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雙的腳步沒有停歇,直到徹底融入城市邊緣的荒涼地帶。冰冷的金屬碎片硌著她的掌心,那份被鎖定的感覺才如同退潮般緩慢消散。她不敢徹底放松,后背的肌肉依舊緊繃,每一個黑暗的角落都可能潛伏著未知的眼睛——時空管理局的,或者更糟的,暗影的爪牙。
廢棄的工廠像一個巨大的鋼鐵殘骸,沉默地矗立在濃重的夜色里。銹蝕的鐵門歪斜地掛著,她側身擠入,濃重的灰塵和鐵銹味立刻撲面而來。里面空曠得嚇人,巨大的機器骨架投下扭曲的陰影,破碎的玻璃窗外透進城市邊緣微弱的、慘白的光。這里不是久留之地,但至少能給她片刻喘息,讓她從剛才那幾乎令人窒息的威壓下緩一口氣。
她背靠著一根冰冷的、布滿銹跡的承重柱滑坐在地,急促的呼吸在死寂的空間里顯得格外清晰。每一次吸氣,都牽扯著肋下和膝蓋的鈍痛——那是剛才為了擺脫監視,在混亂中撞傷的。她攤開手掌,那塊從暗影爪牙身上撕裂下來的金屬碎片靜靜地躺在掌心。
碎片不大,邊緣不規則,觸手冰涼,帶著一種非金非石的奇特質感。就在她凝神注視的剎那,那碎片內部,毫無征兆地,驟然亮起一團幽暗的光。那光極其微弱,卻穩定地閃爍著,像一顆沉睡的心臟被強行喚醒,在昏暗的光線下勾勒出碎片內部復雜交錯的、如同某種電路或符文的細微紋路。
葉雙的心臟猛地一跳,手指下意識收緊。這光……和之前撕裂空間時的感覺完全不同。它很安靜,卻帶著一種不容忽視的存在感,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什么。她屏住呼吸,嘗試著將一絲微弱的感知力探向碎片——那是她作為“略有小成”的異能者,窺視平行時空最基本的能力。
意識剛剛觸及那片微光,一股龐大到令人暈眩的混亂信息流如同決堤的洪水,猛地沖擊而來!無數破碎的畫面、尖銳的噪音、重疊的人影、扭曲的時空景象……它們沒有邏輯,沒有順序,只有純粹的、毀滅性的沖擊。那不是某個具體的平行時空,更像是無數個瀕臨崩潰的時空碎片被強行揉捏在一起,投射出的末日景象。
“呃!”葉雙悶哼一聲,猛地切斷感知,額頭瞬間滲出冷汗。她急促地喘息,胸口劇烈起伏,仿佛剛從一場可怕的漩渦中被強行拽回。碎片上的微光依舊穩定地閃爍著,仿佛剛才那可怕的沖擊只是她的錯覺。
這東西……絕不僅僅是暗影爪牙的武器殘片那么簡單。它更像是一個……核心?一個與無數瀕危時空緊密相連的錨點?或者,是打開某個更可怕存在的鑰匙?暗影組織在現實世界活動的目標,難道就是它?時空管理局勒令她立刻交出,是否也是因為它蘊含的危險遠超她的想象?
一個念頭如同冰冷的電流竄過脊椎:暗影組織已經滲透到了現實世界,甚至能制造出那樣扭曲的爪牙。時空管理局顯然知情,但他們選擇的是壓制和隔離,而不是徹底清除。他們只在乎“秩序”,至于這秩序之下犧牲了什么,他們并不關心。
靠她自己,面對任何一方都毫無勝算。暗影要她的命,時空管理局要抹除她的“異常”。她需要盟友,需要真正站在對抗暗影第一線的人。
周言。這個名字清晰地浮現。那個刑警隊長,他的邏輯、他的行動力、他對“異常”事件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執著,是她在現實世界最可靠的支點。還有韓墨……那個神秘的古董商。他知曉時空的秘密,擁有她無法理解的手段。雖然亦敵亦友,立場不明,但此刻,他是唯一可能理解這塊碎片真正含義的人。
必須盡快聯系他們。但時空管理局的警告言猶在耳——“停止你正在進行的任何追查”。他們肯定監控著常規通訊手段。手機?她摸出手機,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微弱的光。不行,這太容易被追蹤定位了。
她的目光掃過空曠破敗的廠房,最終落在角落里一堆被丟棄的工業垃圾上。她走過去,忍著膝蓋的疼痛,費力地翻找。一些破碎的塑料殼、斷裂的管線……終于,一個沾滿油污的、老舊的按鍵式手機被她從一堆廢料下挖了出來。電池早已耗盡,機身冰冷。
葉雙盯著這個破舊的通訊工具,眼神卻亮了起來。這種完全離線、沒有任何智能模塊的“古董”,在聯網時代反而成了最隱秘的盲區。她從自己手機里取出SIM卡,小心翼翼地塞進這個老式手機的卡槽。按下開機鍵,屏幕亮起微弱的光芒,顯示著信號格——微弱,但存在。
她深吸一口氣,拇指在冰冷的塑料按鍵上按下那個早已爛熟于心的號碼——周言的私人緊急聯絡線。聽筒里傳來單調的等待音,每一聲都敲在她緊繃的神經上。
快接,快接……她在心里默念。
等待音只持續了幾聲,就被猛地掐斷,一個熟悉而急促的聲音響起,帶著不加掩飾的擔憂和警惕:“喂?哪位?”是周言。
“周言,是我,葉雙。”她的聲音壓得很低,語速很快,每一個字都透著緊繃,“聽著,我需要你立刻幫我查一件事,非常緊急!”
“葉雙?!你在哪?你沒事吧?剛才……”
“沒時間解釋!”葉雙打斷他,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周圍巨大的陰影,“聽我說!查一下林曉現在的位置,還有她近期的所有行蹤軌跡!要快!另外,我需要一個絕對安全、不會被任何常規或非常規手段監控的臨時落腳點,你知道那種地方!我這邊有重大發現,關于暗影的!他們的人……已經能在現實世界活動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瞬,隨即傳來周言斬釘截鐵的聲音,帶著刑警特有的行動力:“明白!林曉的安全我立刻安排人去確認。位置信息十分鐘內發給你老號碼的加密短信。安全屋的事我來辦,等我消息!你自己千萬小心!保持這個電話開機,我會再打過來!”通話戛然而止。
葉雙握著老式手機冰涼的機身,長長地、無聲地吐出一口氣。第一步完成了。至少林曉那邊,周言能提供保護。
她低頭,再次看向掌心的金屬碎片。那幽暗的光芒依舊穩定地閃爍著,仿佛在嘲弄她的掙扎。周言是現實世界的盾,但要想真正理解這碎片,理解暗影跨越時空的陰謀,她需要另一把鑰匙——韓墨。那個行走在時空夾縫中的古董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個謎。
聯系韓墨比聯系周言要難得多。她沒有他的固定號碼,只有他曾經留下的一個極其特殊的聯絡方式——一張印著奇特紋路的黑色卡片。卡片本身沒有任何號碼,韓墨說過,當她真正需要他,并且愿意承擔找他帶來的未知后果時,只需將卡片貼身放置,他“或許”能感知到。
葉雙從貼身的口袋里取出那張薄薄的黑色卡片。卡片觸手冰涼,上面蝕刻的紋路在昏暗光線下隱隱流動。這很冒險。韓墨的立場模糊,找他本身就可能引來新的麻煩,甚至可能被時空管理局視為更嚴重的“異常”接觸。但現在,她別無選擇。這碎片的力量和它帶來的混亂信息,已經超出了她能獨自應對的范疇。
她將卡片緊緊貼在胸口,冰冷的觸感透過薄薄的衣衫傳來。她閉上眼睛,集中意念,嘗試著向卡片傳遞一個清晰的信息——位置,危險,還有這塊散發幽光的金屬碎片。
做完這一切,她靠在冰冷的柱子上,疲憊感如同潮水般涌來。她攥緊碎片,感受著那微弱而持續的脈動,目光警惕地掃視著這片被巨大陰影吞噬的廢棄空間。周言的信息需要等,韓墨的回應更是未知數。每一秒的等待都顯得無比漫長。
就在她神經緊繃到極致,幾乎能聽到自己心跳聲時——
嗒。
一聲極其輕微的、仿佛小石子落地的聲音,突兀地從工廠深處那片最濃重的黑暗中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