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寒玲（化名林寒）到教室時，距離上課還有近一個時辰。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戶，在空蕩的教室里投下斑駁的光影。她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微涼的桌面，靈眸悄然運轉，將教室的布局、角落里細微的灰塵飄動都納入感知范圍——這是她在極北之地養成的習慣，時刻保持對環境的掌控。

“來得挺早。”

一個清冷的聲音自身后響起。蘇寒玲回頭，看到王冬抱著手臂站在門口，晨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藍金色的發絲在陽光下泛著微光。

“習慣了。”蘇寒玲收回目光，語氣平淡。這些天同住一個宿舍，她對王冬的“早起困難癥”早有了解，此刻見他提前出現，倒有些意外。

王冬走到她斜后方的座位坐下，挑眉道：“你好像總對什么都提不起興趣？昨天周漪老師的事傳遍新生區，大家都在議論，就你跟沒事人一樣。”

蘇寒玲筆尖一頓，在草稿紙上留下一個淺淺的墨點。“議論解決不了問題。”她淡淡道，“史萊克的規則本就如此，要么適應，要么離開。”

王冬被噎了一下，撇撇嘴：“你這人真無趣。”話雖如此，卻沒再挪地方，反而從背包里翻出一本魂獸圖鑒，有一搭沒一搭地翻著。

教室里的人漸漸多了起來。霍雨浩進來時，看到蘇寒玲和王冬已經坐在那里，愣了愣，快步走過來坐在蘇寒玲旁邊。“林寒，王冬，你們來得好早。”

“比你早。”王冬頭也沒抬。

霍雨浩笑了笑，沒在意他的語氣，轉而對蘇寒玲道：“你的靈眸感知范圍那么廣，剛才有沒有察覺到周老師來了？”

“還沒。”蘇寒玲搖搖頭，“不過她的氣息很強，靠近時應該能感覺到。”

正說著，教室后門傳來輕微的腳步聲。蘇寒玲和霍雨浩幾乎同時轉頭——周漪那標志性的雞皮鶴發身影出現在門口，那雙精光四射的眼睛掃過全場，原本還有些嘈雜的教室瞬間鴉雀無聲。

周漪走到講臺后，目光在蘇寒玲、霍雨浩和王冬身上短暫停留，隨即開口，聲音沙啞如破鑼：“我叫周漪，是你們的班主任。在我的班級，垃圾通不過考核……”

后面的一切，和預想中一樣。當周漪讓“打過架的人起立”時，蘇寒玲幾乎沒有猶豫。她記得三天前王冬和霍雨浩在宿舍動手時，自己為了勸架，也和王冬過了兩招——雖然只是短暫的魂力碰撞，但確實動了手。

她站起身時，霍雨浩和王冬也幾乎同時站了起來。三人并肩而立，接受著全班的目光洗禮。

周漪看著他們三個，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滿意，隨即轉向其他人：“除了他們三個，其他人出去繞史萊克廣場跑一百圈。跑不完的，直接開除。”

教室瞬間炸開了鍋，質疑聲此起彼伏。蘇寒玲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耳邊是周漪釋放出的六環魂帝威壓，心中卻異常平靜——從踏入史萊克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這里的每一堂課，都不會輕松。

王冬在她身邊低哼一聲，語氣里帶著點不服輸的傲氣：“算她有點眼光。”

蘇寒玲側頭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只是握緊了藏在袖中的匕首周漪的魂力威壓如實質般壓在每個人心頭，那名剛才出聲質疑的學員臉色瞬間慘白，再也說不出一個字。其余學員雖滿心不忿，卻也不敢違抗——六環魂帝的威懾力擺在眼前，沒人愿意拿自己的史萊克學籍冒險。

“還愣著干什么？”周漪的聲音像淬了冰，“一分鐘倒計時，現在開始。”

學員們不敢再有遲疑，紛紛起身，帶著滿臉的憋屈和不甘涌出教室。一百人的隊伍浩浩蕩蕩沖向史萊克廣場，腳步聲雜亂卻急促，誰也不想成為第一個被“開除”的人。

教室里只剩下蘇寒玲、霍雨浩和王冬三人。

周漪收回威壓，目光落在他們身上，沙啞的聲音緩和了些許：“你們三個，留下。”

王冬挑了挑眉，似乎想說什么，卻被周漪一個眼神制止了。

“知道為什么讓他們罰跑，卻留你們下來嗎？”周漪走到三人面前，那雙精光四射的眼睛掃過他們，“霍雨浩，你先說。”

霍雨浩愣了一下，沉吟道：“因為……我們敢于面對沖突？”

周漪不置可否，轉向王冬。

王冬撇撇嘴：“不就是打架了嗎？有什么大不了的。”

最后，她的目光定格在蘇寒玲身上。

蘇寒玲迎上她的視線，平靜地說：“因為我們沒有畏懼規則之外的挑戰。”

周漪眼中閃過一絲贊許：“有點意思。”她緩緩踱步，“史萊克要的不是循規蹈矩的廢物，是敢闖、敢拼、敢打破常規的怪物。連架都不敢打，遇到危險只會退縮，將來怎么在魂師界立足？”

“罰他們跑一百圈，不止是懲罰，更是篩選。”周漪的聲音陡然提高，“一百圈，十里路，對二十級左右的魂師來說不算難事，但能堅持到最后的，必然是心志堅韌之輩。連這點苦都吃不了，趁早滾出史萊克！”

三人沉默地聽著，心中對這位嚴厲的班主任多了幾分敬畏。

與此同時，史萊克廣場上，被罰跑的學員們已經開始了煎熬。

起初，隊伍還算整齊，大家憑著一股血氣往前沖。但隨著圈數增加，魂力消耗加劇，不少人體力漸漸不支，腳步越來越慢。有人掉隊，有人臉色蒼白，甚至有人想偷偷偷懶，卻被周漪留在廣場邊緣的魂導監控器捕捉到——一道魂力鞭影憑空出現，抽在偷懶者身上，疼得他們齜牙咧嘴，再也不敢懈怠。

“可惡！這老太婆太過分了！”一個胖乎乎的學員邊跑邊抱怨，汗水浸透了校服，“憑什么林寒他們就能在教室里歇著？”

旁邊的女生喘著氣說：“誰讓人家敢打架呢……再說，你沒看到周老師看他們的眼神嗎？說不定是看中他們了。”

隊伍里的抱怨聲漸漸被沉重的喘息取代。陽光越來越烈，廣場地面被曬得發燙，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火炭上。有人體力不支倒在地上，立刻被巡邏的老師抬走——這意味著他們被淘汰了。

恐懼和不甘成了支撐剩下的人繼續跑下去的動力。他們看著前方的身影，咬著牙，將魂力壓榨到極致。

教室里，周漪通過魂導屏幕觀察著廣場上的情況，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看到了嗎？”她對教室里的三人說，“這就是現實。弱肉強食，適者生存。你們現在的安逸，是用剛才的勇氣換來的。但別以為這就結束了——他們的考驗是體力，你們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蘇寒玲看向屏幕里那些掙扎的身影，心中沒有幸災樂禍，只有一種了然。在極北之地，她早就明白，任何一點優勢都需要付出代價，而生存，從來不是容易的事。

王冬哼了一聲，眼神卻變得銳利起來。霍雨浩則握緊了拳頭，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日頭漸漸爬到頭頂，毒辣的陽光炙烤著史萊克廣場，連空氣都仿佛被扭曲。被罰跑的學員們早已沒了最初的整齊隊列，三三兩兩地散落在跑道上，每個人的校服都被汗水浸透，緊緊貼在身上，臉色蒼白如紙。

“還有……還有三十圈……”一個瘦高個學員喘著粗氣，腳步虛浮得像隨時會倒下，他的魂力幾乎耗盡，全憑一股意志力硬撐。旁邊有人再也撐不住，腿一軟跪倒在地，雙手撐著滾燙的地面，絕望地看著遠處的終點線——那明明就在眼前，卻又像隔著萬水千山。

巡邏的老師面無表情地走過去，將他扶起來帶離跑道。每當有人被抬走，剩下的人心里就多一分寒意，也多一分咬牙堅持的決心。

教室里，周漪的魂導屏幕清晰地映出廣場上的慘狀。她忽然開口：“你們三個，也去跑。”

王冬猛地抬頭，一臉難以置信：“憑什么？我們不是已經通過你的破篩選了嗎？”

“憑我是你們的老師。”周漪眼神冰冷，“剛才的‘留下’，是讓你們看清規則的殘酷。現在的‘去跑’，是讓你們記住——優勢永遠是暫時的，懈怠才是致命的。”

她看向蘇寒玲：“尤其是你，林寒。你的感知力很強，但別忘了，真正的強者，不僅要看得清，更要跑得動。”

蘇寒玲沒有反駁，起身就往外走。霍雨浩和王冬對視一眼，也只能跟上。

當三人出現在廣場上時，正在掙扎的學員們瞬間炸開了鍋。

“他們怎么也來了？”

“肯定是被周老師罰了！活該！”

“快看，王冬好像很不爽啊……”

蘇寒玲無視周圍的議論，徑直加入跑道。她沒有一開始就用盡全力，而是均勻地分配魂力，保持著穩定的節奏——在極北之地追逐魂獸的經驗告訴她，長跑最忌諱急功近利。

靈眸悄然運轉，她能清晰地感知到周圍學員體內魂力的枯竭程度，也能預判到誰即將掉隊。這種感知讓她避開了幾次因體力不支引發的碰撞。

“喂，林寒，你慢點！”王冬追上來，額角已經見汗，“跑這么穩給誰看？”

蘇寒玲側頭看了他一眼：“保存體力。”

“切，我才不需要……”話沒說完，王冬腳下一個踉蹌，顯然是剛才急著追趕消耗了太多魂力。

霍雨浩從后面跟上來，輕聲道：“王冬，林寒說得對，我們得省著點力。”他運轉玄天功，體內魂力流轉得比常人更持久，呼吸也保持得很平穩。

三人漸漸形成一個小梯隊，保持著不快不慢的速度。王冬雖不情愿，卻也默默調整了節奏。

又跑了二十圈，廣場上的學員只剩下不到一半。有人開始用魂技輔助——比如釋放出帶有風屬性的武魂加速，或是用防御魂技抵擋陽光的炙烤。

“不公平！他們用魂技！”有人喊道。

巡邏老師冷冷回應：“規則沒說不能用魂技，這也是實力的一部分。”

蘇寒玲看著那些動用魂技的學員，眼神微動。她沒有釋放靈眸或冰天雪女，只是單純地憑借身體韌性和魂力控制堅持著。冰天雪女的力量過于特殊，她不想在此刻暴露。

王冬卻忍不住了，背后光明女神蝶的翅膀虛影一閃，一股柔和的氣流托著他，速度明顯加快：“憑什么他們能用？我也來！”

霍雨浩也釋放出精神力，不僅穩固自身狀態，還隱約給蘇寒玲和王冬提供了一絲助力。

三人的速度漸漸拉開距離，很快超越了大部分人。

最后十圈，成了真正的煎熬。陽光曬得人頭暈眼花，喉嚨干得像要冒煙，每一次抬腿都像是在拖動千斤重物。

蘇寒玲的眼前開始發黑，靈眸的感知也變得遲鈍。就在這時，冰天雪女的聲音在她腦海中響起：“用一點冰的力量，別硬撐。”

一絲極淡的寒氣從蘇寒玲體內溢出，悄無聲息地滋潤著她干涸的喉嚨和緊繃的肌肉。她打了個寒顫，精神為之一振，腳步重新變得穩健。

“還有最后一圈！”有人嘶吼著沖刺。

王冬第一個沖過終點線，他扶著膝蓋大口喘氣，藍金色的頭發濕漉漉地貼在額頭上，卻難掩眼中的興奮。

蘇寒玲是第二個沖線的。她停下腳步，靠在旁邊的柱子上，胸口劇烈起伏，陽光照在她臉上，能看到細密的汗珠折射出的微光。

最后幾圈，空氣仿佛被烈日烤成了粘稠的熱浪，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人的痛感。霍雨浩的腳步早已失去節奏，雙腿像被無形的鎖鏈捆住，每挪動一步，都要耗盡最后一絲魂力。他眼前一片模糊，精神探測徹底中斷，只剩下“不能停下”的念頭在腦海里機械地回響。

“還……還有12圈……”他的聲音氣若游絲，嘴唇干裂起皮，汗水順著下巴滴落，砸在滾燙的地面上，瞬間蒸發。

王冬沖過終點時，習慣性地回頭望了一眼，這一眼就讓他心猛地揪緊——霍雨浩的身子晃得像風中殘燭，隨時都可能倒下。

“霍雨浩！”

他想也沒想，轉身就往回沖，速度快得帶起一陣風。

周漪就站在終點線旁，看到王冬的動作，只是微微瞇起了眼，那道原本可能出口的呵斥，終究是咽了回去。她那雙洞悉一切的眼睛里，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波動。

王冬沖到霍雨浩身邊，二話不說架住他的胳膊，一股柔和的魂力毫不猶豫地渡了過去：“跟我走！”

霍雨浩渾身一震，虛弱地睜開眼：“王冬……別……”

“廢什么話！”王冬低吼一聲，語氣里帶著點兇巴巴的急切，“你要是在這兒倒下，以后還好意思跟我吵？”他半拖半扶著霍雨浩，背后光明女神蝶的翅膀虛影再次展開，淡金色的光暈不僅托住了兩人的身體，還驅散了些許熱浪。

蘇寒玲站在原地，看著他們的身影。靈眸清晰地捕捉到王冬緊繃的側臉、用力到發白的指節，還有霍雨浩那只搭在王冬肩上、微微顫抖的手。她沒有上前，只是安靜地看著——有些羈絆，需要自己親手系上。

廣場上，剩下的學員們也注意到了這一幕。有人愣住，有人低聲議論，但看著王冬咬著牙往前沖的樣子，誰也沒說出“違規”兩個字。連巡邏的老師都只是遠遠看著，沒有上前干涉。

“還有8圈……”王冬喘著粗氣，額頭上的汗水像斷了線的珠子，“霍雨浩，你給我睜眼！想想你那些要做的事，這點苦算什么！”

霍雨浩的意識像是沉在水里，忽明忽暗，但王冬的聲音像根繩索，一次次把他從昏沉中拽回來。他死死咬住牙，用盡最后力氣抬起腿，配合著王冬的步伐，一步，又一步。

王冬的魂力消耗得極快，翅膀的光暈越來越淡，臉色也漸漸蒼白，但他架著霍雨浩的胳膊始終沒有松開。兩人的影子在陽光下被拉得很長，緊緊依偎在一起，仿佛成了一個整體。

周漪始終站在終點，目光落在他們身上，沒有催促，也沒有阻止。她那雙見過無數天才與庸才的眼睛里，此刻竟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期許。

當最后一圈的紅線出現在視野里時，王冬幾乎是吼著沖過去的：“到了——！”

兩人一起摔在終點線后，王冬還死死護著霍雨浩，生怕他磕碰到。滾燙的地面貼著后背，卻比不過體內翻涌的疲憊，兩人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胸口劇烈起伏，像兩臺快要散架的風箱。

周漪走上前，將兩瓶恢復液扔在他們身邊，聲音依舊沙啞，卻沒了之前的冰冷：“起來，喝了。”

王冬掙扎著坐起來，先把恢復液擰開遞給霍雨浩，自己才拿起另一瓶灌下去。清涼的液體流過喉嚨，兩人都舒服地悶哼了一聲。

“老師……我……”王冬剛想解釋，卻被周漪打斷。

“學分不扣了。”她淡淡道，目光掃過三人，“記住，史萊克教你們變強，也教你們別丟了血性。連同伴都能眼睜睜看著倒下，再強也是廢物。”

王冬愣住，隨即咧嘴笑了，露出兩排白牙。霍雨浩也虛弱地笑了，看向王冬的眼神里，帶著前所未有的暖意。

陽光穿過云層，落在三人身上，帶著點灼熱，卻也帶著種說不出的融洽。周漪看著他們，轉身走向教學樓，背影依舊挺拔，只是誰也沒看到，她嘴角那一閃而逝的弧度。

這堂開學第一課，終究在汗水與羈絆里，寫下了不一樣的注腳。

周漪不知何時出現在終點，手里拿著三瓶淡綠色的藥劑：“恢復液，喝了。”

三人接過藥劑一飲而盡，一股清涼的能量瞬間流遍全身，疲憊感消散了不少。

周漪看著他們，又看了看陸續沖線和被抬走的學員，緩緩道：“今天的課，叫‘代價’。”

“想在史萊克獲得尊重，就要付出比別人多十倍的努力；想成為強者，就要承受別人受不了的痛苦。”她的目光掃過全場，“跑完全程的，留下。沒跑完的，收拾東西離開。”

沒有人再抱怨，幸存者們互相攙扶著，眼神里雖有疲憊，卻多了一種名為“堅韌”的東西。

蘇寒玲望著廣場上空盤旋的飛鳥，握緊了拳頭。她知道，這只是開始。在史萊克的每一天，都將是一場與自己的較量——而她，必須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