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聞,從唐朝流傳下來的古籍,《攬山經》記載著長生不老的方法。如今,這古籍只留存下幾頁殘紙。
四十年前的林城籠霧山,是國家禁止進入的原始森林。
可偏偏,《攬山經》記載的猴泉,就在這森林之中。
當時,剛繼承母親觀靈能力環的黛木英,為了豐厚的報酬,擅自接下前往籠霧山尋找不老泉的委托。
許是年輕氣盛,亦是對自身可聽陰陽的能力過于自負,黛木英獨自一人領著裝備齊全,做足準備的一干人等,冒險進入了籠霧山。
尤記得那日,目光所及之處皆雨霧縈繞,瘴氣蒸騰。越靠近林深之處,指南針就發瘋似的狂轉。那頭頂的垂枝一重疊一重,將日光幾乎遮蔽,讓人分不清白天黑夜。
特別是山風一刮,竹林嘯聲颯颯狂吠的像鬼哭狼嚎。
一行五人,前六日都在繞圈。第七日出晴,才繞出那片滿林石墳。
黛木英憑借多年與母親山下水的經驗,兜兜轉轉一圈,真讓她尋到了傳說中的不老泉。
就在半山腰處,被鐵鎖纏住的幾樽被青苔糊了大半的石猴,環著一汪水色幽黑,浮著霧珠的泉眼。若不是那泉眼冒著響,或許就白跑一趟了。
黛木英幾乎興奮的快要跳起,緊忙向身后人招手大喚道:“找到了,快上來~”
趁此間隙,她又將《攬山經》的唯一殘稿,與眼前之景比對著,還指著紙上字眼,細細讀念:“藏行霧中,猴樽奉立,水行上涌。”的猴泉記載也一一對上。
委托他的人叫譚陽,一聽召喚,幾乎是跑上來的,一見泉眼,都不及考慮一刻,就從泉里捧上一汪泉水,一邊念叨著,一邊往嘴里送,“太好了,我終于等到這一天了。”灌了幾口之后,著魔似的將半個身子扎進在泉里,咕嚕喝著。
為避免出事,黛木英趕緊將人拽了下來,卻被暴力的推開了,“去你媽的!老子花錢是讓你帶路的,不是添亂的,滾開。”
撞在石猴上的黛木英,手肘被一道尖刺破了血,她連聲叫痛著,“哎喲…”憑借直覺,她總覺不對,繼而勸說道,“先不要喝那水…”
誰知,飲完泉水,不過三兩分鐘,男人竟如蛇一般蛻起了皮。新生的肌膚,嫩滑的像初生嬰兒。
“哈哈哈哈哈,真的是不老泉。”眼望自身變化的男人,頓時激動大笑。
旁人見狀,無不心癢難耐,互相推搡著爭先一口飲泉。
憑借多年與母親上山下水的經驗,黛木英的心里,冒出強烈的不安感,她顧不得委托之事,朝眾人擠去,一手拽一個的往后扯,還不停的警告著,“水有問題,都別喝了。”
隊伍里最年輕的女人,被她拽倒在濕潤的青苔石上,憤怒立即溢出狂言道:“我們花了那么多錢,就是為了這口水,你來搗什么亂。”說罷,就沖到她跟前,扇去狠狠的一巴掌,險些將她扇倒。
“水有問題,相信我。”她的牙口,出了血,說出的話都小了一些氣勢,旁人哪聽得進去。只是,奮力的將伙伴往外扒,將自己往里擠。
忽然,一記沉悶的水聲,“砰!”從泉眼傳了出來。方才扇她的女人,不小心落進了泉眼里。將她嚇得立即扒在泉沿旁,欲要從泉里拽人上來,卻撲了空。
清澈透亮的泉水,除了水,什么也看不見。方才瘋魔的一眾人,紛紛熄了火。
譚陽看見自己的愛人,墜泉,驚叫著揪起她的衣領,直往上泉眼懟,“啊~你快去救她,快跳下去救她。”
差點被丟下去的她,又被人拽了回來,是個四十歲出頭的高大男人,“老譚,要是她也上不來了,誰帶我們下山。女人多的是,你難道要為了這個女人,命都不要了?比如,等我們下山了,再顧人上來找她,行不等我們都活著下山了”
“啊~她是我老婆啊。”叫老譚的男人,被說話的余楓,怒吼著拽去一旁蹲倒了在地上,捧著臉大哭了起來。”
“為了這口泉,我們這一路上走了多少人,你比我清楚,我們三要是離不開這地方,之前的時間精力都白花了。”
黛木英心有余驚的坐了會兒,就被余楓點話了,“小黛,只要我們四個都平安下了山,給你的傭金翻倍。”
此時此刻,她哪顧得上傭金,便回了個好字。
偏時下起了大暴雨,距泉眼數十米處,杵著火雷劈空的樹樁,她領著三人,一同擠在狹小潮濕的空間里躲雨。
她拘腰蹲著最外面,半截腿還淋著雨,旁邊是依靠樹樁旁的周顏齊,她勝在常年健身,才撐到現在。
幾人的包里,只剩下一堆巧克力、干面包,壓縮餅干,和幾瓶水,御寒的衣服和帳篷在前兩天遇到山體滑坡時,都快掩埋了。
樹樁上滴來混雜蟲子的泥水,將周顏齊的頭發都淋結成一坨了,她呆滯望著猴泉,“我們是不是被那古董販子騙了,喝完這水,除了脫皮,什么征兆也沒有。”
余楓比其余兩人的狀態好一些,還有力氣說話,“騙不騙子,都不重要了。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活著下山。”
“哈哈哈哈哈……”
譚陽不知何故,竟嘶聲大笑起來。
余楓被這聲笑嚇了一跳,本就擠的動彈不得,這譚陽還非要往外擠,不料,他一腳踹在余楓背上,連同黛木英與他雙雙踹出了樹樁。
兩個人滾在泥水中,被那些尖銳的山片子劃破了防雨衣,冰涼的雨水不停將人往衣服里灌。
余楓頓時來氣了,前傾右倚的站起來,朝著譚陽破口大罵,“老譚,你他娘的,發什么瘋。陳琳的死,是怪她不小心,你朝我撒什么氣。”
又是雨,又是霧的天,黛木英看不清譚陽的表情,只覺得他站著筆直,身型好像比方才瘦了一大圈,她吸了吸鼻子,聞到一陣腐味。
“嗷嗷~”突然,不知從哪兒冒來猴叫。
“啊~”周顏齊又尖叫了一聲,朝著雨中二人跑來。
三人這才發現,猴叫是從譚陽的嘴里發出的。
黛木英瞬時頓悟,急忙拽起二人的衣服往后跑,“快跑!”
譚陽的變化,讓黛木英想起母親曾說過一起農人誤喝山泉水,不停猴叫的情況一模一樣。
譚眼的腦袋像扯著一根筋似的,后仰著,一甩一甩的,雙臂也繃直的敞開,喉嚨發出沉悶的,“嗚靨聲。”朝著三人追趕。
欲要燒紅帖的黛木英,因為雨勢過大,嘗試幾次,都熄滅了。
譚陽本是鞍州的鋼鐵集團老板,年齡還不到五十,就查出癌癥中晚期。不知從哪兒聽來的傳言,說這籠霧山有長生不老百病消的山泉水,身家上億的他,為此耗費一千多萬,從國外拍的《攬山經》殘頁。
早聞黛氏家族可觀陰陽,屢次求見族中長輩都吃了閉門羹,才輾轉找到她這個旁系。
黛氏家族幾萬人,而黛木英只是族中最為遠的旁系,雖有觀靈的能力,卻沒有來錢的資源。本就山里出身的窮苦人,接的也是窮人的委托,掙不了幾個錢,一大家子,都是一天一頓的活法。
無奈之下,就瞞著族里私接了這樁活兒。
這紅帖燃不起來,就無法布陣,陰陽界門就開啟不了。那些鬼怪之物,便就看不清,使不出法子。
黛木英只好帶著兩人往樹上爬,她是山里人,爬樹不在話下,手一抓,腳一蹬,就順著樹枝攀了上去。
周顏齊的包已經被譚陽抓破一大個口子,里面的干面包片散落一地。
“把手伸上來。”她將兩腿夾在樹干上,俯身把手伸下去,輕松的將體態輕盈的周顏齊拽了上來,正要伸手去拉余楓時,他被藤蔓套了一跤,臉朝地,睡覺的一臉血。
這時,鐵鏈抽動的響聲傳了過來。只見守泉的石猴一只接著一只剝落青苔,露出猩紅色的石質,“哐”一下,跳到余楓的背上,鉗住他的脖子,像撿虱子似的,石指夾著小塊皮刷刷肉往下扯。
“啊~滾開,給老子滾開!”余楓,痛的嘶聲叫喚,翻身打滾著,試圖把那幾只石猴子甩開。
也一同撲上來的譚陽,張牙舞爪的朝著余楓嘶咬上去,可人剛撲上了去,朝天的肚子,竟破開一道血窟窿,爬出無數只蟲子,整個人像泄氣的皮球一樣,只剩下了骨頭皮。
“啊~”
周顏齊,驚恐的大叫了起來,整個人發抖厲害,那眼睛瞪的蹭圓,嘴巴不停的顫著,嘴里念念有詞著,“下…一個…會不會是我?”
驚恐之余,她已來不及管周顏齊的話,而是趁此飛出所有紅帖,準備燃帖起陣,試圖將這些石猴送入陰界。
只可惜,當她念出,“圍魂束鬼,驅其入界”的咒語時。圍成圈的紅幡,并未燃起,也沒有陣法的出現。反而,吸引那些石猴朝她二人襲來。
周顏齊身子狂抖,哭顫道,“我要死了,它們來殺我了……”
“嘶…”她被拽下了樹,在一陣陣慘叫中,幾人的尸體就像垃圾一樣,被拖到泉眼口,倒了下去。
黛木英這時想起,母親的話,“觀靈人的陣法只在一種地方不可施展,那就是神邸之地。”可是,她入山之前,查明過此山并無神祇的存在。那今日慘況,到底是為何?
來不及多想,她已精疲力盡,從樹上摔了下去,濺起一汪血水。
耳邊響起母親的話,“陰泉,是死人喝的,活人喝不得。貪飲者,蟲噬肉身。”
忽時,一陣陰風吹來,雨停了。
她原以為自己會死在這地方,等待著那些石猴將她撕碎。
可見圍來的石猴,遲遲未動手。
意識模糊間,她被翻了一個身,脖子上的人骨佩也被摘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身體有了意識,她一睜眼,就見到兩只石猴一前一后拖著她往山下走。
“小黛師傅,這十萬塊足夠讓你一家子生活無憂了,裝備,還有人員的專業性,你都不用擔心,只需要帶個路,就得了。”
“你本家瞧不上這點錢,也沒時間接這委托。這來回就半月不到,放心吧。”
“這地方,倒是沒什么禁忌,就是瘴氣深,容易迷路。你真要去的話,就多帶些人就得了。”
“你可千萬記住了,這事別五叔們說,要是讓主家知道了,真會被趕出去的。”
……
再醒來時,黛木英整個身子血淋淋的倒在山腳下,被路過的山民給救了!
僅此一事之后,龐大的黛氏家族,一夜之間四分五散。而擁有觀靈能力的女子,分散全國各地隱姓埋名。
更有甚者,改名換姓,與家族斷了來往。
伴隨著,活不過五十的詛咒。觀靈人也都死的死,殘的殘。
短短一兩年,黛氏家族的傳說便只存在世人傳聞中。
一則《富豪集體失蹤于原始森林》的卷宗,也被密封上絕密二字,永不見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