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界的晨昏總比人間悠長。徐雨林立于南天門的蓮臺之上，看著法杖所指之處，云海翻涌間開出大片黑蓮，花瓣上凝結的露珠墜向人間，便成了滋養萬物的甘霖。身后傳來熟悉的龍息聲，她不必回頭，也知是笑紅塵來了。

“剛在凌霄殿聽太白金星說，你昨夜又給人間的蓮池布了場凈化雨？”他從身后環住她的腰，玄金龍紋神袍的流蘇掃過她的蓮紋裙擺，帶起一陣清淺的蓮香，“再這么寵著，凡間的蓮花都要成精了。”

徐雨林轉身時，鬢角的蓮印在霞光中流轉生輝。成神千年，她早已褪去當年的青澀，眉宇間多了幾分神祇的溫潤，卻唯獨在他面前，眼底還藏著黑蓮谷時的靈動。“總比某些龍君強，上個月偷偷給龍族幼崽講沉星淵的故事，害得小殿下們纏著要去冰原探險?！?/p>

笑紅塵低笑一聲，伸手拂去她發間的一片云絮。他的龍紋神階比初登神界時更高，周身的威壓足以令百族臣服，可每當看向她，那威壓便會化作繞指柔?！澳遣皇桥滤麄兺?，當年是誰帶著龍族打破封印的？”他湊近她耳邊，聲音帶著只有兩人能懂的親昵，“況且，總得讓他們知道，龍君的夫人當年有多厲害。”

正說著，遠處傳來仙官的通報，說是西方佛國送來了千年蓮子。徐雨林接過錦盒時，指尖剛觸到蓮子，便有淡淡的佛光與她的蓮力相融。“是用來培育‘輪回蓮’的？”她抬眼看向笑紅塵，“上次你說，想在忘川河畔種一片，讓轉世的魂魄能循著蓮香找到歸途?！?/p>

“嗯，已讓人在忘川邊辟了塊蓮田?！毙t塵握住她的手，兩人掌心相貼的瞬間，神階上的蓮紋與龍紋同時亮起，“只是缺個懂蓮的神來打理，不知黑蓮神愿不愿意屈尊？”

徐雨林笑著點頭，隨他踏云前往忘川。沿途的神侍見了，都恭敬地垂首行禮，卻無人不知，這位看似威嚴的黃金龍君，只有在黑蓮神面前才會放緩腳步，連龍角上都時常別著她親手種的白蓮花。

忘川河畔的蓮田已初現雛形，幾株新栽的輪回蓮正冒著嫩芽。徐雨林蹲下身細細查看，笑紅塵便在一旁為她撐著避塵的結界，偶爾幫著拂去落在她肩頭的冥界流螢。

“當年在沉星淵，誰能想到我們會站在這里？”徐雨林忽然開口，指尖輕撫過一片嫩葉，“那時你總說我骨杖上的骷髏頭嚇人，如今倒成了神界孩子們最愛的‘蓮燈守護神’。”

笑紅塵想起當年的光景，忍不住低頭在她發頂印下一個吻：“那時我也沒想到，這嚇人的骷髏頭主人，會成了我神階旁的蓮臺?！彼焓謱⑺銎?，望向忘川盡頭的奈何橋，“聽說孟婆新熬的湯里，加了你培育的安神蓮？”

“嗯，讓魂魄少些執念?！毙煊炅滞h處飄來的彼岸花，忽然輕笑，“不過她偷偷告訴我，有對轉世的戀人，因為記得彼此掌心的蓮印與龍紋，愣是沒喝那碗湯?！?/p>

笑紅塵握緊她的手，掌心的神紋與她的交相輝映。神界的風拂過蓮田，輪回蓮的嫩芽在風中輕輕搖曳，像是在應和著他們千年不變的相守。

夜幕降臨時，兩人并肩坐在瑤池邊的白玉床上。床榻四周懸著的蓮燈與龍燈交相輝映，映得彼此的神紋愈發清晰。徐雨林靠在笑紅塵肩頭，聽著他講述今日處理的神界事務，偶爾插句話，像千百年來的每一個夜晚那樣。

“明日去趟黑蓮谷的神祠吧？”笑紅塵忽然說，“人間的信徒說，想給我們塑座共枕的神像?！?/p>

徐雨林臉頰微熱，卻還是點了點頭。她知道，無論是神界的萬載歲月，還是人間的香火裊裊，只要身邊有他，這神階之上的日子，便永遠如初見時那般，浸著化不開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