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報社的林初,把那支鋼筆小心翼翼地放進(jìn)了抽屜最深處,仿佛這樣就能將翻涌的情緒一并封存。
主編看到她提交的采訪稿,滿意地點頭:“寫得很細(xì)膩,尤其是對沈硯的人物刻畫,既有深度又有溫度,下周重點刊發(fā)。”
林初勉強笑了笑,心里卻像壓著塊石頭,沉甸甸的。
傍晚收到室友曉曉的消息:“初初,我下周去你城市出差,聚聚?”
曉曉是大學(xué)時和她最親近的室友,也是唯一知道她和沈硯過往的人。林初猶豫片刻,回復(fù):“好啊,我請你吃好吃的。”
掛了電話,林初望著窗外漸暗的天色,輕輕嘆了口氣。有些事,終究瞞不過最懂你的人。
周末晚上,林初在常去的那家私房菜館訂了包廂。
曉曉一進(jìn)門就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三年不見,我們初初越來越漂亮了!”
兩人坐下聊起近況,從工作聊到生活,氣氛漸漸熱絡(luò)起來。
酒過三巡,曉曉狀似無意地提起:“對了,我聽說沈硯也回咱們省發(fā)展了,你這次采訪見到他了?”
林初握著酒杯的手緊了緊,輕聲嗯了一聲。
“他怎么樣?”曉曉追問,眼神里帶著探究。
“挺好的,公司做得很大,看著……很成功。”林初盡量讓語氣聽起來平淡。
曉曉沉默了幾秒,放下筷子認(rèn)真地看著她:“初初,你還沒放下他,對不對?”
林初的眼眶瞬間紅了,所有的故作堅強在這一刻土崩瓦解:“我不知道……看到他的那一刻,我感覺心臟都要跳出來了,可他看我的眼神,就像看陌生人一樣。”
“當(dāng)年的事,說不定有誤會。”曉曉嘆了口氣,“你還記得嗎?沈硯突然變卦的前幾天,他媽媽來學(xué)校找過他,兩人在宿舍樓下吵得很兇。”
林初愣住了:“我從沒聽說過這件事。”
“當(dāng)時你在外地采訪,我也是后來聽宿管阿姨說的。”曉曉回憶道,“聽說他媽媽哭得很厲害,好像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林初的心猛地一沉,當(dāng)年她只看到他被追債的場景,只聽到他冰冷的話語,卻從沒想過,那背后可能藏著她不知道的隱情。
那個雨夜他眼底的紅血絲,身上的煙酒味,還有那句“我就算再落魄,也不需要女人的施舍”,此刻想來,更像是一種偽裝的堅強。
“我還聽說,他當(dāng)年是辦理了休學(xué)手續(xù),后來聽說去南方打工了,沒人知道他具體經(jīng)歷了什么。”曉曉繼續(xù)說道,“能做到今天這個位置,肯定吃了不少苦。”
林初的心里五味雜陳,既有心疼,又有疑惑,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委屈。如果真的有苦衷,他為什么不告訴自己?
送走曉曉后,林初獨自走在夜晚的街道上。秋風(fēng)微涼,吹得她頭腦清醒了許多。
她拿出手機,翻出采訪時記下的沈硯公司地址,猶豫了很久,終究還是沒有撥通那個號碼。
有些事,過去了就是過去了,再追問又有什么意義呢?
接下來的日子,林初刻意讓自己忙碌起來,跑現(xiàn)場、寫稿件、改方案,把時間表排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
可越是刻意回避,沈硯的身影就越是頻繁地出現(xiàn)在她腦海里。開會時會走神,吃飯時會發(fā)呆,就連夢里,也全是他穿著白襯衫的樣子。
周三下午,林初去市中心醫(yī)院采訪一位援鄂醫(yī)生。
結(jié)束采訪走出住院部大樓時,意外地看到了停在不遠(yuǎn)處的黑色轎車,車牌號有些眼熟。
她正愣神,車門打開,沈硯從車?yán)镒吡顺鰜恚掷锪嘀粋€保溫桶,步履匆匆地往住院部走去。
林初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下意識地躲到了旁邊的柱子后面。
她看到沈硯走到一位護(hù)工面前,低聲交代著什么,眉宇間帶著掩飾不住的疲憊和擔(dān)憂。
等他走進(jìn)大樓后,林初才敢從柱子后走出來,心里充滿了疑惑:他來醫(yī)院做什么?是家里人生病了嗎?
猶豫再三,她還是沒有上前打招呼,默默離開了醫(yī)院。
回到報社,林初的心思完全沒法集中在工作上。沈硯擔(dān)憂的神情在她腦海里揮之不去,讓她坐立難安。
她打開電腦,搜索沈硯公司的相關(guān)新聞,發(fā)現(xiàn)公司確實正處于融資關(guān)鍵期,最近有不少競爭對手在暗中施壓。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林初喃喃自語,心里的擔(dān)憂又加重了幾分。
周五下午,林初去參加一個行業(yè)交流會,沒想到又遇到了沈硯。
他正和幾位企業(yè)家模樣的人交談,西裝革履,談吐自信,舉手投足間都散發(fā)著成功人士的氣場。
似乎是察覺到她的目光,沈硯轉(zhuǎn)過頭,目光與她相遇。
這一次,他沒有立刻移開視線,而是對著她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呼。
林初的心跳漏了一拍,也連忙點頭回應(yīng)。
交流會中場休息時,沈硯端著兩杯咖啡走了過來,將其中一杯遞給她:“林記者,沒想到在這里遇到你。”
“沈總也是來參加交流會的?”林初接過咖啡,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指,兩人都頓了一下。
“嗯,過來認(rèn)識些行業(yè)伙伴。”沈硯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上次的采訪稿我看了,寫得很好。”
“謝謝。”林初有些不自在地移開目光。
兩人沉默地站了一會兒,氣氛有些尷尬。
“你……”
“你……”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停下,相視一笑,之前的疏離感消散了不少。
“你先說。”沈硯做了個手勢。
“沒什么,就是想問你……上次在醫(yī)院看到你,是家里有人不舒服嗎?”林初鼓起勇氣問道。
沈硯的眼神暗了暗,輕聲道:“我媽媽住院了,心臟不太好。”
“嚴(yán)重嗎?”林初下意識地追問,語氣里的擔(dān)憂藏不住。
沈硯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她會這么問,隨即搖了搖頭:“老毛病了,正在調(diào)理。”
“那你……多注意休息。”林初看著他眼底的疲憊,忍不住叮囑道。
“謝謝。”沈硯的嘴角勾起一抹淺淡的笑意,“你呢?工作還習(xí)慣嗎?聽說你現(xiàn)在做社會新聞,經(jīng)常要跑現(xiàn)場,注意安全。”
聽到他的關(guān)心,林初的心里像被暖流拂過,輕輕嗯了一聲。
交流會結(jié)束后,沈硯主動開口:“我送你回去吧,正好順路。”
林初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好,謝謝。”
車?yán)锓胖婢彽妮p音樂,兩人都沒有說話,卻沒有之前的尷尬,反而有種莫名的平靜。
快到報社時,沈硯突然開口:“林初,當(dāng)年的事……”
林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等待他的下文。
“當(dāng)年的事,對不起。”沈硯的聲音低沉而真誠,“那時候我……情況很糟糕,說了很多傷害你的話。”
林初的眼眶瞬間紅了,積攢了三年的委屈和疑惑,在這一刻仿佛找到了出口。
“為什么不告訴我?”她的聲音帶著哽咽,“就算你不說,我也能感覺到你不對勁,你為什么要把我推開?”
沈硯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指節(jié)泛白:“那時候我爸生意失敗,欠了一大筆債,我媽又突然病倒,我不想把你卷進(jìn)來,不想讓你跟著我吃苦。”
原來,曉曉說的是真的。原來,他不是不愛了,而是用他自以為對的方式在保護(hù)她。
林初的眼淚再也忍不住,順著臉頰滑落。
車子停在報社樓下,沈硯遞給她一張紙巾,聲音里帶著歉意:“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
林初擦干眼淚,看著他:“都過去了。”
雖然心里還有很多疑問,但聽到他的解釋,那些積壓在心底的怨恨,似乎在慢慢消散。
“我上去了。”林初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
“林初。”沈硯叫住她。
她回過頭,看著他。
沈硯的目光溫柔而認(rèn)真:“周末有空嗎?我想請你吃頓飯,算是……正式道歉。”
林初看著他眼底的期待,猶豫了幾秒,輕輕點了點頭:“好。”
看著沈硯的車消失在車流中,林初站在原地,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有委屈,有心疼,還有一絲小心翼翼的期待。
或許,他們的故事,還沒有結(jié)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