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死。
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柔軟的床上。
不是浣衣局的硬板床,也不是掖庭的潮濕地鋪。
四周是素凈的墻壁,窗外是枯敗的樹枝。
冷宮。
我動了動身子,才發現手腕和腳踝上,被纏上了細細的銀鏈。
鏈子很長,足夠我在房間內活動,卻走不出這道門。
他救了我。
然后,囚禁了我。
我頭上的傷口還隱隱作痛,心,卻已經徹底冷了下去。
死了,都不能安寧。
蕭弈,你到底想怎樣?
一連三天,只有一個啞巴老宮女來送飯。
到了第四天夜里。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一道頎長的身影,裹挾著深夜的寒氣,走了進來。
是蕭弈。
他脫下了龍袍,只穿了一身玄色常服,少了幾分帝王的威嚴,多了幾分清冷的貴氣。
他走到床邊,靜靜地看著我。
月光透過窗欞,照亮他半張臉,晦暗不明。
我閉上眼,裝睡。
他卻徑直坐下,拿起桌上的藥膏,用指尖沾了些,輕輕涂抹在我額頭的傷口上。
他的動作很輕。
冰涼的藥膏,和他指腹的溫度,形成詭異的觸感。
「疼嗎?」
他低聲問,聲音嘶啞。
我睜開眼,冷冷地看著他。
「陛下覺得,是頭上的傷疼,還是沈家七十二口的人命更疼?」
他的手一頓,眸色深沉。
「沈落月,不要再挑戰朕的底線。」
「底線?」我笑了,笑聲像夜梟般難聽,「我的底線,三年前就被你親手踩碎了!」
我猛地坐起來,身上的銀鏈嘩啦作響。
「你殺了我吧,蕭弈!」
「殺了我,你就徹底坐穩你的龍椅了!」
他沒有動怒,只是沉默地看著我。
那眼神,復雜得讓我看不懂。
有憐憫,有不忍,甚至……還有一絲痛苦?
我愣住了。
而就在這一剎那,一個瘋狂的念頭,在我腦中電光火石般地閃過。
他不想我死。
至少,現在不想。
既然如此……
我心底那片死灰中,悄然燃起一簇黑色的火焰。
我收起了所有的尖刺,身體前傾,慢慢地,靠近他。
銀鏈隨著我的動作,發出細碎的聲響,在這寂靜的夜里,曖昧又驚心。
他身體微僵,沒有后退。
我伸出被銀鏈束縛的手,撫上他清俊的臉頰。
從眉骨,到鼻梁,再到他那曾許下無數諾言的薄唇。
「蕭弈……」
我用此生最溫柔,最魅惑的聲音,在他耳邊低語。
「你還是愛我的,對不對?」
「不然,你為何要救我?」
他的呼吸,亂了一瞬。
我笑了。
主動吻住了他。
沒有激烈的情緒,沒有蝕骨的恨意。
只有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最原始的引誘。
他先是一僵,繼而像受到了什么刺激,猛地扣住我的后頸,帶著一股壓抑了許久的瘋狂,狠狠地回應著我。
這個吻,充滿了掠奪與占有。
一吻終了,我靠在他懷里,氣息不穩。
「蕭弈,我知道你當皇帝有你的難處。」
我仰起臉,眼中蓄滿淚水,卻倔強地不讓它落下。
我看著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說:
「陛下若心中有我,便該還沈家一個清白。」
「我要的,不是你的寵愛。」
「我要的,是堂堂正正地走出這冷宮,讓天下人都知道,我爹不是叛臣!」
這是我的條件。
也是我的……
投名狀。
我賭他對我,還有情。
哪怕只有一絲。
蕭弈,接招吧。
從今夜起,我沈落月,就是你枕邊最鋒利的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