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凌晨三點半接到一通陌生來電,電話里的女人問你睡了嗎,正常人會怎么做?
喻文州不知道,但此時此刻他覺得自己可能沒睡醒。
半夢半醒間,他想自己可能是撞鬼了。作為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喻文州在這一瞬間也覺得背后一涼。
不過,這個想法在電話里的人說出第二句話的時候就變了。
電話里的女聲幽幽道:“喻隊,我有一句話想告訴你,只是有些難以啟齒,我很害怕你會拒絕。”
喻文州心想,壞了,這不是女鬼,這可能是私生粉。
他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體,嚴陣以待,甚至在思考需不需要報個警。他真的很害怕這個說話的人就在他家門外,當然這是比較理想的情況,不理想的情況是,這個人可能拿著刀藏在他家的某個柜子里。
良久的沉默后,電話那頭的女生終于做好了心理建設,沉靜道:“能不能借我點兒錢?”
喻文州:?
他是不是真的沒睡醒,他怎么會做這樣的夢?
愣了好一會兒,喻文州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不好意思,請問你是哪位?”
“我是你們恨之入骨的……”
喻文州神情一凜,難道真的是私生?
“榮耀策劃。”
喻文州:……
可以不要在大半夜用這種語氣和詞匯說話嗎?再這么下去,藍雨戰隊可能要失去他們的隊長了。
不過對方這么一說,喻文州倒是想起來了。
昨天下午快六點的時候,經理忽然在群里發消息@李遠,說過幾天榮耀策劃要來詢問他關于召喚師技改的事情。
李遠當時欣喜若狂,以為召喚師終于能崛起了,在群里發了好幾個“狂笑”的表情包,喻文州對此印象深刻。
不過令他感到非常迷惑的是,為什么這個疑似負責召喚師技改的策劃會在半夜三點半跟他打電話,還問他借錢?
非常有警惕心的喻文州誠實地把心里的疑問說出口,對面的女生道:“問得好啊,我也想知道這是怎么一回事兒。長話短說就是,我的飛機和酒店中間有著四個小時的間隔,而我身上現在連一百塊錢都湊不出來——如果你覺得我是騙子,我可以給你看我的企業微信截圖,社保記錄我沒有,我才剛入職?!?/p>
喻文州不知道堂堂游戲大廠的策劃,為什么會混成這個樣子,就算是剛入職也不應該。但介于對面是個女生,他覺得這個點兒了還在外面待著實在不安全,于是強行讓自己清醒起來,道:“你在哪?我來接你吧?!?/p>
“不用麻煩了,你給我借點錢,我自己打車找酒店就可以?!迸?,“錢我可能過幾天還你,最遲發了工資就還你。”
喻文州很想說,其實在半夜三點給他打電話已經是一種打擾了,但他設身處地地站在對方的角度思考了一下,發現如果自己遇到這種事,可能也會異常難繃地隨機找一個倒霉蛋打電話,于是硬生生地按下心中的郁悶。
“不要緊,這么晚了你一個人不安全。我幫你訂個酒店,再把你送過去,你先將就住一下。”喻文州說。
那邊的慕扶薇聽到這話簡直要感激涕零了,喻文州真是一條大好魚!她報了自己的地址,喻文州一看,居然離自己家還頗有些距離。不過話已經說出口,總不好毀約,他還是打車前往機場。
喻文州往過趕的時候,慕扶薇正一臉虔誠地吃著第四份麥麥套餐。
她是真沒想到,地獄模式下熬夜體力值會下降這么快,甚至時間越晚下滑的速度越快?,F在已是凌晨四點多,體力條幾乎是以一路火花帶閃電的速度向著0%奔去。
為了在喻文州到來前保持清醒,慕扶薇只能不停地攝入食物。她甚至測驗出了這四份套餐里性價比最高的一款,如果喻文州還沒到的話,她將會再來一份。
麥麥的服務員看她的眼神都逐漸染上了敬佩——半夜偶遇麥麥狂魔大胃王,拼盡全力無法戰勝。
于是喻文州抵達麥麥的時候,便看到一張桌子上擺著好幾個紙盒子,還整整齊齊地放了幾張疊好的漢堡紙。服務員和一個女生坐在桌子旁,見到他的瞬間,眼神齊刷刷地亮了。
“不好意思,我住得有些遠。”喻文州的臉上掛著無可挑剔的笑容,他走上前,“你們兩個這是在吃夜宵嗎?”
“不是哦!”服務員熱情洋溢道,“這些都是這位小姐姐一個人吃的,厲害吧?”
喻文州:?
哈嘍,你說什么?
他簡直要驚呆了,這姑娘看著身量適中,胃口居然這么好?
不過介于兩人不熟,喻文州也不想讓女孩子覺得尷尬,于是裝作一點兒也不意外的樣子看向慕扶薇:“慕小姐你好,我們是現在去酒店嗎?”
慕扶薇看著依舊在飛速下降的體力值,搖了搖頭:“不,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p>
喻文州問:“什么?”
慕扶薇:“你能不能再給我點一份麥麥套餐。”
喻文州:……
他一定是在做夢對吧,但是他的夢里到底為什么會出現一個愛吃麥麥套餐的大胃王??!而且還是在這樣詭異的時間狂吃麥麥!
事情太過匪夷所思,喻文州索性放棄思考。他給慕扶薇買了一份麥麥套餐后招呼著她離開:“走吧,我們去酒店?!?/p>
他先前特意讓司機等一會兒,以防大半夜打車不方便。
上車后,慕扶薇才想起來問喻文州:“你已經幫我訂酒店了嗎?你沒我身份信息,應該還沒訂吧?”
“我聯系了其他戰隊打比賽常住的酒店,提前讓他們幫你預留房間了?!庇魑闹蒉k事向來周全,“過去后直接登記就可以入住了?!?/p>
“嗯……”其實慕扶薇想讓喻文州找個不太遠的酒店的,不過喻文州已經跟酒店打過招呼了,慕扶薇也不好意思拒絕。
只是——
“早知道再打包一份麥麥套餐帶上了?!蹦椒鲛编哉Z道。
為什么麥麥套餐還在追他?喻文州都懷疑自己是不是潛意識太想吃麥麥了。
事實證明慕扶薇的擔心并沒有錯,行到半路的時候,她就迫不得已吃掉了第五份麥麥套餐。而到達酒店地下車庫的時候,慕扶薇的體力條只剩下3%。
車停穩后,慕扶薇也顧不上和喻文州客氣了。一下車,她就抓著喻文州的手腕狂奔起來,一邊跑一邊催促喻文州:“跑快跑快,不然我馬上要睡著了!”
喻文州整個人都凌亂了,看慕扶薇這健步如飛的樣子,怎么都不像是馬上要睡著??!
誰知跑了沒幾步,慕扶薇忽然停下腳步。喻文州微微喘著氣,問她:“怎么不繼續跑了?”
慕扶薇平靜道:“來不及了,我馬上要關機了?!?/p>
早知道直接在麥麥睡覺了。
喻文州聽不懂,但他也沒有時間去思考了,因為慕扶薇當著他的面兒直接躺在了地上。
喻文州大驚失色,他活了這么久,第一次遇到如此離奇的事情。他正想問慕扶薇在干嘛,就見此人眼睛一閉頭一歪,十分安詳地睡著了。
睡著了……
喻文州沉默地站在原地,看著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人,突然覺得有時候一個人出門接策劃也挺無助的。
這一刻,一句話突然在喻文州的腦海里變得具象化:年輕就是好,倒頭就睡。
面對一個躺在地下車庫的地板上也睡得如此香甜的人,喻文州束手無策。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扶起慕扶薇的上半身,試圖叫醒她。
還沒喊幾聲她的名字,地下車庫又駛進來一輛車。
明亮的車燈將地上一躺一蹲的二人照得清晰可見,司機的面色凝重起來,他在距離二人不遠處停住車,搖下車窗,探出頭中氣十足地大聲質問道:
“你們兩個干什么?!是想碰瓷嗎?!”
從前喻文州覺得自己處變不驚,現在想來,自己實屬是見識短淺了。
這時候他倒是有些羨慕躺在地上的慕扶薇了:如果自己也能像慕扶薇一樣倒頭就睡,可能就不需要面對這樣尷尬的局面了吧。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個人到底是怎么上一秒健步如飛,下一秒宣布自己要睡覺然后一秒入睡的啊?!
怎么看都不對勁吧!
喻文州想不通,加之他根本叫不醒慕扶薇,思來想去總覺得應該把她送去醫院。
他對虎視眈眈盯著他二人的司機道:“我這個朋友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暈倒了,我們不是碰瓷的,不好意思?!?/p>
誰知司機也是個古道熱腸的人,直接道:“這么嚴重?!那你還愣著干嘛,快上車,我送你們去醫院!”
在叫救護車和上司機的車面前,喻文州還是選擇了后者。主要是他怕慕扶薇真的有什么隱性疾病,耽誤了時間可就問題大了。
司機可能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整個人激動得不行,甚至還問喻文州他需不需要闖紅燈?
喻文州也不確定,因為慕扶薇除了叫不醒外,看上去沒有任何不適。好在這個時間路上基本沒什么車,司機一個紅燈沒闖也迅速地把慕扶薇送到了醫院。
值夜班的醫護人員一聽慕扶薇是忽然暈倒,頓時忙碌起來。不知過了多久,喻文州被請進了慕扶薇的病房,診斷結果也告知給他。
——慕扶薇低血糖了。
喻文州不知道是先懷疑自己的耳朵還是先懷疑醫生的醫術。這家醫院的意思是,一個低血糖的人在暈倒前還拽著他狂奔了十幾二十秒嗎?
甚至這個低血糖的人,在躺到病床上五分鐘后就睜開眼坐起身,目光炯炯有神地環顧起病房來了。
喻文州甚至都不知道從哪里開始吐槽了。
無論是慕扶薇吃了一堆麥麥套餐還會低血糖,還是她之前根本叫不醒,在醫院待了幾分鐘就忽然恢復,看起來都很值得吐槽?。?/p>
喻文州長嘆了一口氣,坐在病房的座椅上,詢問慕扶薇:“你現在感覺怎么樣?需要我去給你買些吃的嗎?”
“來點兒吧?!蹦椒鲛闭f,“謝謝你啊?!?/p>
“沒事。”喻文州又嘆了一口氣,去找自動販賣機了。慕扶薇看著他的背影,總覺得有種很命苦的感覺。
喻文州沒過多久便帶著吃的回來了,慕扶薇喝了袋牛奶,便下了病床:“我感覺好多了,剩下的我帶走在路上吃,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他還有時間休息嗎?喻文州在心里苦笑。
雖然還沒正式開賽,但藍雨戰隊已經提前集合開始恢復手感了。盡管不像常規賽期間那樣需要按時到訓練室,但喻文州身為隊長,總不能下午兩三點了才出現吧?
那他在藍雨隊員心中的形象,可能會從“了不起的喻文州”,變成“睡了不起的喻文州”。
只是低血糖這樣的意外,倒也怪不得慕扶薇——誰家好人吃了那么多東西還會突發低血糖?。?/p>
喻文州只能歸結于上天想要給他平淡的生活增添一些樂趣,意思意思扣了10點好感后,便打車送慕扶薇回了酒店。
幸好這一次沒再出現什么幺蛾子,等慕扶薇成功辦理入住手續后,喻文州終于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了家。
第二天早上十點,喻文州神情憔悴地出現在藍雨俱樂部,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黃少天關心地問:“隊長你昨天晚上干什么了,怎么臉色這么難看?”
喻文州心里一暖,正想解釋,就聽黃少天猜測道:“你是連夜把廣東大蟑螂塞進王杰希的被窩了嗎,這看著也太疲憊了?!?/p>
喻文州:……
如果有的選,他倒寧愿去給王杰希的被窩塞大蟑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