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的冬天,寒冷仿佛滲進了骨縫里。十二月,母親終究沒能熬過那個凜冽的季節。
當心電監護儀上那條象征生命的綠色曲線,拉成一道冰冷、絕望的直線時,我的世界,徹底失去了最后一塊穩定的基石。
葬禮上,親戚們帶著程式化的哀傷和勸慰:“靜靜,別太難過了,以后一個人更要好好過。”
那些話語空洞地飄散在寒風中,留下的,是比墓穴更深的、無邊無際的孤獨。
我成了真正意義上的孤島,沒有伴侶,沒有子女,連那個永遠為她亮著一盞燈的港灣,也永遠熄滅了。
母親的離去像一場無聲的海嘯,卷走了我僅存的力氣。我強撐著處理完所有后事,回到那個突然顯得過分空曠冰冷的家。
就在我試圖在一片廢墟中重新尋找立足點時,一通電話帶來了另一重冰冷的“啟示”。
摯友王琳,那個在旁人眼中擁有“完美”婚姻、兒女雙全的女人,在電話那頭泣不成聲。
我匆匆趕到她家,眼前的景象觸目驚心:王琳臉頰紅腫,手腕上是青紫的指痕,眼神里是死水般的絕望。
不是為了孩子,她早想結束這充滿控制和暴力的婚姻。“我以為有家,有依靠,就不會像你一樣‘孤獨’……”
王琳的聲音破碎不堪,“可這‘依靠’帶來的痛苦,比孤獨可怕千百倍!靜靜,我有時候……竟然羨慕你的‘干凈’。”
王琳的眼淚和傷痕,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穿了社會強加給“單身無后”的所有刻板標簽。
原來那看似牢不可破的“依靠”,也可能成為最深的牢籠和痛苦的來源。極致的孤獨與接踵而至的打擊,如同重錘,狠狠砸向我。
我蜷縮在沙發里,窗外是城市璀璨卻冰冷的萬家燈火。沒有開燈,黑暗像濃稠的液體包裹著我。
母親臨終前痛苦而屈辱的面容,王琳臉上絕望的淤青,……所有畫面在腦海中瘋狂閃回、碰撞。一股巨大的、令人窒息的虛無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滅頂而來。
我努力工作,養活自己,不靠男人,不拖累任何人。我做到了社會定義的“獨立”。可是……我快樂嗎?
我的身體在警報(頸椎、腰椎、失眠、焦慮),我的心靈在枯萎。母親病倒時,我獨自扛下所有,像在懸崖邊走鋼絲。
母親走了,這世上再沒有無條件愛我、需要我的人。我活著,除了支付賬單、呼吸空氣、等待衰老和疾病的降臨……到底為了什么?
所謂的“獨立”,難道僅僅意味著獨自承擔一切苦難,在孤寂中走向那個可以預見的、毫無尊嚴的終點嗎?
這已不再是關于生計的擔憂,而是直指生命核心的存在之問。
我過往引以為傲的“獨立”,在生存層面或許成立,但在存在的層面,卻顯得如此蒼白、脆弱,甚至毫無意義。
巨大的空洞感吞噬著我,仿佛腳下堅實的地面瞬間崩塌,我正墜向一片沒有光、沒有聲音、沒有方向的絕對虛無。
然而,就在這絕望的深淵底部,在極致的孤獨和虛無帶來的冰冷麻痹中,一點異樣的灼熱,卻如同地心深處翻涌的巖漿,猛烈地撞擊著我的意識壁壘!
看清了嗎?父母會老去、離開;婚姻可能成為枷鎖;子女終有自己的人生;朋友各有各的艱難;醫院冰冷,藥物傷身……
環顧四周,這茫茫人海,這偌大世界,真正能依靠的,從頭到尾,只有你自己!不是那個被工作壓榨得精疲力竭、亞健康纏身的自己!
不是那個對未來充滿恐懼、在虛無中沉淪的自己!而是——一個真正強大的、健康的、能夠掌控自己生命航向的自己!
這認知,如同在死寂的黑暗宇宙中引爆了一顆超新星!它不是溫暖的希望之光,而是帶著撕裂般痛楚的、無比刺眼和灼熱的覺醒之光!
它徹底焚毀了過往對“獨立”那膚淺的、僅停留在生存層面的理解。
能依靠的,只有自己!——這不再是無奈的悲鳴,而是從靈魂深處迸發出的、最原始也最強大的力量宣言!
它意味著,我必須從此刻開始,將所有的力量收歸自身,去鍛造那個足以支撐我整個生命、抵御一切風浪的“自己”!
這個“自己”,必須擁有強健的體魄,必須擁有充盈的精神,必須擁有對健康、對生命走向的絕對自主權!
母親的病榻是火種,母親的離世是助燃劑,王琳的悲劇是催化劑,而此刻身處孤獨深淵的極致叩問,則是那最終點燃熊熊烈焰的火星!這烈焰,名為“存在的覺醒”。
它燒盡了迷茫,燒盡了對外在依靠的幻想,燒盡了在既定軌道上麻木前行的慣性。
路在何方?依舊未知。但方向已無比清晰:向內求!鍛造己身!奪回對生命質量、對健康、對晚年尊嚴的終極掌控權!
這覺醒的火種,在2020年寒冬的孤獨深淵里,帶著焚盡一切舊我的決絕,猛烈地燃燒起來。
它照亮的不再是外界的路,而是通往內在力量與生命自主的、必須由我自己開辟的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