粒子，意識散落在這片混沌的各個角落？還是……在穿過通道的瞬間，就被狂暴的能量徹底撕碎，化為烏有？林曉呢？那個她拼盡全力想要保護的朋友，是否已經在她眼前徹底湮滅？
孤獨感，比恐懼更甚的孤獨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上她的意識核心。她從未如此清晰地意識到自己是宇宙中一個徹底孤立的點。沒有同伴，沒有敵人，只有這片吞噬一切的虛無。她開始質疑自己那個瞬間的決定——觸碰那個坐標，闖入裂痕。為了救林曉？還是為了阻止那個平行時空的自己？或者，內心深處，她也渴望看清真相，看清自己與那個兇手之間究竟隔著什么？這代價，是否太過沉重？犧牲林曉，犧牲周言和韓墨，甚至犧牲掉自己存在的實體，只換來永恒的放逐？
不！不能放棄！她強迫自己從自毀性的思緒中掙脫。周言還在！韓墨還在！林曉……她不敢想，但必須找到他們！意念在虛無中掙扎，如同困獸。她“看”不到，但能模糊地“感覺”到構成自身存在的某種基本粒子。它們并非完全靜止，而是在一種極其緩慢、無序地漂移著，如同宇宙塵埃。她嘗試集中意志，想象著“移動”。沒有參照物，她不知道是否成功，但那種漂移感似乎……有了一點點極其微弱的方向性？她朝著意念中“前方”的位置，艱難地凝聚意志，試圖推動自身粒子群“前進”。
時間失去了意義。也許是片刻，也許是永恒。她在這片虛無中“跋涉”，每一次集中意志都消耗著精神。孤獨和恐懼并未消失，只是被她用強大的求生意志強行壓制在意識深處。她反復“呼喊”著周言和韓墨的名字，每一次都得不到回應，每一次都加深著絕望的冰層。
就在她幾乎要被這無盡的虛無和徒勞的尋找壓垮時，一點異常出現了。構成她“身體”的粒子群中，一部分粒子的漂移軌跡突然發生了極其細微的變化。它們似乎被某種無形的力量輕輕撥動了一下，短暫地偏離了原本無序的路徑，朝著一個共同的方向微微傾斜。這變化極其微弱，稍縱即逝，若非葉雙的意志高度集中，幾乎無法察覺。
不是自然現象！混沌中的無序漂移不該有這種瞬間的、方向性的擾動！葉雙的意識瞬間繃緊。是什么？是殘留的時空亂流？是韓墨在附近掙扎？還是……某種潛伏在這片虛無中的東西？
她立刻停止“移動”，將全部意志力集中在感知粒子運動上。等待。虛無依舊死寂。她幾乎要以為那是錯覺。突然，又是一下！范圍更大了一些，擾動更明顯了一點！這一次，她清晰地捕捉到那股力量的方向，似乎來自她意念中“下方”的某處。
那里有什么？是出路？是陷阱？還是……那個在裂痕中窺視她的“自己”？
葉雙的心臟在虛無中狂跳——雖然她沒有心臟。恐懼和希望前所未有地激烈交織。她不再猶豫，凝聚起所有的意志，朝著那個擾動傳來的方向，奮力“沖”了過去。意念驅動著粒子群，艱難地對抗著虛無的粘滯感。
移動的感覺更加清晰了，雖然依舊沒有視覺和聽覺的參照。她“感覺”自己正在穿過某種密度更大的區域，粒子群受到的阻力在增加。那個異常的擾動點似乎就在前方不遠。她不顧一切地加速意念的驅動。
前方的虛無，似乎不再那么純粹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密度”感傳來，仿佛即將穿透一層無形的膜。葉雙沒有減速，反而將意志催動到極限。
意識猛地一沉，仿佛穿透了什么界限。眼前的景象……不，并非視覺，而是一種更直接的、作用于意識的“信息”，瞬間沖擊著她。
她“看”到了光。不是具體的光線，而是無數混亂、破碎、不斷生滅的色塊和線條，它們在虛無的背景上瘋狂地扭動、閃爍、重組。沒有聲音，卻仿佛有億萬種雜亂的噪音直接灌入她的意識。更讓她驚駭的是，在這片混亂的光影風暴的中心，有什么東西正在凝聚。那些破碎的光和扭曲的線條，正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拉扯著，艱難地、痛苦地試圖拼湊成一個……輪廓？
模糊，不穩定，邊緣不斷崩散又重組。但葉雙死死地“盯”著那個正在形成的輪廓。那形狀……像是一個人形。一個蜷縮著的、似乎承受著巨大痛苦的人形。光線和線條在它周圍瘋狂涌動，如同沸騰的油鍋。
是誰？周言？韓墨？還是……林曉？
又或者，是那個在裂痕中與她重疊的、冰冷的自己？
葉雙的意識屏住了，所有的意志都凝聚在那片混亂光影風暴中心，那個痛苦掙扎、若隱若現的人形輪廓上。她盯著那個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