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下午五點,林廈站在沈睿家的單元樓樓下,手心微微出汗。
她手里捧著一束香檳色的洋桔梗,花瓣上還沾著新鮮的水珠——花店老板說,這種花的花語是“真誠不變的愛”。沈睿拎著果籃站在她身邊,看她對著單元門發呆,忍不住笑了:“緊張成這樣?”
“有點?!绷謴B扯了扯被風吹亂的碎發,今天特意穿了條米白色的連衣裙,領口別著他送的星星項鏈,“萬一……阿姨還是不喜歡我怎么辦?”
“不會的?!鄙蝾N兆∷氖郑菩牡臏囟韧高^皮膚傳過來,“我媽就是嘴硬,昨天還跟我念叨,說要給你做你愛吃的松鼠鱖魚?!?/p>
林廈愣了一下:“她怎么知道我愛吃這個?”
“高中時你生日,我給你訂了個松鼠鱖魚蛋糕,回家跟我媽說了一嘴,沒想到她記到現在?!鄙蝾5哪粗篙p輕摩挲著她的手背,“別擔心,有我呢?!?/p>
電梯緩緩上升,林廈看著不斷跳動的數字,心跳也跟著加速。門開的瞬間,玄關處傳來腳步聲,趙慧蘭穿著米白色的居家服站在門口,頭發松松地挽在腦后,少了幾分商場上的凌厲,多了些尋常母親的溫和。
“阿姨好。”林廈連忙揚起笑臉,把花遞過去,“給您帶了束花?!?/p>
趙慧蘭接過花,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幾秒,嘴角幾不可查地彎了彎:“進來吧,外面熱。”
客廳很大,采光極好,落地窗外是郁郁蔥蔥的綠植。茶幾上擺著洗好的櫻桃和藍莓,果盤邊緣還放著兩個可愛的小熊叉子——林廈認出那是她高中時最喜歡的卡通形象,當年沈睿的筆袋上就印著同款。
“隨便坐,我去看看湯?!壁w慧蘭把花插進客廳的花瓶里,轉身進了廚房,腳步輕快了些。
林廈坐在沙發上,指尖無意識地摳著裙擺。沈睿湊過來,在她耳邊小聲說:“你看,我媽把你送的花擺在最顯眼的位置了?!?/p>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那束洋桔梗正放在客廳的博古架上,旁邊擺著沈睿小時候的獎狀。林廈的心悄悄松了些,原來有些記憶,不止沈睿一個人珍藏著。
廚房傳來抽油煙機的聲音,夾雜著趙慧蘭和沈睿的對話。
“魚炸好了嗎?我看看火候……”是沈睿的聲音。
“去去去,別添亂。林廈愛吃酸甜口的,醋得多放兩勺……”趙慧蘭的語氣帶著點嗔怪,卻沒真的趕他走。
林廈靠在沙發上,聽著廚房里的動靜,忽然想起高中時去沈睿家復習。那時候趙慧蘭對她雖不算熱絡,卻總會在她臨走時,讓沈睿塞給她一袋洗好的草莓,說“小姑娘多吃點水果”。
原來那些被誤會覆蓋的細節,一直都在。
開飯時,餐桌上擺得滿滿當當。松鼠鱖魚臥在盤子中央,琥珀色的醬汁閃著光澤;旁邊是清炒時蔬和菌菇湯,最后端上來的是一碗赤豆元宵,圓滾滾的糯米團子浮在甜湯里,冒著熱氣。
“都是家常便飯,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壁w慧蘭給林廈盛了碗湯,瓷勺碰到碗沿發出清脆的響。
“謝謝您,太豐盛了。”林廈雙手接過湯碗,指尖觸到溫熱的碗壁,“我很久沒吃到這么地道的松鼠鱖魚了?!?/p>
“愛吃就多吃點?!壁w慧蘭夾了塊魚肉放在她碗里,避開了魚刺,“當年你跟小睿在一塊兒,我總覺得你倆年紀小,不懂事……”
她頓了頓,看向沈睿,眼里帶著點無奈的笑意:“這小子為了你,高考志愿改了三次,非說要跟你考一個城市。后來你倆分手,他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三天,差點把創業項目都停了?!?/p>
林廈握著筷子的手猛地收緊,眼眶有點熱。這些事,沈睿從來沒跟她說過。
“媽,過去的事就別說了?!鄙蝾=o趙慧蘭夾了塊排骨,語氣里帶著點撒嬌的意味。
“得說?!壁w慧蘭看著林廈,眼神認真了些,“林廈,當年是阿姨不對。我總覺得門當戶對才重要,卻忘了感情這回事,從來由不得旁人說三道四。這五年,小睿過得好不好,我這個當媽的看在眼里。他手機里存著你高中時的照片,錢包里夾著你送他的書簽,我……”
她嘆了口氣,聲音軟了下來:“是我太固執,差點耽誤了我兒子的幸福。”
林廈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掉在碗沿上,濺起細小的水花。她一直以為趙慧蘭是看不起她的家境,卻沒想過,這位看似強勢的母親,其實早就把她的存在,刻進了兒子的生活軌跡里。
“阿姨,當年我也有錯。”林廈吸了吸鼻子,聲音哽咽,“我不該不告而別,讓沈?!屇鷵牧恕!?/p>
“都過去了。”趙慧蘭遞過來一張紙巾,指尖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背,像在安撫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以后啊,你們好好的就行?!?/p>
沈??粗矍暗漠嬅?,眼眶也有點熱。他悄悄握住林廈的手,在桌下緊緊攥著,像是在說“你看,我們做到了”。
晚飯在溫和的氣氛里結束。林廈主動提出洗碗,趙慧蘭沒攔著,只是站在廚房門口跟她聊天,問她父親的身體,問她工作累不累,像尋常人家的母女。
“小睿這孩子看著大大咧咧,其實心細著呢?!壁w慧蘭看著正在客廳擦桌子的沈睿,眼里滿是笑意,“他創業初期最難的時候,每天就睡三四個小時,卻總跟我報喜不報憂。那時候我就想,要是有個知冷知熱的人在他身邊,該多好?!?/p>
林廈的心跳漏了一拍,泡沫沾在手上,有點癢。
“阿姨看得出來,你是個好姑娘?!壁w慧蘭拍了拍她的肩膀,“以后啊,小睿要是欺負你,你跟我說,我替你收拾他。”
林廈忍不住笑了,眼淚卻又掉了下來。
離開沈家時,趙慧蘭把一袋子真空包裝的赤豆元宵塞進林廈手里:“這是我自己做的,回去煮煮就能吃。你爸身體不好,讓他也嘗嘗?!?/p>
“謝謝您,阿姨?!绷謴B的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
“有空常來玩?!壁w慧蘭站在門口揮手,路燈的光暈落在她身上,柔和得像幅畫。
車子駛出小區,林廈看著窗外掠過的路燈,忽然轉過頭問沈睿:“你錢包里的書簽,是不是我高三時送你的那片銀杏葉?”
“嗯。”沈睿笑了,從錢包里掏出來給她看。銀杏葉已經泛黃發脆,邊緣卻被小心地壓得平整,上面用鋼筆寫的“加油”兩個字,還清晰可見。
“我還以為你早扔了?!绷謴B的指尖輕輕拂過葉片,像在觸碰那段被時光掩埋的歲月。
“怎么會扔?!鄙蝾0褧灧呕劐X包,握緊她的手,“就像我從來沒想過,真的會弄丟你?!?/p>
車子停在林廈家樓下,兩人沒立刻下車。晚風從車窗吹進來,帶著夏夜特有的溫熱。沈睿忽然傾身過來,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動作溫柔得像對待稀世珍寶。
“林廈,”他的聲音在夜色里格外清晰,“下周有空嗎?我想帶你回高中看看?!?/p>
林廈抬起頭,撞進他亮晶晶的眼睛里,像落滿了星星。她用力點了點頭,嘴角揚起的笑意,比天上的月亮還要亮。
有些和解,不在轟轟烈烈的道歉里,而在餐桌上避開魚刺的細心、在深夜廚房的閑談里、在被珍藏了十年的銀杏書簽里。就像此刻吹過車窗的風,帶著夏夜的暖意,悄悄告訴他們:那些錯過的時光,都在為重逢的溫柔鋪路。
而屬于他們的故事,才剛剛進入最溫暖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