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貝,醒了嗎?媽媽可以進來嗎?”
房門被“咚咚”敲響,伴隨著溫柔和藹的女聲,那個雷聲陣陣的夏日徹底銷聲匿跡。
溫贏睜開眼看著天花板緩了兩秒,眼神才逐漸清明過來。
剛剛的那些,是夢啊。
京市的天氣已經入了秋,溫贏睡覺一直不老實,被子有一半拖在地下,不知挨了多久凍的腳和冰塊的溫度差不多。
大夢初醒,嗓子還有些沙啞,溫贏把自己給裹嚴實了,才提高了音量,應道:“嗯,媽媽你進來好了。”
“咔噠”一聲,房門打開一道細縫,許明漪推門進屋,輕聲地問:“乖乖,媽媽吵醒你了嗎,是不是還沒睡醒呢?!?/p>
“沒有,正好要醒了?!睖刳A半坐起身,把散落在床各處的枕頭都堆到了一邊,空出一片可躺的空間。
許明漪笑著在床沿邊坐下,“人長大了,習慣還是一點沒變,床上恨不得能用枕頭堆滿。”
溫贏嘻嘻笑了聲,拿了個枕頭墊在她的后腰,說:“媽媽,咱們倆再一起躺一會兒?!?/p>
許明漪對自己這個寶貝是無有不依的。
她輕撫著溫贏的發絲,柔聲問她:“那是要起床吃早餐,還是再睡一會兒?”
溫贏躺在許明漪的懷里上,抱著她不愿撒手,膩歪了好一會兒,才回答說:“起床。”
溫贏在國外的這幾年,學習,工作,旅行,回國的次數不算太多,她已經好久沒這么和媽媽撒過嬌了。
“好?!北蛔踊涞搅吮蹚潱瑴刳A又只穿了條吊帶,許明漪看著都覺得冷,幫她把被子往上扯了扯,蓋住了肩頭,“何姨準備了好多你愛吃的,還有你哥哥他出差也回來了,剛給他打電話說馬上就到家了?!?/p>
溫贏“咦”了一聲:“我哥也回來?”
“你回家他還能不回來?本來他是要提早飛回來一起去機場接你的,事情多,又碰上大霧天,才沒能趕回來。”
溫贏沒心沒肺地說:“他晚點回來好,我還能少聽點嘮叨。”
“你啊。”許明漪點了點她的額頭,“被你哥哥聽到,以為你嫌棄他,他是要傷心的?!?/p>
溫贏搖了搖手指否認:“才不會,他已經進化成冷面鋼鐵了,不損我兩句就算不錯了?!?/p>
許明漪被她逗笑了:“小腦袋瓜里哪里來那么多稀奇古怪的詞?”
溫贏眉眼靈動,勾著一卷發絲繞在指尖,說著像是古早港劇配音的腔調:“媽咪你也知道的嘛,你女兒腦袋聰明,知識淵博的啦?!?/p>
許明漪眼淚都快笑出來了,寵溺地捏了捏她的臉蛋,說:“好,知識淵博?!?/p>
母女倆又抱著說了好一會兒話,直到房門被溫父敲響:“明漪,贏贏起了沒有?”
說是上來看看女兒起床沒,一轉眼快半小時了,一個人影都沒見著。
“起了,賴著我撒嬌呢。”許明漪說:“就下來了。”
時間也確實不早了,溫贏沒再賴床,許明漪把空間留給她自己:“那媽媽先出去,你先洗漱。”
“知道啦?!?/p>
房門關上,溫贏又重新倒回床上,望著天花板定了神,想起剛剛做的那個冗長的夢。
顧思衡。
太久了,這個名字從她生活中剝離太久了。
久遠到,必須依賴在念及這三個字,心臟不可自抑的輕顫,她才能恍然記起,原來,她曾經那么赤誠熱烈地愛過一個人。
情誼深濃時無數次的怦然心動,爭吵分別時的痛徹心扉,原來都是真實存在過的。
想要遺忘的人,或許在最初都曾抱有過“時間撫平一切”想法,想出這句話的人,大抵是在試圖遺忘的路途上,發現對過往束手無策,為了自我安慰才不得已編造出的精神寄托。
事實證明,這句看似充滿哲理的心靈雞湯,不過是一句自欺欺人的謊言。
實則潛臺詞是:真沒招了,不忘能怎么辦呢,日子總要過下去,往前走吧。
溫贏做了個深呼吸,一鼓作氣掀開被子下床,按下按鈕,窗簾自動往兩邊拉開,并不是多么陽光明媚的天氣。
推開一道窗縫,與秋日寒涼的冷風一同送入屋內的,還有并不新鮮的空氣。
京市這幾年的空氣質量比以前已經好很多了,但從入了秋開始,總還是少不了要吸幾口霾的。
溫贏不由打了個哆嗦,旖旎的夢境與落寞的情緒隨著她抬手關窗,被一同封存進了寂寥的冷風里,隨風而散。
一個夢而已,什么都代表不了。
溫贏搓了搓手臂,隨手從衣柜里挑了件針織衫當外套。
她洗漱完,剛一開門,就聽見樓底下傳來熟悉的嗓音在問:“贏贏還沒起?”
巧了么這不是。
溫贏小跑到扶手邊,高聲喊了句:“哥!”
溫舒昂抬頭看向二樓正在揮舞手臂的“傻姑娘”,比了個“噓”的手勢說:“小點兒聲喊聽得見,你哥我沒聾?!?/p>
這話說的,嫌棄她嗓門兒大唄。
溫贏心情好,懶得和他計較,哼著小曲兒下樓。
還剩最后一級臺階時,她跟個小流氓似的斜靠在扶手上,朝溫舒昂勾了勾手指,“哥,來,背我!”
溫舒昂雙手插兜,懶散的掀了下眼皮,“賴皮蟲現在不僅賴床,腿也……”
溫贏料定他嘴里肯定沒好話,一邊作勢要去打他,一邊嚷:“爸媽!你看哥他!又叫我賴皮蟲!”
溫衍攬著許明漪從茶室出來,笑聲爽朗:“明漪,你看我說得對吧,他倆湊一塊,指定要拌兩句嘴?!?/p>
“我看你盼著他們倆吵架呢!”許明漪不悅地輕拍了他一下,叮囑道:“舒昂,你都這么大了,不能欺負妹妹了啊?!?/p>
溫舒昂覷了眼一臉得意的溫贏,伸手就要去擰她的臉,“就光我長歲數,她不長?她都多大歲數了還告狀?!?/p>
溫贏跳下最后一級臺階,靈活地躲過,環抱雙臂,挑釁地做了個鬼臉:“我七老八十了也照樣告你的狀!”
說罷,溫贏眉毛一揚,腦袋一甩,復又哼起小曲兒來。
瞧她那臭屁樣兒。
溫舒昂趁其不備,一把抓住她腦袋上扎好的丸子,使勁兒揉搓了一把。
就在溫贏炸毛的前一秒,溫舒昂的手臂伸到她面前,溫贏氣急,剛想一把拍開,就見他攤開手掌,一個黑色小方塊蕩了下來,跟催眠似的在她眼前晃啊晃的。
溫舒昂說:“車?!?/p>
“叫人停門口了,開的時候注意安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