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點橘黃色的微光,在死寂荒涼、白骨森森的亂葬崗深處搖曳著,如同黑暗中唯一的路標,也如同通往地獄深淵的入口引路燈。斷斷續(xù)續(xù)、如泣如訴的嗚咽聲,正是從那破廟的方向傳來,絲絲縷縷,鉆進蘇挽月的耳朵,纏繞著她的神經,讓她每靠近一步,心就往下沉一分。
她握著那半截冰冷生銹鐵鍬頭的手心全是冷汗,粘膩的觸感讓她幾乎握不穩(wěn)這唯一的“武器”。左腿鉆心的疼痛隨著每一步挪動而加劇,每一次落腳都像踩在燒紅的烙鐵上,牽扯著全身的神經。后背的傷口在簡單包扎下似乎暫時止住了血,但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火辣辣的悶痛。
為什么一定要去破廟?
因為那個該死的任務!因為那個冰冷的“天道廣播”!因為那個前期陰鷙后期瘋批的反派蕭燼很可能就在里面!
那是她活下去唯一的希望,也是最大的威脅。
不去?
留在這亂葬崗?等著那只受傷的血眼烏鴉呼朋引伴回來報復?或者等著夜幕降臨,這里冒出更多、更可怕的、被世界崩壞影響而變異的怪物?或者…等著楚逸風那個煞星找到這里,補上那致命的一掌?
橫豎都是死。
“媽的…拼了!”蘇挽月把心一橫,社畜骨子里那股“死也要死在KPI上”的狠勁被徹底激發(fā)出來。她拖著傷腿,咬緊牙關,朝著那點微光,一步一步,艱難地挪了過去。
越靠近,那嗚咽聲就越發(fā)清晰。不是風聲,也不是幻聽。它低沉、壓抑、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悲傷和…痛苦?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在承受著巨大的折磨。
空氣里的腐臭味似乎被另一種氣味取代——濃重的、甜膩的、令人作嘔的血腥味!而且越來越濃!
蘇挽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放慢了腳步,幾乎是屏住了呼吸,借著亂葬崗嶙峋怪石的陰影作為掩護,一點一點地靠近那座低矮破敗的建筑。
終于,她看清了。
那確實是一座廟。但早已荒廢得不成樣子。
廟墻是用粗糙的黑色石頭壘砌的,大半已經坍塌,露出里面朽爛的木梁結構。屋頂更是千瘡百孔,幾根歪斜的梁木勉強支撐著,上面覆蓋著厚厚的枯藤和苔蘚,雨水順著破洞滴滴答答落下。唯一還算完整的,是廟門口那兩扇歪斜、腐朽、布滿蟲蛀痕跡的木門,此刻虛掩著,門縫里透出那點搖曳的橘黃火光。
而那詭異的嗚咽聲,正是從這破廟虛掩的門縫里,斷斷續(xù)續(xù)地飄出來的!
血腥味,也濃烈到了極點!
蘇挽月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她躲在廟墻外一塊巨大的、布滿苔蘚的斷碑后面,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鼓,幾乎要撞碎肋骨。冷汗浸透了破爛的衣衫,緊貼在冰冷的皮膚上。
怎么辦?
進去?里面可能是比變異烏鴉恐怖一百倍的東西!
不進去?難道在這石碑后面躲到天荒地老?她的體力早已透支,傷口在惡化,饑餓感再次襲來,她撐不了多久了。
【滋…目標‘蕭燼’信號強度:穩(wěn)定。確認位于破廟內部。警告:目標能量波動劇烈,情緒狀態(tài):極不穩(wěn)定(危險!危險!)】
冰冷的電子音如同最后的通牒,在她意識深處瘋狂閃爍紅光!
蕭燼在里面!而且…情緒極不穩(wěn)定?!
蘇挽月眼前仿佛已經看到自己被一個暴怒的瘋批反派撕成碎片的畫面。
就在這時——
“呃啊——!”
一聲短促、壓抑到極致、卻飽含著巨大痛苦的嘶吼,猛地從破廟內爆發(fā)出來!瞬間壓過了那嗚咽聲!
那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野獸瀕死般的絕望和瘋狂!僅僅是聽著,就讓人靈魂戰(zhàn)栗!
蘇挽月嚇得渾身一哆嗦,差點叫出聲,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
緊接著,是重物倒地的悶響,以及…某種令人牙酸的、仿佛骨頭被強行扭斷的“咔嚓”聲!
嗚咽聲戛然而止。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
只有破廟內那點橘黃的火光,還在無聲地搖曳,將廟門口扭曲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如同猙獰的鬼魅在跳舞。
蘇挽月的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里面發(fā)生了什么?那個嗚咽的東西…被殺了?被蕭燼殺了?!
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懼攫住了她,讓她只想立刻轉身逃離這個魔窟!什么任務,什么攻略,什么KPI,都去見鬼吧!她只想活著!
然而,身體卻像被凍住了一樣,僵在原地,動彈不得。過度消耗的體力、嚴重的傷勢和深入骨髓的恐懼,讓她連逃跑的力氣都沒有了。
就在她絕望之際,破廟虛掩的木門,發(fā)出了一聲令人牙酸的“吱呀——”
開了!
一道被拉長的、濃重的黑影,投在了廟門外冰冷泥濘的地面上。
蘇挽月瞬間屏住了呼吸,身體緊緊貼在冰冷的石碑上,恨不得把自己嵌進去。她只敢從石碑邊緣的縫隙,用一只眼睛,死死地盯著那扇緩緩打開的木門。
一個身影,出現在門口。
他背對著廟內的火光,身形高大挺拔,穿著一身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的玄色勁裝,勾勒出精悍而充滿力量感的輪廓。黑色的長發(fā)用一根簡單的布帶束在腦后,幾縷碎發(fā)散落在額前,遮住了部分側臉。
僅僅是一個剪影,就散發(fā)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和濃烈到化不開的血腥氣!
他手里,似乎拖著什么東西?長長的,軟綿綿的…
借著廟內透出的微弱火光,蘇挽月看清了!
那是一個人!或者說,曾經是一個人!
一個穿著破爛灰布袍的男人,身體以極其詭異的角度扭曲著,脖子軟軟地耷拉著,顯然已經斷了。他的臉正對著蘇挽月躲藏的方向,雙眼圓睜,瞳孔渙散,凝固著極致的恐懼和痛苦,嘴角殘留著黑色的血跡。
而那個玄衣男人,就這么隨意地拖著他的腳踝,像拖著一袋垃圾,一步一步,從破廟里走了出來。
蘇挽月死死捂住嘴,胃里翻江倒海,強烈的嘔吐感涌上喉嚨。她拼命壓制著,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才沒發(fā)出一點聲音。
玄衣男人走到離破廟門口幾步遠的地方,隨手一甩。
噗通!
那具扭曲的尸體被扔在地上,濺起一片泥點。他看都沒再看一眼,仿佛剛才只是隨手捏死了一只螞蟻。
他微微側過身,似乎想看看外面的情況。
借著這個機會,廟內搖曳的火光,終于照亮了他的側臉。
蘇挽月的心臟,在這一刻,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了!
那是一張…極其年輕、也極其俊美的臉。鼻梁高挺,下頜線條清晰而冷硬。但這份俊美,卻被一種濃重的、化不開的陰鷙和戾氣所覆蓋。他的膚色是一種近乎病態(tài)的蒼白,薄唇緊抿著,唇色很淡,如同染了霜。而最讓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
那雙眼睛,在火光映照下,呈現出一種深邃近黑的墨色,里面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和漠然。仿佛剛剛殺死的不是一個人,而是拂去了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
蕭燼!
蘇挽月瞬間確認了!這絕對是蕭燼!只有原著里描述的那個前期陰鷙狠戾、視人命如草芥的瘋批反派,才會有這樣一雙眼睛!那種純粹的、不摻雜質的、對生命的漠視!
他微微抬起手。
蘇挽月這才注意到,他那只骨節(jié)分明、修長有力的手上,沾滿了暗紅色的、粘稠的…鮮血!甚至有幾滴,正順著他蒼白的手指,緩緩滴落,砸在腳下黑色的泥土里,無聲無息。
他低頭看著自己染血的手,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那細微的表情變化,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厭惡?仿佛沾上這些污穢的血液,讓他感到極度不適。
然后,蘇挽月看到了讓她頭皮炸裂的一幕!
只見蕭燼極其自然地、旁若無人地…開始用那具剛被他親手扭斷脖子的尸體的破爛衣袍,慢條斯理地擦拭著自己手上的血跡!
動作優(yōu)雅,甚至帶著一絲慵懶,卻透著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殘忍!
他擦拭得很仔細,從修長的手指,到手背,再到手腕。那具尸體軟塌塌的胳膊隨著他的動作無力地晃動著,死寂的眼睛空洞地望著天空。
蘇挽月感覺自己的血液都要凍結了!胃里那半個發(fā)霉饅頭瘋狂造反,強烈的惡心感和恐懼感讓她渾身發(fā)軟,眼前陣陣發(fā)黑。她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彌漫,才勉強保持著一絲清醒。
瘋子!變態(tài)!殺人魔!
她在心里瘋狂尖叫!這根本不是人能攻略的對象!這分明是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
【滋…目標‘蕭燼’情緒波動:低(殺戮后短暫平靜)。接觸窗口期開啟(高風險!高回報!)。請宿主…把握機會。】
冰冷的電子音不合時宜地響起,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鼓勵”。
窗口期?!高風險高回報?!蘇挽月只想把那個該死的“天道”拖出來暴打一頓!這機會給你要不要啊?!
就在她內心瘋狂吐槽,祈禱蕭燼擦完手趕緊離開的時候——
一陣陰冷的穿堂風,毫無征兆地從破廟敞開的門洞里呼嘯而出!
嗚——!
那風聲,尖銳、凄厲,如同無數怨魂在哭嚎!正是蘇挽月之前聽到的、那如泣如訴的嗚咽聲的來源!
狂風卷起地上的枯葉和塵土,打著旋兒撲向廟外。
也撲向了蘇挽月藏身的斷碑!
“阿嚏——!”
一股強烈的癢意毫無防備地沖上鼻腔!蘇挽月根本來不及反應,一個驚天動地的大噴嚏,完全不受控制地脫口而出!
聲音在死寂的亂葬崗上,清晰得如同驚雷!
完了!
蘇挽月腦中一片空白,渾身的血液瞬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徹底涼透!
她僵硬地,一點點,一點點地轉動眼珠,看向破廟門口。
那個玄色的身影,已經停止了擦拭的動作。
他緩緩地、緩緩地轉過身來。
那雙深邃近黑、毫無感情的冰冷眸子,如同最精準的捕獵者,瞬間穿透了石碑的陰影,精準無比地,鎖定了她藏身的位置!
一股比亂葬崗陰風更刺骨、比死亡本身更令人窒息的恐怖殺意,如同實質的冰錐,狠狠刺穿了蘇挽月的心臟!
時間仿佛凝固了。
整個世界只剩下那雙冰冷、漠然、不帶一絲人類情感的眼睛,還有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纏繞著她的、令人靈魂凍結的殺意。
蘇挽月的大腦一片空白,社畜的急智在絕對的力量和死亡的威脅面前,似乎徹底死機了。她就像一只被毒蛇盯住的青蛙,連逃跑的本能都被凍結。
蕭燼沒有動。
他只是站在那里,靜靜地看著石碑的方向。火光在他身后跳躍,將他高大的身影拉長,如同從地獄探出的魔爪,籠罩著蘇挽月藏身的角落。他手上殘留的血跡在火光下泛著暗紅的光澤,無聲地訴說著剛才的殺戮。
一秒。
兩秒。
三秒。
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蘇挽月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鼓的聲音,咚咚咚,像是要炸開!冷汗如同小溪般從額頭滑落,流進眼睛里,帶來一陣刺痛,她卻連眨眼的勇氣都沒有。
【警告!警告!檢測到致命威脅!宿主生存率低于1%!啟動緊急預案…滋…預案加載失敗…能量不足…滋…】
冰冷的電子音在意識深處瘋狂報警,卻帶來了更深的絕望。
預案失敗?!
就在蘇挽月以為自己下一秒就會被無形的力量捏碎喉嚨時,蕭燼動了。
他沒有像蘇挽月想象中那樣瞬間閃現到她面前,也沒有揮手發(fā)出一道恐怖的攻擊。他只是…微微偏了偏頭,那動作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
然后,他邁開了腳步。
一步。
一步。
不疾不徐,卻帶著一種死神降臨般的壓迫感,朝著斷碑的方向,走了過來。
沉重的腳步聲踏在冰冷泥濘的地面上,發(fā)出輕微的“噗嗤”聲,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蘇挽月的心尖上。
怎么辦?!
跑?她的腿根本動不了!
打?她手里的半截鐵鍬頭在蕭燼面前恐怕連玩具都不如!
求饒?楚逸風的下場就是前車之鑒!對這種瘋批,求饒只會死得更快!
社畜的急智終于在死亡倒計時的最后一刻,如同回光返照般爆發(fā)了!
不能硬剛!不能求饒!必須轉移注意力!制造意外!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資源!
她的目光在石碑周圍瘋狂掃視!
枯骨!爛泥!苔蘚!…還有…那具被蕭燼扔在泥地里的、死不瞑目的尸體!
尸體…血腥味…
蘇挽月腦中靈光一閃!一個極其大膽、近乎作死的念頭瞬間成型!
就在蕭燼離斷碑只剩下最后幾步,那冰冷的視線幾乎要將石碑洞穿之際——
蘇挽月猛地從石碑后面“滾”了出來!
是的,不是站,也不是爬,而是用盡全身力氣,狼狽不堪地“滾”了出來!直接滾到了那具新鮮的尸體旁邊!
她沾了滿身的泥濘和枯葉,傷口崩裂帶來的劇痛讓她眼前發(fā)黑,但她完全顧不上。她用沾滿污泥和血污的手,一把抓住了尸體的胳膊,同時嘴里發(fā)出一種極其夸張的、帶著哭腔的干嚎:
“大哥!大哥你怎么了?!是誰這么狠心害了你啊大哥!嗚嗚嗚…我就離開一會兒找吃的…你怎么就…就…嗚嗚嗚…”她一邊“哭嚎”,一邊用力搖晃著那具早已死透的尸體,動作夸張得像在演一出拙劣的苦情戲。
她甚至不敢抬頭去看蕭燼的表情,只能低著頭,死死盯著尸體那張扭曲恐怖的臉,心臟快要跳出胸腔。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只有蘇挽月自己夸張的干嚎聲在亂葬崗上回蕩,顯得格外刺耳和…愚蠢。
她能感覺到,那道冰冷刺骨的視線,落在了她的身上。如同實質的冰刀,刮過她的后背。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蘇挽月的心沉到了谷底。完了,演砸了…這種弱智把戲怎么可能騙過那個殺人不眨眼的瘋批…
就在她絕望地準備迎接死亡時——
頭頂上方,傳來一個聲音。
那聲音極其低沉,帶著一種金屬摩擦般的沙啞質感,每一個字都像是裹挾著冰渣,冷得刺骨:
“你…認識他?”
那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威壓,瞬間扼住了蘇挽月的喉嚨,讓她夸張的干嚎戛然而止。
認識他?認識這具被您老人家親手扭斷脖子的倒霉蛋?!
蘇挽月頭皮發(fā)麻,大腦瘋狂運轉。說認識?萬一這尸體是蕭燼的仇人,她豈不是撞槍口上了?說不認識?那她剛才哭喪的行為簡直蠢到無可救藥!
電光火石間,社畜的甩鍋技能被動觸發(fā)!
她猛地抬起頭,臉上還掛著強行擠出來的、混著泥水的“淚水”,表情混雜著“悲傷”、“茫然”和“驚恐”,用顫抖的、帶著哭腔的聲音回答:
“大…大哥?您…您是在問我嗎?”她故意裝傻充愣,眼神“茫然”地掃過蕭燼那張冰冷俊美的臉,然后仿佛才看到他手上未干的血跡和地上尸體的慘狀,瞬間露出“極度驚恐”的表情,身體像篩糠一樣抖起來,“啊!血!死…死人!我…我不認識他!我真的不認識他啊大哥!我就是個迷路的、快餓死的可憐人!剛才…剛才看到這里有火光,想來找點吃的…結果…結果就看見他躺在這兒…我…我還以為他睡著了想叫醒他…嗚嗚嗚…嚇死我了…”
她語無倫次,把自己塑造成一個膽小、愚蠢、倒霉透頂的路人甲。一邊說,一邊還努力地往后縮,想離那具尸體遠點,動作笨拙又狼狽。
蕭燼沒有立刻說話。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那雙墨黑的眸子深不見底,里面沒有任何情緒,只有一片死寂的審視。他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針,一寸寸掃過她沾滿污泥和血漬的破爛衣衫,掃過她蒼白驚恐的臉,掃過她那條明顯扭曲腫脹的傷腿,最后,落在了她因為用力而指節(jié)發(fā)白、死死攥著那半截銹蝕鐵鍬頭的手上。
空氣仿佛凝固了。濃重的血腥味和亂葬崗的腐臭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嘔。
蘇挽月感覺自己就像被扒光了扔在冰天雪地里,每一秒都是煎熬。她甚至能感覺到蕭燼目光中那毫不掩飾的、評估獵物價值般的冰冷。
他會信嗎?
他會像捏死螞蟻一樣捏死她這個“礙眼”的路人嗎?
就在蘇挽月快要被這死寂的壓迫感逼瘋的時候,蕭燼的薄唇,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
“呵。”
一聲極輕、極冷的嗤笑。
那笑聲里,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嘲諷和漠然。仿佛在嘲笑她的拙劣表演,嘲笑她的恐懼,嘲笑她螻蟻般的掙扎。
完了…蘇挽月絕望地閉上了眼睛。社畜的急智,在絕對的力量面前,終究是徒勞的…
然而,預想中的死亡并沒有降臨。
她只聽到一聲極其輕微的破空聲。
緊接著,一個冰冷堅硬的小東西,“啪嗒”一聲,掉在了她面前沾滿泥濘的地上。
蘇挽月愕然地睜開眼。
借著破廟透出的微弱火光,她看清了。
那是一個小小的、粗糙的、和她之前得到的那個一模一樣的泥巴藥瓶!
劣質金瘡藥?!
她猛地抬頭看向蕭燼。
那個玄色的身影,已經轉過了身,正背對著她,一步一步,重新走向那扇如同地獄入口般的破廟木門。他的背影挺拔而孤絕,仿佛與這荒涼的亂葬崗融為一體。
“滾。”
一個冰冷、簡短、毫無感情的字眼,如同冰珠砸落地面,清晰地傳入蘇挽月的耳中。
然后,那扇腐朽的木門,在他身后,“砰”地一聲,重重關上了。
隔絕了搖曳的火光,也隔絕了那個令人窒息的身影。
蘇挽月癱軟在冰冷泥濘的地上,如同剛從水里撈出來一樣,渾身都被冷汗浸透了。劫后余生的巨大虛脫感和后怕席卷了她,讓她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起來。
她活下來了?!
那個瘋批…沒殺她?!甚至還…丟給了她一瓶藥?!
為什么?
難道是因為她看起來太弱、太慘、太沒有威脅?還是她剛才那番“表演”真的有那么一絲絲的可信度?或者…純粹是他殺人殺累了,懶得再動手?
她不知道。
她顫抖著手,撿起地上那個沾滿泥點的小泥瓶,緊緊攥在手心,冰冷的觸感讓她稍微找回了一點真實感。
就在這時,一陣強烈的眩暈感猛地襲來!
眼前陣陣發(fā)黑,四肢冰冷,意識開始不受控制地飄散。
失血過多!體力透支!再加上剛才極度的恐懼和緊張…
她知道自己快要撐到極限了。
破廟近在咫尺,里面住著一個剛剛放過她的、但隨時可能改變主意的瘋批殺神。
亂葬崗危機四伏,黑暗正在吞噬大地,誰知道夜幕下會隱藏著什么?
她該去哪里?
【滋…宿主生命體征:危!建議立刻處理傷勢,補充能量…】
冰冷的電子音再次響起,帶著刺耳的警告。
蘇挽月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拖著身體,挪到了破廟側面一處相對避風的、塌了一半的矮墻下。這里離廟門有段距離,但又能隱約感受到廟墻內透出的微弱暖意(也許是心理作用)。
她背靠著冰冷的斷墻,顫抖著打開那個新的泥瓶,將里面同樣劣質的黑色藥膏,胡亂地抹在腿上和后背能觸及的傷口上。火燒火燎的刺痛再次傳來,她卻連皺眉的力氣都沒有了。
做完這一切,她蜷縮在冰冷的角落里,抱著膝蓋,身體因為寒冷和疼痛而微微發(fā)抖。
破廟內一片死寂,仿佛剛才的血腥殺戮從未發(fā)生過。
夜色,如同濃稠的墨汁,徹底籠罩了這片死寂的亂葬崗。四周的黑暗里,似乎有無數不可名狀的東西在蠕動、在窺伺。
寒冷、饑餓、劇痛、恐懼…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
蘇挽月緊緊攥著那半截冰冷的鐵鍬頭,仿佛這是她唯一的依靠。意識在模糊的邊緣掙扎。
“呵…呵呵…”她突然低低地笑了起來,聲音干澀沙啞,帶著無盡的疲憊和自嘲。
“穿書…炮灰…攻略瘋批…”她喃喃自語,視線因為失血而開始渙散,最后聚焦在手里那個小小的、空了的泥藥瓶上。
“開局一個破碗…我開局半個發(fā)霉饅頭…兩瓶劣質藥…和一個…”她的目光掃過那半截銹跡斑斑的鐵鍬頭,又望向那扇緊閉的、如同怪物巨口的破廟木門。
“…和一個…連臉都沒看清的…瘋批房東?”
一陣劇烈的眩暈襲來,她再也支撐不住,眼前徹底一黑,意識沉入無邊的黑暗。
在徹底失去意識前,最后一個模糊的、帶著強烈吐槽欲的念頭,如同彈幕般劃過她混沌的腦海:
“大佬…你這藥…是過期了吧…”
身體軟軟地歪倒在冰冷的墻角,徹底失去了知覺。
只有那扇緊閉的破廟木門,在濃重的夜色里,沉默地矗立著,如同守護著,也如同…監(jiān)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