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王家傳來消息,柳世子扣了御史中丞和王相,此刻已然朝著宮門去了。”小玲神色不大好,試探抬頭看向宗政辭,就發(fā)現(xiàn)她的臉徹底冷了下來。
“我就知道。”宗政辭勾唇,眼底是不出所料的冰冷,卻沒急著走。
宗室宅邸都在皇宮近處,周遭民宅大多昂貴,面積也小,今日休沐,各大官員自然都是回本家呆著。
王家地處城北,進宮少也得半個時辰,更遑論柳晏舒還扣了兩個人。
“叫人知會秦大監(jiān)一聲,讓他去攔下世子。”
小玲一愣:“郡主不去?”
“不急,咱們先給母親送一份禮。”
團扇將她的臉遮住,露出的雙眼卻是藏也藏不住的狡黠。
她的母親格外重視男丁,真是不敢想一會自己的動作會不會讓她氣個半死。
有點期待。
……
宗政辭帶著幾個家將一路暢通無阻的闖入前院,頂著崔夫人的謾罵扣下了她身邊一個總管,帶人拖著他進了宮。
一路上,他從謾罵到恐懼,再到邁進宮門時的心如死灰。
此人是崔夫人生父當年獲罪前的外室子,因出身清河崔氏未被滅族,這個孩子也就保了下來,不過他畢竟是罪臣之后,無法入仕,他本人也不學無術(shù),崔夫人就接他在府中做了個總管,好吃好喝的養(yǎng)著。
宗政辭當年還在崔夫人抱怨他時勸過崔夫人干脆丟出去任其自生自滅,不僅得了“不孝不悌”“狠心不仁”的名號,還差點被這個主管府內(nèi)吃食開銷的蠢貨餓死。
宗政辭一直監(jiān)視著他,知道他和宮里頭勾結(jié),摻和了南泉王謀反的事情不說,還替南泉王聯(lián)系王家,若非王家貪權(quán)卻還有良心,說不定真能叫他攀上王家的關(guān)系。
皇帝對太后忌憚,怕太后借著王家謀權(quán),卻又恐懼她雷厲風行的手段,于是奪權(quán)后便和太后生分了些,哪怕寵愛貴妃也不常和太后說話。
南泉王卻指著王家和太后扶持他,用起這把刀毫不猶豫,也不怕傷了自己。
這樣的人,可太適合當替罪羊了。
宗政辭提著人進宮,立刻在長壽殿外杖斃了他,讓這事高高拿起輕輕放下,全了所有人的面子。
她知道皇帝心中顧忌萬千,忌憚王家卻又不敢立刻撕破臉,他這人雖然有所謀略,卻容易被感情牽絆,弱點實在明顯。
因為此事,宗政辭在太后跟前得了好,皇帝心里雖然憋著一口氣,卻沒再冷著宗政辭。
他心里門清,這事有太后摻和,輕易把太后拉下水,讓太后不痛快了,那所有人都得不著好。
宗政辭得了賞,除了心頭大患,樂呵呵的出宮回府,在路上遇到了柳晏舒。
“你什么意思,這事明明就有太后和王家摻和,借這個機會扳倒他們不是正好嗎?”
宗政辭一副看傻子的表情:“扳倒太后?你可真敢想,太后歷經(jīng)三朝帝王,朝中勢力何止王家子弟,王老太師身為其兄長,在朝中多么如魚得水,在她跟前也不敢提家族的半個字,你一個孤家寡人,拿什么扳倒太后?”
“現(xiàn)成的把柄你拿去送人情,還要怪我想斗太后。”柳晏舒一臉的不服氣,“太后對太子殿下和陛下都是威脅,你是陛下提拔的人,現(xiàn)在竟然要去巴結(jié)太后。”
他嗤笑:“你可真是名不虛傳。”
“比某些偽君子好點。”宗政辭翻身上馬,仰頭俯視他,眼神輕蔑,“一早說好的條件轉(zhuǎn)臉瞞著我就想要把事情辦了,倘若這事真的影響了太后和陛下,身為太子案的主辦官員我難逃重罰,你們倒是坐收漁翁之利。”
“跟我長住永巷的父王也沒多大區(qū)別了,你說呢?”
柳晏舒氣的頭都是通紅的,但他的確背諾譏諷在先,毫無還口余地。
宗政辭和太子黨的第一次交鋒,便就此落了個相看兩厭。
……
端午之后,永安城的花鳥魚蟲便都活泛起來,城外的山上也披上了綠意,各家公子小姐便都愛湊人出城游玩踏青,泛舟于永安湖。
宗政辭身為御前紅人自然也沒少接帖子,不過她身份特別,大多數(shù)人家也不是真心相邀,她也不去礙人家眼。
五月十五時她長姐府上也設(shè)了春宴于城外莊園,那里臨湖而設(shè),是太后在她大婚時賞下的賀禮。
宗政辭把馬留給門口馬廄的馬夫,小跑登上臺階,直接進了望湖樓。
賓客成群,好不熱鬧。
可惜有三人礙眼。
宗政辭對著柳晏舒狠狠翻了個白眼,連帶著一邊還未恢復名位的太子和顧頌一道挨了冷臉。
……
湖后是一片空地,被改成了馬球場和蹴鞠場,宗政辭愛湊熱鬧,但京中世家子弟大多不愛和她玩,她只好在一邊旁觀。
一場一對一的馬球結(jié)束,她才發(fā)現(xiàn)其中一個是先中書令的孫子,禮部侍郎裴瑯。
“小古板,你怎么占了下風啊?”宗政辭對著一邊的裴瑯打趣道,“中書令可還康健?”
“你陪我打贏后半場我就告訴你。”裴瑯挑眉,指向觀眾席中央擺著的彩頭。
那是方價值千金的金墨,不知道是哪家敗家的子弟擺上去的,裴瑯看過去的神情認真,似乎是真的想要。
“看上了?”宗政辭毫不客氣的抱臂站在他邊上,拍拍他的肩膀,“給個理由,本郡主高興了就答應(yīng)你。”
“祖父下月生辰,他告老后好臨帖,有御賜的玄底金箔紙箋,我便想要一方好墨來配,尋了很久才見到這一方,且是我買得起的。”裴瑯伸手遞桿,他知道,宗政辭不會拒絕。
“送禮時記得署我的名。”宗政辭將外披丟在帳篷里,攏袖接桿,一副勢在必行的姿態(tài)上了場。
裴瑯對的是馬球好手顧頌,他找了柳晏舒給自己作伴,不巧,更是壓了裴瑯一頭。
宗政辭和裴瑯算是舊交,互相都臨摹過對方的文章,因此都很了解對方性情。
裴瑯為人氣盛自傲,從不承認自己不如宗政辭,現(xiàn)下讓他主動開口求助,宗政辭哪怕拼了一身功夫也得替他贏下這一局。
馬兒們緩緩行至場中,四目相對間,宗政辭和柳晏舒顧頌中間就激起了一陣殺氣。
“宗政辭,你一個武將,搶什么墨條,會用嗎?”柳晏舒冷笑一聲,“每日忙著玩弄權(quán)術(shù),難道還有空陶冶情操?”
“本郡主覺著裴大公子生的順眼,家世又好的不得了,想賣裴太傅一個好,說不準老人家一高興,就給我定下一門親事呢?”宗政辭看著他,面帶嘲諷。
永安城人人皆知昔日南泉王妃想同他柳晏舒結(jié)親,后來郡主得了瘋病,說出寧做姑子也不嫁柳家的放浪之言,讓柳晏舒被人笑了許久。
今日宗政辭這話舊事重提,實則是故意挑釁。
“郡主不是不喜歡書生嗎?他裴禮之有什么好的?”
柳晏舒不服,審視裴瑯數(shù)遍也沒瞧出這人有什么出彩。
論相貌,他不比太子和顧頌,論武藝,他比不過柳晏舒,還是宗政辭最不爽的書生,怎么就得了她的青眼。
“比你好不就行了?至少有的書生不會冠冕堂皇的踩著我往上爬。”宗政辭冷哼一聲,在鑼聲響起一瞬就沖了出去,只留下一個殘影。
裴瑯慢了半步,柳晏舒卻立刻跟了上去。
宗政辭揮桿打出,隨后迅速變向。
裴瑯反應(yīng)過來立刻加速跟上,另一邊,柳晏舒和顧頌則已然抄近道攔在前方。
宗政辭看向裴瑯:“你帶著球去他們的方向,我轉(zhuǎn)過彎后你打給我。”
裴瑯點頭,隨后提速向前。
一桿出去,宗政辭立刻接上,遠處鑼響,宗政辭進球。
……
裴瑯心情愉悅的包了墨條,宗政辭和他相視一笑,轉(zhuǎn)身去了望湖樓。
宗政蕙帶著自己的女兒以及王府的小四小五一道坐在二樓,宗政辭尋過去見著他們就安了心,先去瞧了角落的賭桌。
柳晏舒和顧頌是馬球好手,因此多數(shù)人都押了他們,誰料勝得竟然是宗政辭。
小玲也在那處,抬頭看見她笑起來:“姑娘瞧,一賠三,我可沒少贏呢。”
宗政辭上前攬住她胳膊:“嘖嘖嘖,我的名聲竟然差成這樣,竟然沒幾個人希望我能贏。”
“也有,奚太子押了你。”
宗政辭聽到小玲的話一愣,疑惑太子竟然不相信自己的朋友。
“他這人可真是奇怪。”宗政辭勾了勾嘴角。
“殿下,你竟然不押我們贏,你怎么能這樣!”柳晏舒和顧頌的控訴傳來,太子三人的身影拐了過來,宗政辭看了他們一眼,轉(zhuǎn)身上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