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如墨,風(fēng)似鬼嚎。
濃得化不開的黑暗里,只有云拭自己粗重到撕裂般的喘息,和身后如跗骨之蛆般越來越近的、令人頭皮發(fā)麻的索命氣息!腳下的腐葉爛泥如同沼澤,每一次拔腿都耗盡她這具殘破身體最后一絲力氣。
**飲血盟!**云拭腦子里只剩下這三個血淋淋的字。穿越過來不到半個時辰,記憶碎片都沒拼湊完整,就被這云弈帝國最神秘、最恐怖的殺手組織追得如同喪家之犬!原主這“廢物”到底惹了多大的禍?!
“賊老天!玩我呢?!”云拭邊跑邊從牙縫里擠出嘶啞的咒罵,肺里火燒火燎。這身體一絲靈力也無,脆弱得像張薄紙,全靠前世無數(shù)次生死邊緣磨礪出的詭異身法在支撐!每一次閃避,每一次提速,都伴隨著筋骨不堪重負(fù)的呻吟。身后的殺手如同鬣狗,雖一時被甩開些距離,但那股陰冷黏膩的殺意始終如影隨形。
就在她以為能暫時喘口氣的剎那——
嗡!
一股截然不同、冰冷刺骨、仿佛能凍結(jié)靈魂的恐怖氣息,如同無形的巨網(wǎng),驟然從后方更遠(yuǎn)處張開!那氣息陰寒、磅礴、帶著高高在上的漠然,僅僅一絲泄露,就讓云拭渾身血液都幾乎凝固!
**真正的強(qiáng)者!**級別遠(yuǎn)超后面那些鬣狗!
身后遠(yuǎn)處隱約傳來幾聲短促凄厲的慘叫——顯然,那位“清理門戶”的強(qiáng)者,嫌手下太慢,直接出手了!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清晰!
“完了…”絕望剛涌上心頭,云拭眼底的狠戾卻猛地炸開!不行!絕不能死在這鬼地方!她還有滔天的謎題沒解開!
**“死鏡子!流光!你還活著嗎?!”**云拭在心底瘋狂吶喊,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活著就吱個聲!不然我死了你也別想活!契約連著靈魂,我玩完你也得陪葬!”**
死寂。
就在云拭心沉谷底時,一個極其微弱、仿佛風(fēng)中殘燭般的聲音,幽幽在她意識深處響起,帶著濃濃的怨念和后怕:
**“托你的福…差點就真魂飛魄散了…”是鏡靈流光的聲音,氣若游絲,“你前世到底得罪了哪路煞神?那邊抹殺你的玩意兒差點連我這點殘魂都震碎了!這邊又被這種貨色追殺…幸虧…幸虧契約是烙在靈魂本源上…你神識不滅,我這點真靈才得以茍延殘喘…不過…我現(xiàn)在弱得連陣風(fēng)都能吹散…”**
“少廢話!”云拭精神一振,腳下再次爆發(fā)出超越極限的速度,險之又險地避開一道擦身而過的陰冷氣勁,臉頰被劃出一道血痕,“還有什么能保命的招?快!不然真一起玩完了!”
**“…催命啊你!”流光的聲音帶著憋屈,“算你命不該絕!還剩最后一點本源之力…合體,開‘洞虛琉璃瞳’!能看清方圓百里!找生路!”**
話音剛落,云拭左眼下方那三片幽藍(lán)碎鏡紋驟然灼熱!一股微弱卻奇異的冰涼力量涌入她的右眼!眼前的世界瞬間變得無比“清晰”——不是視覺的清晰,而是“感知”的穿透!黑暗、密林、山石仿佛都成了半透明的虛影,無數(shù)氣息光點如同星辰般在她意識中點亮!
五十里外!一股熾熱銳利如同出鞘神劍的氣息,正與六道陰冷狠毒的氣息激烈碰撞!有人在戰(zhàn)斗!
“賭了!”云拭眼中兇光爆閃,不管那是狼窩還是虎穴,總比身后這必死之局強(qiáng)!她榨干身體最后一絲潛能,如同離弦之箭,朝著那個方向亡命狂奔!身后,那股陰寒的強(qiáng)者氣息如同附骨之疽,越來越近!
“噗!”一股陰寒掌風(fēng)掃中后背,云拭喉頭一甜,噴出一口鮮血,五臟六腑仿佛移位,眼前陣陣發(fā)黑。她咬著牙,將涌到嘴邊的腥甜硬生生咽回去,借著掌力向前撲得更快!狼狽?只要能活命,狼狽算什么!
近了!更近了!
穿過最后一片密林,眼前豁然開朗!
半空中,月華如水傾瀉。
一道身影,凌空而立。
墨色的蛟綃錦袍在夜風(fēng)中獵獵作響,勾勒出少年初顯挺拔卻已蘊含無窮力量的身形。烏發(fā)僅用一根墨玉簪隨意束起幾縷,其余如瀑般散落肩背。側(cè)臉在月光下如同霜雪雕琢,鼻梁高挺,下頜線條流暢而冷硬。
最攝人心魄的是那雙眼睛。
他正漫不經(jīng)心地與六名黑衣殺手纏斗,一招一式,看似隨意,卻蘊含著撕裂空間的恐怖威能,將六人玩弄于股掌之間,如同閑庭信步逗弄螻蟻。眼神淡漠,深邃得如同寒潭古井,映著月光,卻無一絲溫度,只有一種俯瞰眾生的、冰冷到極致的漠然與……一絲不易察覺的、無聊的戾氣。
云拭心頭劇震!好強(qiáng)的少年!好恐怖的氣場!但此刻,他是唯一的生機(jī)!
她算準(zhǔn)距離,用盡全身力氣,朝著空中那墨色身影和追殺她的陰寒強(qiáng)者方向,嘶聲大喊,聲音在夜空中格外清晰:
“大哥——!人我給你引來了!”
聲音充滿“激動”和“如釋重負(fù)”!
這一嗓子,石破天驚!
正戲耍對手的夜?fàn)a,淡漠的眼底第一次掠過一絲極其細(xì)微的錯愕——大哥?什么東西?
而那追殺云拭的陰寒強(qiáng)者,氣息明顯一滯,冰冷的殺意瞬間鎖定了空中的夜?fàn)a!誤判!
電光火石之間!
云拭如同泥鰍般,爆發(fā)出最后的速度,從夜?fàn)a身側(cè)不遠(yuǎn)處險險擦過!就在這擦肩而過的瞬間,她那只沾滿污泥和血跡的小手,快如鬼魅地一探、一勾——
夜?fàn)a腰間懸掛著的一枚觸手溫潤、雕刻著繁復(fù)暗紋的墨玉玉佩,已然悄無聲息地落入了她的掌心!入手冰涼,隱有奇異波動。
**(留個憑證!日后繞著走!實在不行換錢救命!)**
云拭頭也不回,借著雙方被這變故弄得氣息一窒的瞬間,如同受驚的兔子,猛地扎進(jìn)另一側(cè)的密林深處,消失得無影無蹤!
“找死!”陰寒強(qiáng)者暴怒,恐怖的攻擊瞬間轉(zhuǎn)向夜?fàn)a!
夜?fàn)a眼底的錯愕瞬間化為冰冷的寒芒!他掃了一眼腰間空蕩蕩的系繩,又看向那陰寒強(qiáng)者,薄唇緊抿,一絲冰冷的弧度勾起。
“呵。”一聲意味不明的冷哼。
他不再留手!墨袖翻飛,恐怖的力量如同沉睡的兇獸蘇醒,瞬間與那陰寒強(qiáng)者戰(zhàn)在一處!氣浪翻滾,山林摧折!
數(shù)個回合,激烈異常。那陰寒強(qiáng)者顯然也非等閑,招招致命。
就在此時,遠(yuǎn)處傳來破空之聲!
“少主!”
兩道強(qiáng)橫氣息急速靠近,正是夜?fàn)a的護(hù)衛(wèi)陳樹(手持重劍,氣勢沉穩(wěn))、陳山(身形如風(fēng),手持雙刺,眼神銳利)。
陰寒強(qiáng)者見勢不妙,虛晃一招,身影如同鬼魅般融入黑暗,瞬間遠(yuǎn)遁。
“少主!您沒事吧?”陳樹陳山趕到,看到一片狼藉的戰(zhàn)場和少主冰冷的神色,心頭一緊,“何人如此大膽?竟敢襲擊少主?!”
夜?fàn)a沒有回答。他緩緩落回地面,月光照亮他俊美近妖卻籠罩寒霜的臉。他抬手,修長的手指輕輕拂過腰間原本懸掛玉佩的位置,那里空空如也。
“無賴…”兩個字,從他齒縫間冷冷擠出,帶著一種從未有過的、混合著驚愕、惱怒和一絲…難以置信的憋屈。
“無賴?”陳山一愣,和陳樹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茫然和震驚。這世上…還有人能從少主身上偷東西?還能讓少主罵“無賴”?這簡直比剛才那神秘強(qiáng)者還讓他們驚悚!
夜?fàn)a閉了閉眼,腦海中清晰地浮現(xiàn)出那張在生死關(guān)頭、沾滿血污污泥卻依舊能看出幾分清秀輪廓的小臉,尤其是那雙眼睛——慌亂、狠戾、狡黠,深處卻燃著一種令人心悸的、仿佛能焚盡一切的火焰,亮得驚人。
“我記得他。”夜?fàn)a的聲音恢復(fù)了慣常的冰冷,卻多了一絲咬牙切齒的意味,“掘地三尺,給我把那個…小賊找出來!”
他倒要看看,是哪個不知死活的小混蛋,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后話:一個月內(nèi),陳樹陳山拿著根據(jù)少主描述、由宮廷畫師精心繪制出的“小賊”畫像——一個眉眼精致卻臟兮兮的“少年”——跑遍了青云城乃至周邊大小城鎮(zhèn),一無所獲。畫像上的“少年”,如同人間蒸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