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燒紅的烙鐵上,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撕裂般的痛楚。林晚的視線已經(jīng)模糊,汗水、雨水和不斷涌上喉嚨的血腥味混雜在一起,讓她幾乎窒息。背上葉璃的身體冰冷而沉重,如同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讓她搖搖欲墜。但識海中那道清晰、灼熱的“牽引線”卻如同黑暗中的燈塔,死死釘在她的意識深處,指引著方向,也燃燒著她最后一點求生的意志。
周圍的林木越來越稀疏,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巨大、形態(tài)更加怪異的黑色巖石。空氣變得更加粘稠,那股若有若無的奇異甜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濃烈的、帶著硫磺氣息的燥熱,以及更深邃的、仿佛源自大地深處的衰敗與死寂。地面不再泥濘,而是覆蓋著一層冰冷的、濕滑的黑色苔蘚,踩上去發(fā)出令人不安的“噗嘰”聲。
牽引感越來越強,幾乎化為實質(zhì)的灼痛,源自神魂深處的共鳴如同擂鼓般在意識中震蕩!那共鳴中蘊含的痛苦、憤怒和壓抑的狂暴力量,幾乎要將林晚本就瀕臨崩潰的意志撕碎!
終于,在穿過一片如同巨獸肋骨般交錯聳立的嶙峋怪石后,眼前的景象豁然……或者說,驟然變得令人窒息!
前方不再是幽深的森林,而是一片巨大的、向內(nèi)塌陷的環(huán)形斷崖!斷崖之下,翻滾涌動著濃得化不開的黑暗,仿佛連接著九幽地獄。而就在她們所處的這側(cè)斷崖邊緣,一面巨大到望不到頂端的、近乎垂直的黑色崖壁拔地而起,如同一面亙古存在的絕望之墻!
吸引林晚所有目光,讓她血液幾乎凍結(jié)的,并非這面宏偉而壓抑的崖壁本身,而是那被牢牢釘在崖壁中央、離地約十?dāng)?shù)丈高處的——身影!
數(shù)條粗壯得如同成年男子腰身般的金色鎖鏈,閃爍著冰冷而刺目的光芒,如同從虛空中延伸出的審判之矛,殘忍地貫穿了他的四肢和胸膛!鎖鏈并非簡單的束縛,而是深深嵌入了崖壁內(nèi)部,末端連接處銘刻著無數(shù)繁復(fù)到令人頭暈?zāi)垦?、流轉(zhuǎn)著恐怖威壓的符文!這些符文如同活物般明滅不定,每一次閃爍,都從崖壁深處汲取著某種令人心悸的力量,又通過鎖鏈,源源不斷地注入那被禁錮的身影之中,同時也帶來無法想象的痛苦。
那是一個少年。
至少,輪廓如此。
他低垂著頭,長長的、沾滿污垢和凝固血痂的亂發(fā)遮住了大半面容。赤裸的上半身布滿新舊交疊的恐怖傷痕,有些深可見骨,有些則如同被烙鐵燙過,呈現(xiàn)出焦黑的色澤。皮膚是病態(tài)的蒼白,但此刻,在那些貫穿他身體的粗大鎖鏈周圍,皮膚下卻透出一種詭異的、如同熔巖流淌般的暗金色光芒!那光芒隨著鎖鏈符文的閃爍而明滅,仿佛他整個人都被這恐怖的金色枷鎖從內(nèi)部點燃、煅燒!
他像是一尊被獻祭的、正在被熔爐緩慢融化的神像,又像是一頭被無數(shù)道神罰之矛釘死在恥辱柱上的洪荒兇獸!
林晚的腳步猛地頓住,如同被無形的巨錘擊中。巨大的視覺沖擊和神魂深處那同源的、被放大了無數(shù)倍的痛苦共鳴,讓她雙腿一軟,再也支撐不住,“噗通”一聲跪倒在冰冷濕滑的黑色苔蘚上。背上的葉璃也無力地滑落在地。
“呃……”劇烈的震動似乎讓葉璃恢復(fù)了一絲意識,她艱難地睜開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視線順著林晚呆滯的目光,投向那崖壁中央的恐怖景象。當(dāng)看清那被金色鎖鏈貫穿的身影時,她渙散的瞳孔驟然收縮,喉嚨里發(fā)出一聲意義不明的、帶著極致驚駭與同病相憐的嘶啞氣音。
就在這時,那低垂的頭顱,緩緩地、極其艱難地抬了起來。
亂發(fā)向兩側(cè)滑落,露出一張年輕卻布滿污垢和干涸血痕的臉。他的臉頰深陷,顴骨突出,嘴唇干裂蒼白。但最攝人心魄的,是那雙眼睛!
那根本不像人類的眼睛!
眼白部分布滿了蛛網(wǎng)般的、灼熱的暗金色裂紋,仿佛隨時會碎裂開來!而瞳孔深處,則如同兩汪沸騰的、翻滾著無盡痛苦與暴戾巖漿的金色熔潭!那熔金般的目光穿透空間,瞬間鎖定了跪倒在地、狼狽不堪的林晚和葉璃。
沒有言語。
一股龐大到無法形容、混亂而狂暴的精神意志,如同決堤的熔巖洪流,瞬間跨越空間,狠狠撞入林晚和葉璃的識海!
“轟——!”
林晚感覺自己的腦袋像是被燒紅的鐵棍狠狠貫穿!無數(shù)破碎的畫面、扭曲的嘶吼、極致痛苦的哀鳴、以及足以焚毀星河的暴怒,如同失控的洪流,瘋狂沖擊著她脆弱的神魂壁壘!
她看到了:
無盡的虛空,冰冷俯瞰的巨大金色眼眸,帶著絕對的秩序與漠然……
撕裂蒼穹的巨爪,燃燒著焚盡萬物的金焰,卻在一道道憑空出現(xiàn)的鎖鏈下悲鳴著被禁錮、拖拽……
黑暗的地底熔巖湖,翻滾著熾熱的巖漿,少年(或者說某種恐怖存在的幼體?)在其中沉浮,被金色的符文鎖鏈纏繞、煅燒、抽取力量……
無數(shù)個日夜,鎖鏈符文閃爍,力量被強行抽離的痛苦如同凌遲,每一次呼吸都是折磨……
偶爾闖入禁地的修士或妖獸,在接觸到鎖鏈散發(fā)的氣息時,瞬間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扭曲、畸變,或化為飛灰……
以及……絕情崖頂,那兩道在雷霆下掙扎的、帶著同源枷鎖氣息的微弱火光!那是他在無邊黑暗中,看到的唯一一絲……“同類”的光!
這些畫面破碎、混亂、充滿了非人的視角和難以理解的痛苦,卻無比真實地烙印在林晚的意識里!那是屬于崖壁上那個少年——玄離——被禁錮千年的記憶碎片!是他被天道捕獲、鎮(zhèn)壓、抽取力量、承受無盡折磨的證明!
“呃啊——!”葉璃也發(fā)出了痛苦的呻吟,顯然也承受著同樣的精神沖擊。她眉心的金色枷鎖紋路劇烈閃爍,似乎在抵抗這外來意志的入侵,卻又因為這同源的痛苦而產(chǎn)生著詭異的共鳴。
林晚死死抱住自己的頭,指甲深深摳進頭皮,試圖抵御那撕裂靈魂的痛苦和信息洪流。就在她感覺自己即將被這洪流徹底沖垮、意識陷入永恒的黑暗時——
一股微弱卻堅韌的、屬于她自身的意志,如同狂風(fēng)暴雨中的一葉小舟,在混亂的精神沖擊中艱難地凝聚起來。那并非反抗,而是……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共鳴與呼喚!
她艱難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迎向崖壁上那雙熔金般的痛苦眼眸。她無法發(fā)出聲音,所有的意念都凝聚成一個最簡單、最直接的念頭,如同溺水者伸出的手,向著那同樣在痛苦洪流中掙扎的同類傳遞過去:
【我……們……來……了!】
【玄……離……!】
這微弱而清晰的意念,如同投入滾油的水滴,瞬間在混亂狂暴的精神洪流中激起漣漪!
崖壁上,玄離那雙熔金般的瞳孔猛地一縮!那混亂狂暴、幾乎要將林晚和葉璃意識碾碎的精神沖擊,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驟然一滯!
緊接著,一股更加復(fù)雜、卻不再是無序毀滅的意念,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愕、一絲微弱的希冀,以及更深處被點燃的、更加狂暴的怒火,緩緩傳遞回來:
【……你們……真的……掙脫了……它的……‘線’?】
【……弱小的……火種……竟敢……靠近……熔爐……】
【……快……離開……它……快……醒了……】
最后一句意念傳遞過來時,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急切和……恐懼!
與此同時,釘在玄離胸膛正中的那根最為粗大的金色鎖鏈,其上流轉(zhuǎn)的符文驟然間光芒大盛!一股遠(yuǎn)比之前更加冰冷、更加浩瀚、更加無情的意志波動,如同沉睡的巨獸被驚擾,正順著那鎖鏈,從無盡的虛空深處……緩緩蘇醒!
那并非玄離的意志!那是……“天道”本源的意志!它即將降臨于此!
林晚和葉璃的臉色瞬間慘白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