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橋的月桂開得最盛時,三界都收到了一份特殊的請柬。
請柬是用天族的云錦和魔族的玄絲共同織就的,邊緣繡著銀紫色的月痕,中央并排放著兩個名字——靈汐,淵煞。落款處沒有寫“天族公主”與“魔族太子”,只畫了朵并蒂的仙魔蓮,像個心照不宣的承諾。
“聽說了嗎?天族的小公主要和魔族太子成婚了!”
“婚典就定在忘川橋,說是要請三界生靈都來觀禮呢!”
消息像長了翅膀,三日內(nèi)就傳遍了每片云、每寸土。天族的仙娥在瑤池采摘最盛的蓮華,魔族的匠人在忘川橋搭建玄冰祭壇,連西荒的仙魔蓮都似有感應(yīng),花苞上的月痕日日發(fā)亮,像是在醞釀一場盛大的綻放。
靈汐坐在梳妝臺前,看著云珠為她梳理長發(fā)。銅鏡里映出的自己,眉眼間早已褪去當(dāng)年的青澀,腕間的月痕在晨光下泛著溫潤的光,與十年前初見時那道刺目的印記判若兩樣。
“公主,您看這支鳳釵好不好?”云珠舉著支金步搖,釵頭是展翅的鳳凰,尾羽卻綴著魔族的黑曜石,“是陛下特意讓能工巧匠做的,說要融了兩族的靈氣。”
靈汐接過鳳釵時,窗外傳來一陣熟悉的笑聲。她推開窗,看見淵煞正站在月桂樹下,被一群孩童圍著——天族的小仙童舉著花環(huán),魔族的小魔兵捧著糖果,鬧著要給他戴上“新郎花”。
他今日穿了件特殊的禮服,衣擺是天族的流云紋,領(lǐng)口卻繡著魔族的月痕圖騰,墨色長發(fā)束起,用的是靈汐親手編的銀帶。聽見開窗聲,他抬頭望過來,鎏金色的瞳孔里盛著笑意,像落滿了星辰。
“過來。”靈汐朝他招手,指尖不自覺地?fù)徇^腕間的月痕。
淵煞笑著揮手驅(qū)散孩子們,幾步走到窗前。他仰頭看著她,目光從她發(fā)間的鳳釵滑到胸前的雪蓮印記,忽然伸手,將一朵剛摘的月桂花別在她耳后。
“好看。”他低聲說,指尖輕輕蹭過她的耳垂,帶著桂花的清香。
靈汐的臉頰微微發(fā)燙。十年相伴,他總能用最簡單的話讓她心跳失序。她想起昨夜父君來找她時的模樣,那個曾為仙魔界限寸步不讓的天帝,握著她的手說“只要你覺得安穩(wěn),天族的規(guī)矩不算什么”,眼角的皺紋里,藏著終于放下的釋然。
“對了,老魔君托人送了份賀禮。”淵煞從袖中摸出個木盒,打開后里面是對銀環(huán),環(huán)上鑲嵌的鴿血紅寶石,正是當(dāng)年他左耳那枚,“他說這是魔族的聘禮,本該三百年前就送的。”
靈汐拿起銀環(huán),觸到寶石的瞬間,忽然想起三百年前誅仙臺的火海——那時這寶石還嵌在護(hù)心鏡上,映著年幼的淵煞抱著她時,眼中從未熄滅的光。
“還有這個。”淵煞又拿出個錦囊,里面是半塊玉佩,與靈樾送的那半塊正好拼成完整的圓月,“靈樾先生說,當(dāng)年欠的債,要用祝福來還。”
靈汐將兩塊玉佩合在一起,忽然笑了。那些曾橫亙在他們之間的仇恨、猜忌、算計(jì),終究在光陰里化作了此刻掌心的溫度。
婚典當(dāng)日,忘川橋被裝點(diǎn)成了銀紫色的海洋。
天族的仙樂與魔族的鼓點(diǎn)交織在一起,天兵與魔兵并肩站在橋兩側(cè),手里舉著月桂花束。橋中央的玄冰祭壇上,司命星君穿著嶄新的星袍,手里捧著用月神玉佩融成的同心契,正等著新人到來。
當(dāng)靈汐穿著繡滿雪蓮的嫁衣,與身披玄色禮服的淵煞并肩走過忘川橋時,所有聲音都靜了下來。他們的腳步踏過橋面,留下串串銀紫色的光痕,那是仙力與魔元交融的印記,像在宣告一場跨越三界的盟約。
“以月神之名,證同心之契。”司命星君的聲音響徹云霄,將同心契舉過頭頂,“天族靈汐,魔族淵煞,愿你們……”
“愿我們仙魔相融,不棄不離。”靈汐與淵煞同時開口,聲音交織在一起,腕間的月痕同時爆發(fā)出耀眼的光。
同心契化作兩道流光,分別融入兩人的印記中。剎那間,忘川河的河水翻涌起來,銀紫色的蓮花鋪滿河面;西荒的月桂林傳來陣陣清響,所有花苞同時綻放;南天門的方向亮起金光,與魔宮的紫光交相輝映,在天際織成巨大的月痕。
“快看!仙魔蓮開花了!”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眾人望向西方——西荒的并蒂仙魔蓮正迎著朝陽舒展花瓣,花心的兩顆月痕,與祭壇上新人腕間的印記,一模一樣。
靈汐看著淵煞眼中的自己,忽然想起初見時他說的那句話“想看看天族的月亮掉進(jìn)泥潭里會不會碎”。如今她總算能回答他了——不會碎,因?yàn)槟嗵对缫鸦髂芡凶≡铝恋恼菩模冒腩w心元的溫度,焐熱了所有寒涼。
淵煞低頭吻住她的唇角,動作溫柔得像對待稀世珍寶。周圍響起山呼海嘯般的祝福,天族的仙酒與魔族的烈酒被同時舉起,灑向天空,化作漫天銀紫色的光雨。
靈汐靠在他懷里,聽著三界生靈共同的歡呼,忽然明白,這場婚典從來不是結(jié)束,而是開始——是仙魔兩族真正放下隔閡的開始,是三界生靈共生共存的開始,是她和他,用余生續(xù)寫同心之契的開始。
暮色降臨時,賓客漸漸散去。靈汐和淵煞坐在月桂樹下,看著忘川橋的燈火一盞盞亮起,像墜落在人間的星辰。
“累了嗎?”淵煞為她披上披風(fēng),指尖劃過她耳后的月桂花。
靈汐搖搖頭,往他懷里靠了靠:“就是覺得……像做夢。”
“不是夢。”淵煞握住她的手,讓兩人的月痕緊緊相貼,“你看,這印記會一直陪著我們。”
遠(yuǎn)處傳來孩子們的歡笑聲,那是天族與魔族的幼童在橋上放花燈,一盞盞蓮花燈順流而下,載著寫滿祝福的紙條,奔向星河璀璨的遠(yuǎn)方。
靈汐抬頭望著淵煞的眼睛,那里映著燈火,映著月光,映著她的模樣,像藏著整個三界的溫柔。
“淵煞。”
“嗯?”
“我們會永遠(yuǎn)這樣嗎?”
淵煞笑了,吻落在她的月痕上,帶著十年光陰釀成的醇厚:“會。”
會有無數(shù)個清晨,一起在酒坊釀光陰;會有無數(shù)個黃昏,并肩看忘川橋的落日;會有無數(shù)個四季,看著仙魔蓮歲歲枯榮,看著橋邊的月桂長得遮住天空。
而腕間的月痕,會像此刻這樣,永遠(yuǎn)亮著,作為他們曾打破界限、擁抱彼此的證明,在三界流傳的故事里,寫下最溫柔的注腳。
忘川橋的風(fēng)帶著桂花酒的香氣,掠過交疊的月痕,奔向一個永遠(yuǎn)有光的未來。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