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刮得像刀子,卷著雪沫子鉆進破窗戶紙的窟窿眼兒,嗚嗚作響。林家老宅東頭那間歪歪扭扭的泥坯房里,冷得像個冰窖。
灶膛里的柴火將熄未熄,奄奄一息地散著最后一點可憐的熱氣。
十歲的林晚星蜷縮在冰冷的灶臺角落,身上那件破得幾乎看不出原色的單衣根本擋不住寒氣。她瘦得脫了形,小臉蠟黃,嘴唇凍得發紫。腳上一雙露趾頭的破草鞋,腳趾紅腫,有幾個已經生了凍瘡,稍微一動就鉆心地疼。
屋里彌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餿味,混雜著灶膛的柴火煙氣和角落豬食桶的酸腐氣,令人作嘔。
“喪門星!克死了你娘還不夠,還不死起來燒火做飯!想餓死你爺奶嗎?!”粗啞尖利的罵聲像破鑼一樣砸進來,門簾子被猛地掀起,灌進一股更刺骨的寒風。
林晚星哆嗦了一下,勉強睜開沉重的眼皮。是祖母王氏,那張刻薄的老臉上滿是厭棄,三角眼像是淬了毒。
她身后跟著大伯母張氏,嘴角撇著,雙手揣在袖子里,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奶…我…我燒……”林晚星掙扎著想爬起來,膝蓋一軟,又重重跌坐回去。昨夜被罰跪在冰涼的泥地上兩個時辰,腿早已麻木僵硬得像木頭樁子,渾身骨頭像是散了架,又冷又餓,頭暈眼花。
王氏幾步竄過來,枯樹枝似的手指狠狠擰在林晚星耳朵上:“懶骨頭!賤蹄子!成天就知道偷懶!還不快滾起來!等你爹和你大伯下地回來,灶還是冷的,看我不剝了你的皮!”說話間,唾沫星子噴了林晚星一臉。
林晚星疼得倒抽冷氣,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卻不敢落下來。原主殘存的記憶和巨大的恐懼壓迫著她。
她不是真正的林晚星了。就在昨夜,高燒不退的小晚星咽了氣,再睜開眼時,殼子里換成了另一個來自現代、也叫林晚星的孤魂。只是沒想到,剛活過來,迎接她的就是這刺骨寒風、刻薄辱罵和冰冷灶臺。
從昨晚接收的記憶里,她知道這個家。祖母王氏偏心大房,嫌棄她二房一家,尤其嫌棄她這個“克死親娘”的丫頭片子;大伯母張氏貪吃懶做,心思最壞;親爹林二柱是個悶葫蘆,在王氏面前屁都不敢放一個;還有個同樣懦弱的娘,生弟弟時難產沒了;至于親爺爺?跟沒這個人差不多。原主在這個家,活得比牲口還不如,干最累的活,吃最差的東西,動輒打罵是家常便飯。
“娘,您跟這賠錢貨動氣做什么?沒得氣壞身子?!睆埵霞傩市实貏裰锨耙荒_踢在晚星小腿上,催促道,“還不趕緊點火!鍋里燒點糊糊就成,快點的!我們二房的豬食都比你的早飯好,你還想偷懶?”她的話像淬了冰的針,一下下扎在林晚星的心上。那豬食桶就在旁邊,酸臭撲鼻。
餓。燒心灼肺的餓。
昨晚被罰跪,別說晚飯,連口水都沒撈著。前世林晚星雖說不是什么大富大貴,也算小康,幾時受過這種非人的磋磨?滔天的恨意和強烈的求生欲在胸腔里左沖右突。
不行,不能再這樣下去!不然剛活過來就得再死一次!
林晚星咬著牙,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才攀著粗糙的灶臺邊緣,哆嗦著站起了身。冰冷的灶臺邊緣硌得她生疼。
王氏和張氏見她起身,哼了一聲,丟下句“手腳麻利點”便掀簾子去了隔壁暖和的正屋。
寒氣刺骨,破屋里只剩下她一人,還有那口黑黢黢的大鍋和一個裝了半下子渾濁的泔水桶。
林晚星蹣跚著走到灶臺后,拿起幾塊冰涼潮濕的柴禾,手被凍得幾乎沒了知覺。就在她試圖將柴禾塞進灶膛時,眼前驟然一黑,天旋地轉!連日來的饑寒交迫,加上剛才那番拉扯和恐懼,身體到了極限,她再也支撐不住,一頭朝著冰冷堅硬的地面栽去!
“噗通!”
身體砸在地上的悶響,很輕,在空蕩的破屋里卻異常清晰。
痛楚瞬間淹沒了意識,骨頭仿佛斷了一般。更要命的是,她感覺到額頭似乎砸在了灶臺旁一塊凸起的碎石上,溫熱的液體蜿蜒而下。
完了…真要死在這兒了嗎?
眼前徹底漆黑,意識仿佛沉入冰冷的海底。
嗡——
就在意識沉入最黑暗的死寂深淵,感覺連那點微弱的痛苦都要遠去時——一種絕非人間的聲音,突兀地、毫無征兆地扎進了她的靈魂深處!
冰冷、死板、毫無感情的機械合成音,每一個音節都像是冰凌凝結成的:
“叮!檢測到宿主生命體征極度微弱,坐標確認:低能量農業位面。符合【瀕危新生】綁定協議第零七三條款……綁定程序強制啟動……”
“叮!正在載入核心模塊……宿主基因圖譜掃描錄入……意識波動匹配中……”
林晚星瞬間毛骨悚然!
這不是幻聽!
她感覺自己殘存的意識被強行拽住,一個散發著幽冷藍光的、極度規則整齊的……東西,憑空出現在她“眼前”或說是大腦深處!它像一塊懸浮的透明屏幕,上面流動著無法理解的奇異符號和冰冷的線條,帶著一種非人的、精密冰冷的完美感。
什么?!鬼?!妖怪?!瀕死的幻覺?!前世看的科幻小說情節?!無數念頭在她混亂的腦中炸開。
“載入完成。綁定宿主:林晚星(原生體-瀕危狀態)?!?/p>
“【滿級美食系統】初始化成功。核心目標:輔助宿主成為本位面至高烹飪掌控者。新手基礎福利加載中……”
那聲音如同指令,繼續在她意識里響著,根本不容置喙。
藍色光屏的界面隨之變幻,化作了她能勉強理解的古體字:
宿主狀態:生命垂危(饑餓度90%,體溫過低,輕微腦震蕩,額部擦傷出血)
緊急建議:立即補充基礎能量!
功能模塊激活:
1.【食材鑒別】(初級):被動開啟(視野信息標注)。
2.【廚藝傳承】(基礎):被動/主動開啟(接收及反饋處理)。
3.【食材保鮮空間1m3】:開啟。
基礎屬性:無增強。任務系統待激活。
強烈的沖擊讓林晚星本能的抗拒、混亂和恐懼!這到底是什么?依附在她身上的鬼物?異世界的奪舍邪術?還是……某種無法想象的天外奇巧?
巨大的不真實感讓她幾乎想尖叫!冰冷的系統界面散發著不似人間的森然藍光,與破屋里的陰暗潮濕格格不入。這超出了她兩世為人的認知極限!
但就在此時,一股更猛烈的、灼燒般的眩暈和胃袋瘋狂的空洞感猛地擊穿了她的恐懼!身體在尖叫:餓!冷!痛!瀕死的冰冷感覺是如此真實,額頭的傷口還在淌著溫熱的血。
那系統冰冷的聲音在她混亂的思緒里再次炸響,卻帶著某種詭異的指向性:
“偵測到附近存在可提取微量能量資源。目標:劣質腐敗食物殘渣(潲水混合物)。是否提取吸收?(警告:包含微量毒素)”
同時,她的“目光”——或者說意識掃描——不由自主地被一股力量引向那破陶碗里的餿水混合物。伴隨著這個“注視”,一道信息清晰地“貼”在了那碗餿水上:
【腐敗潲水混合物】
狀態:重度腐敗,高危毒素(詳情展開)
內含:有機物殘余(能量等級:極微量)
處理建議:立即丟棄?。商崛∥⒘磕茉矗菏?否)
這種清晰、直觀到匪夷所思的“視野”,像一根冰冷的針,扎破了林晚星最后一點關于“幻覺”的幻想。
不是幻覺!是真的!
這詭異的東西,真在她腦子里!而且似乎……能“看見”東西?
恐懼稍稍褪去,被強烈的求生欲和巨大困惑交織的急迫所取代。她的意識混亂如麻:“……是!快吸收!不管是什么東西!”管不了那么多,死馬當活馬醫!她憑著求生的本能,用意識嘶吼著確認。
“確認。執行毒素過濾/能量提取……”
那破陶碗里,一股肉眼無法觀察到的、極其稀薄幾近虛無的灰敗能量流,被強行剝離出來,消失在虛空中。腦海中的系統界面,一個原本全灰、微縮如豆的能量條,極其黯淡地亮起了一絲幾乎看不見的灰邊。
緊接著,另一道更清晰的標注出現在鹽罐子底部:
【粗制海鹽(劣)】
純度:差。雜質:高(泥土、砂礫等)。
特殊標注:罐底角落存在少量結晶體:【海鹽精華(粗制)】狀態:穩定。可食用。
林晚星的心臟狂跳起來!額角的傷口似乎也因為剛才的應激和精神的緊繃而微微抽動,帶來尖銳的痛楚。
這系統……真的有用?!
它能幫她活下去?至少在識別東西上……無比精準!那個發霉的糙米、干枯的薺菜、腌咸菜頭的信息瞬間也涌入了她的意識,如同附帶的說明書!如何盡可能安全食用它們的方法也隨之被灌輸進來!【廚藝傳承】模塊在這一刻被動生效!
荒謬!
荒誕絕倫!
但……冰冷的灶臺就在手邊,傷口在痛,寒風在刮,隔壁正屋那隱隱的刻薄聲音似乎在提醒她現實的惡意。她腦子里多了個非人的東西。
可眼前最重要的現實是——她快餓死、凍死了!如果系統真能幫她在絕境里找到一線生機……
一個近乎瘋狂的念頭在她心底滋生、扎根,并以燎原之勢壓倒了所有的驚懼和不解:管它是什么妖魔鬼怪、天外奇物!現在,它就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她要活下去!她要熱的東西吃下去!
恐懼和困惑被生存的洪流沖開。林晚星眼中僅存的恐懼,被一種極其明亮、甚至帶著點孤注一擲的狠厲和狂喜取代!像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伸來的棍子,哪怕那棍子猙獰可怖。
活下去!
她不再去看腦海里那冰冷的藍色光屏,而是猛地睜開眼,掙扎著,雙手死死抓住冰冷的灶臺邊緣,用盡剛剛從系統刺激下榨取出的最后一絲力氣,再次將自己冰冷僵直的身體撐了起來!
額角的血痕蜿蜒過蒼白的臉頰。
饑餓的烈火,身體的寒冷,傷口的刺痛……所有感官反而因為這非現實的刺激而變得異常敏銳和清晰?;钕氯?!必須!
她目光死死鎖住那半捆干黃野菜、那個裝著劣質腌菜頭的瓦罐、還有那灰撲撲混雜著雜質的糙米。這一次,當她的目光掃過它們時,不僅僅是肉眼所見,更有冰冷清晰的標注信息如同烙印般刻在她的“視野”里!
【干枯薺菜:可用部分標記】
【劣質腌蘿卜干:去毒處理方式(浸泡、揉搓、去頭尾)】
【陳年糙米:篩選技巧(核心區域)】
【廚藝傳承】關于如何處理它們的本能也如同開閘洪水般涌入身體,每一個步驟都清晰地呈現在肌肉記憶中。
林晚星的目光,冷得可怕,卻充滿了決絕。用那半盆凍成冰疙瘩的雪水?化開!
她用凍僵的手,笨拙而精準地開始按照腦海里的信息處理那點少得可憐、質量低劣到極點的“食材”。挑米、洗菜、剁碎……每一個動作都因為虛弱而顫抖,卻奇異地帶著一種近乎本能的流暢!
當她顫抖著撥弄灰燼,好不容易重新引燃一點小火苗時,眼底跳躍的火光映著她額頭干涸的血痕,像是不屈的火焰。
她把處理好的糙米倒進鍋里僅有的那點化開的水中……蓋上鍋蓋……等待那微不足道的熱量升騰……
當蒸汽緩緩彌漫開鍋沿時,林晚星揭開蓋,看著里面稀薄的米湯和水米分離的景象。她急不可耐的將大部分稀湯米粒盛出到破碗里。
接著,將那些細碎的咸菜末、薺菜末狠狠投入鍋底僅剩的滾燙湯汁中!
鍋鏟開始瘋狂地按壓、碾壓!榨出汁水!形成粘稠的糊糊!
最后,她精準地從鹽罐子角落里刮下那一點點在系統標記中閃著特殊微光的【海鹽精華(粗)】——那一點點的白色結晶。
撒入!
然后用盡全身力氣——以及系統灌輸進肌肉記憶的完美旋轉發力技巧——猛地攪動!
轟?。?!
一股霸道絕倫、無法形容的奇異濃香,如同被封印的魔獸掙脫了束縛,猛然間從那口灰撲撲的鍋里噴薄而出!
正屋的門簾,被一只粗魯的手猛地掀開!
王氏刻薄的臉和張氏驚疑的臉同時出現,下一瞬——
“什么……什么東西!怎么……這么香?!”張氏驚愕失聲。
林晚星甚至懶得回頭看一眼。她背對著她們,蒼白的臉上扯出一個冰冷的、帶著血腥氣味的、無聲的獰笑弧度。眼中只剩下鍋里的東西。
她拿起那唯一一個豁口破碗,用勺狠狠地在鍋里挖出滿滿、黏稠的一大碗灰綠色的糊糊。熱氣蒸騰而上,濃烈的香氣包裹著她冰冷的身體。
把那一大口滾燙燙、卻帶著極度鮮香咸美的濃稠糊糊塞進了嘴里!滾燙的食物沿著干澀刺痛的食道滾下腹中,一股暖意緩緩從胃中擴展至四肢。
活了!
腦海里,那個冰冷的藍色界面,無聲地跳出新的提示:
叮!新手任務【生命的火種】完成度:60%。
獎勵結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