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圓之夜的前一天，青璃在藏書閣里坐立不安。手腕上的青銅紋路比往日更加灼熱，仿佛在提前預警即將到來的痛苦。她輕輕摩挲著萬象囊，思緒卻飄向了李元燚。
自從那天在他書房分別后，二皇子就再沒出現過。據宮人們說，他最近忙于調查宮中青銅器異動之事，幾乎足不出戶。青璃幾次想去找他，卻又怕暴露兩人的聯系，只能按捺住沖動。
“小青！“熟悉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打斷了她的思緒。
青璃抬頭，看見李元徹興沖沖地跑進來，手里拿著一個精致的食盒。他今天穿著月白色錦袍，發髻用一根青玉簪固定，襯得整個人清爽俊朗。
“殿下?！扒嗔銖姅D出一個笑容。
李元徹敏銳地察覺到她的異常：“怎么了？臉色這么差？“
“沒什么，就是有點累?！扒嗔а陲椥缘厝嗔巳嗍滞?。
李元徹放下食盒，關切地握住她的手：“又發病了？“他注意到青銅紋路比上次見時又擴大了，眉頭立刻皺了起來，“這擴散得越來越厲害了......“
青璃想抽回手，卻被握得更緊。太子的手掌溫暖干燥，帶著令人安心的力量。
“我沒事?！八p聲說，“殿下今天怎么來了？“
李元徹松開手，打開食盒：“母后準我出宮賑災，明天一早就走。特意來跟你道別?！八I寶似的展示里面的點心，“看，御廚新做的棗泥酥，你最愛吃的。“
青璃心頭一暖。這個單純的太子總是記得她喜歡什么。
“賑災？去哪里？“
“QH縣，連日暴雨引發水患。“李元徹嘆了口氣，“百姓流離失所，急需賑濟?！?/p>
青璃拿起一塊棗泥酥咬了一口，甜而不膩的滋味在舌尖化開：“殿下親自去？會不會有危險？“
“有侍衛隨行，應該沒事?！袄钤獜卣ＵＱ郏霸僬f，我這個太子也不能總是養尊處優啊。“
看著他天真的笑容，青璃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她想起李元燚那句“明晚子時“的約定——正好是太子出發賑災的同一天！
“殿下一定要多帶些護衛?！八滩蛔《?，“路上小心。“
李元徹笑著拍拍她的肩：“放心，我很快就回來。“他猶豫了一下，“對了，我不在的時候，你離二弟遠點?！?/p>
“?。繛槭裁?？“
“直覺?！袄钤獜氐谋砬楹币姷貒烂C起來，“最近他看你的眼神......不太對勁?！?/p>
青璃心跳漏了一拍：“殿下多慮了。二殿下對我......“她想起那幅藏在綢布下的畫像，耳根微微發熱，“只是因為我與青銅獅子失蹤案有關罷了?！?/p>
李元徹搖搖頭：“總之小心為上?！八酒鹕?，“我得回去準備了。你......保重。“
目送太子離開，青璃的眉頭越皺越緊。她總覺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發生。猶豫再三，她決定冒險去找李元燚問個清楚。
二皇子的書房外戒備森嚴，青璃繞到后窗，輕輕敲了敲窗欞。
沒有回應。
她又敲了敲，這次用力一些。終于，窗戶開了一條縫，李元燚冷峻的面容出現在縫隙中。
“你瘋了？“他壓低聲音，“被人看見怎么辦？“
“我有急事！“青璃急切地說，“太子明天要去賑災，是不是你......“
“進來再說?！袄钤獱D打斷她，迅速打開窗戶。
青璃笨拙地爬進書房，落地時差點絆倒，被李元燚一把扶住。兩人距離突然拉近，她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藥香，混合著熟悉的沉香味。
“你受傷了？“她下意識問。
李元燚迅速松開手：“沒事?！八D身走向書案，步伐有些不穩，“你剛才說什么？“
青璃這才注意到他的臉色蒼白得嚇人，額角還有細密的汗珠。
“殿下！你明明......“
“說正事?！袄钤獱D冷冷打斷。
青璃咬了咬嘴唇：“太子明天要去QH縣賑災，是不是與你有關？“
李元燚轉身，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你怎么知道？“
“真的是你！“青璃瞪大眼睛，“你要對他做什么？“
“與你無關?！?/p>
“當然有關！“青璃上前一步，“他是我的朋友，而且......而且他是個好人！“
李元燚冷笑一聲：“好人就不該死？“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一手撐住書案才沒有倒下。
青璃顧不得許多，沖上前扶住他：“你到底怎么了？“
李元燚想推開她，卻發現自己虛弱得連這點力氣都沒有。青璃趁機抓住他的手腕把脈——作為前美食博主，她曾學過一些基礎的中藥知識。
“中毒了？“她震驚地看著李元燚蒼白的唇色，“誰干的？“
李元燚抽回手：“皇后。“
“什么？“
“三天前的宴席?！袄钤獱D虛弱地坐下，“她賜的酒有問題?！?/p>
青璃倒吸一口冷氣：“為什么？“
“因為她發現我在調查青銅獅子的事?！袄钤獱D冷笑，“也因為她一直視我為威脅?！?/p>
青璃腦中一片混亂?；屎蠼o二皇子下毒，二皇子又要設計太子......這錯綜復雜的宮廷斗爭讓她不寒而栗。
“解藥呢？“
“暫時控制住了?！袄钤獱D指向書案上的一個瓷瓶，“但無法根除。需要一味特殊藥材，只有QH縣的山上才有。“
青璃恍然大悟：“所以你設計太子去賑災，其實是為了......“
“一石二鳥。“李元燚的眼中閃過一絲冷酷，“既能拿到藥材，又能......“他突然停住，看向青璃，“你為什么要來問我？“
“我......“
“明明可以直接問太子，或者裝作不知道。“李元燚步步緊逼，“為什么冒險來找我？“
青璃語塞。是啊，為什么？明明可以置身事外，為什么偏偏要來質問二皇子？
“我......不想太子擔心?！八Y結巴巴地說，“他最近夠煩心了......“
李元燚突然笑了，那是一個沒有溫度的笑容：“撒謊。“他輕聲道，“你是擔心我。“
“我沒有！“
“那你現在可以走了。“李元燚轉身背對她，“去告訴太子小心提防，或者直接向皇后告發我。“
青璃站在原地，雙腳像生了根。她知道自己應該離開，應該去警告太子，可是......
“我不會告發你?！八罱K低聲說，“但求你......別傷害太子。他真的是個好人。“
李元燚的背影僵了僵：“這宮里好人活不長?！?/p>
“那你呢？“青璃忍不住問，“殿下是好人還是壞人？“
沉默良久，李元燚才緩緩開口：“我不知道?！?/p>
這個出人意料的回答讓青璃心頭一顫。她鼓起勇氣，上前一步：“解藥的事，我能幫上忙嗎？“
李元燚轉過身，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明晚子時，按計劃行事?！八D了頓，“至于太子......我會盡量不傷他性命。“
這已經是二皇子能做出的最大讓步。青璃點點頭，知道再說什么都是徒勞。
“殿下保重?！八p聲道，轉身準備離開。
“青璃。“
李元燚突然叫住她，這是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青璃回頭，看見二皇子站在窗邊，月光為他鍍上一層銀邊，襯得他愈發蒼白孤寂。
“如果......“他聲音低沉，“如果我與太子只能活一個，你希望是誰？“
這個殘酷的問題像一把刀刺入青璃心臟。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李元燚似乎并不期待答案，輕輕揮手：“走吧。“
青璃恍惚地爬出窗戶，回到夜色中。那個問題卻像夢魘般縈繞在她心頭，揮之不去。
第二天清晨，太子率領賑災隊伍浩浩蕩蕩地出發了。青璃站在宮墻上，遠遠望著那隊人馬漸行漸遠，心中五味雜陳。
她一夜未眠，腦海中全是李元燚蒼白的面容和那個殘酷的問題。兩個皇子，一個陽光溫暖如春風，一個冷峻深沉如寒潭，卻都在她心中占據了特殊的位置。
“看什么呢？這么入神？“
一個聲音突然從身后傳來，青璃嚇得差點跳起來。轉身看見管事嬤嬤狐疑地盯著她。
“沒、沒什么?！扒嗔Щ琶Φ皖^，“就是看看風景......“
嬤嬤冷哼一聲：“藏書閣的書還沒整理完呢，偷什么懶！“
青璃乖乖跟著嬤嬤回去干活，心思卻早已飛到了QH縣和即將到來的月圓之夜。
整整一天，她都魂不守舍，打翻了墨汁，整理錯了書目，被嬤嬤罵了好幾次。傍晚時分，一個小宮女偷偷塞給她一張紙條：
“太子遇襲，QH縣往北十里亭。——小凳子“
小凳子是太子的貼身小太監，青璃認識。紙條上的消息讓她如墜冰窟——李元燚果然動手了！
顧不上多想，青璃抓起萬象囊就往外跑。管事嬤嬤在身后大喊，她也充耳不聞。
宮門已經下鑰，但青璃知道一條鮮為人知的小路——李元徹曾帶她走過。她七拐八繞，避開巡邏的侍衛，終于溜出皇宮。
QH縣在城北三十里，十里亭就是出城后第一個驛站。青璃不會騎馬，只能靠雙腳奔跑。她氣喘吁吁地跑過官道，耳邊全是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千萬別出事......“她一遍遍祈禱，腦海中浮現太子溫暖的笑容。
天色漸暗，遠處隱約可見驛站的輪廓。青璃剛要靠近，突然聽到一陣打斗聲！她躲在一塊巨石后偷看，只見十多個黑衣人正圍攻太子的護衛隊。地上已經躺了幾具尸體，剩下的護衛圍成一個圈，將太子護在中央。
太子本人手持一柄長劍，動作雖然生疏卻也有模有樣，顯然在努力自衛。但寡不敵眾，護衛一個接一個倒下，眼看就要支撐不住。
“放箭！“黑衣人首領下令，“速戰速決！“
數支箭矢破空而來，直取太子咽喉！千鈞一發之際，青璃顧不得隱藏，沖了出去！
“殿下小心！“
她同時掏出萬象囊，集中全部精神，青銅紋路瞬間亮如白晝！一股無形的力量從錦囊中涌出，在太子面前形成一道屏障，箭矢如同撞上銅墻鐵壁，紛紛落地！
所有人都驚呆了，包括太子。青璃趁機沖進戰圈，一把拉住太子的手：“快跑！“
太子認出她，又驚又喜：“小青？！你怎么......“
“沒時間解釋！“青璃拽著他往樹林里跑，“他們是誰？“
“不知道！“太子氣喘吁吁地跟上，“突然就襲擊我們......“
身后傳來黑衣人的怒吼和追趕的腳步聲。青璃拉著太子鉆進茂密的樹林，借著夜色掩護左拐右拐。她從小在山區長大，對野外生存有些經驗，很快甩開了追兵。
兩人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聽不見任何追趕聲，才癱坐在一條小溪邊。太子滿頭大汗，衣衫凌亂，但眼中滿是驚喜。
“小青，你剛才那是......“
“殿下別問?！扒嗔Т鴼鈸u頭，“就當沒看見?！?/p>
太子識趣地點頭，突然皺眉：“你手腕！“
青璃低頭一看，倒吸一口冷氣——青銅紋路已經蔓延到了整條小臂，而且顏色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深，幾乎像真正的青銅一樣泛著金屬光澤！
“用了能力就會這樣......“她苦笑著解釋。
太子心疼地輕撫那些紋路：“疼嗎？“
“還好......“青璃勉強笑笑，突然注意到太子臉色不對，“殿下怎么了？“
李元徹搖搖頭，卻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嘴角溢出一絲鮮血！
“殿下！“青璃驚恐地扶住他。
“沒事......“太子虛弱地笑笑，“可能是剛才跑太急......“
青璃仔細檢查，發現他脖頸處有一個細小的針孔，周圍已經開始泛青。
“毒針！“她失聲叫道，“什么時候......“
太子茫然地搖頭，顯然不知道何時中的招。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臉色由紅轉白，冷汗涔涔。
青璃急得團團轉。她不懂醫術，身上也沒帶解毒藥。眼看太子情況越來越糟，她咬牙做出決定——
“殿下，我們得找個地方躲起來?！八銎鹛樱扒懊鎽撚写迩f。“
太子虛弱地點頭，幾乎將全身重量都壓在她身上。青璃艱難地扶著他沿溪流行走，尋找人煙。
夜色漸深，月亮悄悄爬上樹梢——今天是月圓之夜，而她卻錯過了與李元燚的約定。更糟的是，太子身中劇毒，生死未卜......
就在青璃幾乎絕望時，前方出現幾點燈火。一個小村莊坐落在山腳下，看起來寧靜祥和。
“堅持住，殿下......“青璃鼓勵道，“我們快到了。“
太子已經神志不清，只是本能地跟著她走。青璃咬緊牙關，拖著沉重的步伐向村莊走去。每走一步，手腕上的青銅紋路就灼熱一分，仿佛在提醒她即將到來的月圓異變。
但她顧不上這些了。此刻只有一個念頭支撐著她——救太子，不惜一切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