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的更鼓剛剛敲過，皇城上空突然炸開一朵赤紅的煙花。青璃猛地從榻上坐起，青銅化的右臂在黑暗中泛著幽光。窗外，遠(yuǎn)處的宮墻方向傳來隱約的喊殺聲。
“開始了......“她喃喃自語，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被角。
三天前被李元燚從太子妃的密室救出后，她就被安置在這座偏僻的別院里。盡管二皇子派了重兵把守，她還是趁著守衛(wèi)換班的間隙溜了出來。此刻她藏身在離東宮不遠(yuǎn)的一處廢棄角樓，從這里可以俯瞰大半個皇城的動靜。
又一朵煙花在夜空綻放，這次是紫色的，在皇城西北角。青璃瞳孔驟縮——那是魏家的信號！按照李元燚曾經(jīng)無意中透露的信息，紫色代表“事成“，意味著魏家已經(jīng)控制了關(guān)鍵位置。
“必須盡快找到太子......“她咬了咬下唇，從袖中掏出萬象囊。這寶貝自從月圓之夜與她產(chǎn)生共鳴后，似乎變得更加靈性了，此刻正在她掌心微微發(fā)熱，仿佛在回應(yīng)她的焦慮。
角樓木門突然被撞開，青璃還未來得及反應(yīng)，一柄冰涼的長劍已經(jīng)抵上了她的咽喉。
“果然在這里。“熟悉的聲音讓青璃渾身一僵。
李元燚從陰影中走出，月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側(cè)臉。他穿著全套鎧甲，胸前護(hù)心鏡上還沾著新鮮的血跡，顯然剛從廝殺中抽身。那雙總是冷若冰霜的眼睛此刻燃燒著駭人的怒火，右手玉扳指在月光下泛著森冷的光。
“殿下......“青璃的聲音哽在喉嚨里。
李元燚揮手示意侍衛(wèi)退下，然后一步上前扣住她的手腕：“我該拿你怎么辦？“他聲音低沉得可怕，“鎖起來？關(guān)進(jìn)鐵籠？還是干脆打斷你的腿？“
青璃手腕上的青銅紋路在他掌心跳動，傳來一陣陣灼熱的刺痛。她試圖掙脫，卻被李元燚一把按在墻上，后背重重撞上堅硬的石壁。
“我要去救太子！“她倔強(qiáng)地抬頭，直視那雙燃著怒火的眸子，“柳如眉給他下的毒比皇后吩咐的多三倍！他會死的！“
李元燚冷笑一聲：“你憑什么救他？就憑這半人半妖的身體？“他另一只手撫上她青銅化的臉頰，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還是憑這個隨時可能把你變回青銅的破袋子？“
青璃被他話中的輕蔑刺痛：“至少我試過了！而不是像殿下這樣，明明可以救他，卻選擇冷眼旁觀！“
“你以為我這些天在做什么？“李元燚突然暴怒，一拳砸在她耳邊的墻上，“布局！殺人！就為了能在今夜保住你們這兩個不知死活的蠢貨！“
墻面的碎石濺到青璃臉上，劃出幾道細(xì)小的血痕。她從未見過李元燚如此失控的一面，那個永遠(yuǎn)冷靜自持的二皇子此刻像頭被激怒的野獸，眼中閃爍著她看不懂的復(fù)雜情緒。
“我會派人救他。“李元燚深吸一口氣，稍稍平靜下來，“你現(xiàn)在跟我回別院。“
青璃搖頭：“我不信任殿下的人。“
這句話徹底點燃了李元燚的怒火。他一把扣住她的后腦，狠狠吻了下來。這個吻毫無溫柔可言，更像是野獸在標(biāo)記自己的領(lǐng)地。他的牙齒磕破她的唇瓣，鐵銹味在兩人唇齒間蔓延。青璃拼命推拒，青銅化的右手卻被他輕易扣住，按在頭頂。
“我究竟哪一點不如他？“李元燚松開她的唇，鼻尖相抵，呼吸灼熱，“他能給你的，我哪樣給不了？嗯？“
青璃胸膛劇烈起伏，唇上的傷口火辣辣地疼：“殿下給我什么了？囚禁？利用？還是......“
“命！“李元燚低吼，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我他媽把命都給你了！“
這句話像一記重錘砸在青璃心上。她怔怔地看著近在咫尺的俊臉，那雙總是深不可測的眼睛此刻盛滿了她讀不懂的情緒——憤怒、痛苦，還有一絲......脆弱？
李元燚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猛地松開她后退一步，抬手整理凌亂的衣襟：“滾吧。“他背過身，聲音恢復(fù)冰冷，“去救你的心上人。“
青璃愣在原地，不敢相信他就這樣放她走了。
“再廢話我就改變主意了。“李元燚冷笑。
青璃咬了咬牙，轉(zhuǎn)身沖向樓梯。身后傳來李元燚壓抑的指令：“跟上她，暗中保護(hù)。少一根頭發(fā)，你們提頭來見。“
皇城內(nèi)的混亂遠(yuǎn)超青璃想象。
她借著夜色的掩護(hù)，沿著偏僻小徑向東宮摸去。沿途所見觸目驚心——宮女太監(jiān)如無頭蒼蠅般四處逃竄，禁軍與身著魏家私兵服飾的士兵廝殺成一團(tuán)，幾處宮殿燃起熊熊大火，將夜空映得如同白晝。
“動作快！魏相有令，天亮前必須控制所有宮門！“
一隊全副武裝的士兵從她藏身的假山前跑過。青璃屏住呼吸，等腳步聲遠(yuǎn)去才敢移動。魏家竟然真的謀反了！而且看情形，已經(jīng)控制了大部分宮門。
東宮大門洞開，守衛(wèi)橫七豎八地倒在血泊中。青璃心頭一緊，躡手躡腳地潛入內(nèi)殿。眼前的景象讓她血液凝固——
太子李元徹癱倒在床榻上，面色灰敗如死人，嘴角掛著干涸的血跡。柳如眉卻盛裝華服，正慢條斯理地往一個小巧的金杯中倒入某種暗綠色液體。
“住手！“青璃顧不得隱藏，沖上去一把打翻金杯。
液體灑在地毯上，立刻腐蝕出一個焦黑的洞。柳如眉驚愕轉(zhuǎn)身，看清來人后冷笑：“青銅妖女？來得正好。“她拍了拍手，兩名侍衛(wèi)立刻從屏風(fēng)后沖出，“把她拿下！獻(xiàn)給魏相可是大功一件！“
青璃早有準(zhǔn)備，萬象囊對準(zhǔn)侍衛(wèi)：“收！“
兩人瞬間消失。柳如眉瞪大眼睛：“你......“
青璃不給她反應(yīng)時間，一把掐住她喉嚨：“解藥！“
“沒......沒有解藥......“柳如眉掙扎著冷笑，“他死定了......魏家馬上就會......“
“住手......“床榻上傳來微弱的聲音。
青璃回頭，看到太子艱難地睜開眼。那雙總是溫柔似水的眸子此刻布滿血絲，卻依然在認(rèn)出她的瞬間亮了起來：“小青......別臟了......你的手......“
她松開柳如眉，撲到床前：“殿下！“
李元徹虛弱地笑了笑，抬手想觸碰她的臉，卻無力垂下：“你......沒事......真好......“
柳如眉趁機(jī)爬向門口，卻被一柄長劍抵住咽喉。
“想去哪？“李元燚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門口，身后跟著全副武裝的親衛(wèi)。他鎧甲上的血跡更多了，臉上也有一道新鮮的傷口，顯然剛經(jīng)歷一場惡戰(zhàn)。
柳如眉面如死灰：“二......二殿下......“
李元燚看都不看她一眼，徑直走到床前檢查太子狀況：“還活著？“
青璃護(hù)在太子身前，警惕地盯著二皇子：“殿下答應(yīng)過讓我救他。“
李元燚冷笑：“我改主意了。“他轉(zhuǎn)向柳如眉，“解藥。“
柳如眉抖如篩糠：“真......真的沒有......“
“撒謊。“李元燚劍尖下移，抵在她心口，“最后一次機(jī)會。“
“有！有！“柳如眉崩潰哭喊，“在我妝奩暗格......但只能緩解，不能根治......“
李元燚示意親衛(wèi)去取，然后一劍刺穿柳如眉肩膀：“這一劍，是為太子。“
柳如眉慘叫倒地。青璃沒想到他會為太子出手，一時怔住。
“別誤會。“李元燚仿佛看穿她的想法，冷冷道，“皇兄若死，魏家謀反的罪名就坐不實了。“
親衛(wèi)取來一個小瓷瓶，青璃趕緊給太子服下。片刻后，李元徹臉色稍緩，呼吸也平穩(wěn)了些。
“殿下感覺如何？“青璃輕聲問。
李元徹虛弱地握住她的手：“好多了......“他看向李元燚，“二弟......宮中情況......“
“魏家謀反，已被鎮(zhèn)壓。“李元燚簡短道，“父皇無恙，皇后......“他頓了頓，“已被拿下。“
青璃這才注意到他鎧甲上的血跡已經(jīng)凝固成暗紅色，想必經(jīng)歷了一場惡戰(zhàn)。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想觸碰他臉上的傷口，卻在半途停住，尷尬地收回。
“柳如眉如何處置？“親衛(wèi)請示。
李元燚還未開口，柳如眉突然爬過來抱住他的腿：“殿下饒命！妾身都是被皇后逼迫的！“她哭得梨花帶雨，“皇后買通我的貼身侍女給太子下毒，我也是剛剛才識破......“
青璃瞪大眼睛：“你胡說！明明是你——“
“證據(jù)呢？“柳如眉突然變臉，陰冷地盯著青璃，“一個青銅妖怪的話，誰會信？“
李元燚一腳踢開她：“押下去，等父皇發(fā)落。“
親衛(wèi)拖走柳如眉后，李元燚看向青璃：“你也該走了。“
“我要留下照顧太子。“青璃堅定道。
李元燚眼神一冷：“你以為救了太子就能改變什么？他遲早要娶柳如眉那樣的貴女，而你......“
“而我什么都不是。“青璃打斷他，“我知道。但我還是要留下。“
兩人劍拔弩張地對視。最終李元燚冷笑一聲：“隨你。“轉(zhuǎn)身大步離去。
三日后，朝堂巨變。
魏丞相以謀反罪被處斬，皇后魏蓉廢為庶人打入冷宮，魏家滿門流放。李元燚因救駕有功，晉封燚親王，加九錫。太子李元徹因中毒體弱，暫居?xùn)|宮調(diào)養(yǎng)。柳如眉因“識破皇后陰謀“，僅被削去太子妃封號，降為良娣。
表面上，這場宮變以皇權(quán)勝利告終。但青璃知道，暗流仍在涌動。
“小青，吃藥了。“她扶起太子，將藥碗遞到他唇邊。
李元徹乖乖喝下，眼中滿是柔情：“辛苦你了。“
“殿下快些好起來才是正經(jīng)。“青璃笑了笑，替他擦去嘴角藥漬。
太子握住她的手：“這幾日我想了很多......“他聲音很輕，“若我早些看清母后的真面目，或許就不會......“
“不是殿下的錯。“青璃輕聲安慰，“皇后隱藏得太深了。“
李元徹?fù)u頭：“不，我早該察覺的。“他苦笑，“從小她就教我防備所有人，包括父皇，包括二弟......卻從未教我防備她。“
窗外，李元燚靜靜佇立，看著室內(nèi)溫馨一幕，眼中風(fēng)暴凝聚。他手中把玩著那把青銅鑰匙，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
“王爺。“邊雨柔悄然出現(xiàn)，遞上一封密信，“十三王爺?shù)幕匦拧！?/p>
李元燚拆信瀏覽，眉頭漸漸舒展：“他終于肯出山了。“
邊雨柔欲言又止：“王爺，青璃姑娘她......“
“不必多說。“李元燚冷聲打斷，“準(zhǔn)備一下，三日后隨我去太廟。“
邊雨柔順從地點頭，臨走前又看了眼窗內(nèi)的青璃。陽光透過窗欞，灑在青璃半青銅化的手腕上，那些紋路正詭異地閃爍著微光。更奇怪的是，放在桌上的青銅藥匙突然無聲地震動起來，仿佛在回應(yīng)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