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跑操，班主任邵老師帶來個壞消息：學校給新生買的鋼琴還沒到，全班十五個人，只能共用專業教室那一架舊琴！
邵老師把大家所有零碎時間（課間除外）全排上，每人每天輪十分鐘琴點。
“啊？才十分鐘？”一片哀嚎。
邵老師安慰：“別急，快了快了，再忍忍！”
課間沒排琴點，天真就打起了課間十分鐘的主意。
下課鈴一響，她火箭般沖向鋼琴，一屁股坐上琴凳。可馬楚喬的手也幾乎同時按上琴鍵！
“李天真！先來后到懂不懂？”馬楚喬瞪著眼睛表示不滿。
“我先坐下的！”李天真的眼睛瞪得更大。
“是我先彈的！你還以為搶凳子呢？”馬楚喬屁股一拱，差點把天真撅下去。
天真腳蹬地板穩住身子，馬楚喬卻穩如泰山。兩人各占半邊琴鍵，身體較著勁，手指也較著勁，都想壓過對方。
“你彈的啥？難聽死了！”馬楚喬嫌棄。
“你彈得好你一邊歇著去，讓我練！”天真反擊。
文莉也湊過來：“我也試試。”
三雙手六只指頭在琴鍵上亂按，鋼琴發出刺耳的噪音，同學們紛紛捂耳朵。
“誰讓你們這么彈的？！”邵老師突然出現在門口，臉色鐵青。
三雙手“唰”地縮回，三人彈簧般站起。
“這么彈琴要彈壞的！”邵老師“啪”地蓋上琴蓋，“鋼琴里面構造多精密！經得住你們這么折騰？還用死勁！琴弦斷了咋辦？這琴好幾千塊呢！你們賠得起？”
好幾千？！對天真家可是天文數字，爸媽工資加起來才三百塊！
文莉趕緊鞠躬：“對不起邵老師！我們再也不敢了！”
天真和馬楚喬也蔫了：“我們錯了。”
邵老師臉色稍緩：“想練琴是好事，好了，回座上課！”
邵老師教大家視唱練耳。
練耳環節天真不怕，她耳朵賊靈，老師彈個音，她耳朵里就像有個小人在唱唱名：“哆”、“嗦”、“西”……她跟著唱就行，百發百中。
邵老師說這叫“絕對音感”，天生的！
文莉說她沒有，羅琦時靈時不靈，遇上雙音就抓瞎。
馬楚喬看來也有，總跟天真搶答。
可到了視唱環節，天真昨天提前把譜子全“英譯漢”了，所以唱得賊溜。
馬楚喬抄譜抄太晚，書塞枕頭下忘了帶，只能跟人合看，唱得磕磕巴巴，驢唇不對馬嘴，一臉喪氣。
李天真、文莉、羅琦倒是唱得又響又自信，帶活了全班。
正得意呢，邵老師察覺不對，一把抽走天真的書。他翻看著密密麻麻的簡譜標記，哭笑不得：“我說呢！唱這么歡實！不行不行，全擦了！”
天真不解：“為啥啊？看著簡譜唱得挺好！”
邵老師正色：“音樂教育專業，五線譜是基本功！世界通用！器樂、鋼琴伴奏都離不開它！將來你們還要教學生呢！”
天真撅嘴：“可太難認了！”
同學們紛紛附和：
“是啊老師！”
“反應不過來啊！”
邵老師擺擺手：“我剛學也這樣！別怕，五線譜有規律，像爬樓梯，每個音位置固定，跟鋼琴鍵一一對應，彈琴反而更方便。要有耐心，慢慢就熟了。”他指著天真三人，“你們仨，課間必須把簡譜擦干凈給我檢查！”
得！課間十分鐘，天真、文莉、羅琦化身“橡皮工”，吭哧吭哧擦譜子，比寫還費勁。
馬楚喬因禍得福，獨占教室鋼琴彈了起來，已經能雙手配合，像模像樣了。
天真心急火燎地擦著“英譯漢”，一使勁，“刺啦”撕破一頁！趕緊找透明膠貼補。她腸子都悔青了，小聰明害人害己，還把文莉、羅琦拖下水。不她也牢牢記住了：五線譜，必須啃下來！沒得逃！
每天十分鐘鋼琴，根本喂不飽天真想練琴的胃口。她做夢都想下次鋼琴課進A組——進度快、學得多、老師重視！
放學后，她揣著鋼琴譜，像頭餓急的小獸在校園里逡巡，連文莉喊吃飯都拒了：“我去別的年級專業教室碰碰運氣！”
文莉不解：“急啥？過幾周琴就到了！再說咱們都考上了，功課及格，三年后穩穩當當當老師。我還不想進A組呢，進度太快多累啊！”
天真知道文莉說得對，可她就是喜歡鋼琴！她想彈出梁靜師姐那樣的天籟之音，想有程冰老師那樣的瀟灑，更不想被馬楚喬永遠壓一頭。
琴房轉一圈，間間有人。她溜到上屆音樂班教室外，從門縫看見一位師姐在練琴，鋼琴上放著飯盒。天真靈光一閃：師姐去吃飯，不就有空檔了？
她輕輕敲門：“姐姐，打擾了，您一會兒去吃飯嗎？”
師姐停手：“是啊，有事？”
天真趕緊請求：“那能讓我彈會兒嗎？您回來我就走！”
師姐說：“不過下一個琴點不是我。”
“沒關系！下個琴點同學一來我立馬走！”
“行！”師姐繼續彈起來。
看師姐還得彈會兒，天真趕緊溜去廁所。等她跑回來，正撞見師姐拿著飯盒出門，而馬楚喬已經捷足先登坐上了琴凳！
“馬楚喬！這琴我跟師姐說好的！”天真急了。
“誰先來就是誰的！”馬楚喬寸步不讓。
天真火冒三丈：這可是我好不容易等到的琴！可現在師姐走了，找誰評理？
一不做二不休，她一把拽住馬楚喬胳膊往下拖！“你給我起開！今天這琴我非練不可！”
馬楚喬猝不及防被拽開，見天真坐上琴凳，她沖上去就蓋琴蓋！虧得天真手快抽回譜子，不然手指準被砸扁！
“嘭！”琴蓋巨響。
天真火了：“馬楚喬！你把琴砸壞了！”
“誰讓你先動手的？”
“我先約的！”
“證據呢？”
“不講理是吧？想打架？”
“打就打！怕你啊！”
兩人劍拔弩張，眼噴怒火，眼看就要扭作一團。
“你們干嘛呢？”梁靜師姐出現在門口。
兩人觸電般松手。
馬楚喬搶先：“靜姐！是你的琴點吧？”
梁靜點頭，掀開琴蓋：“都吃過了？”
馬楚喬：“我吃過了。靜姐你練吧。”沖天真做個鬼臉，溜了。
天真知道今天又白忙活，垂頭喪氣要走，突然想起什么，折回來。
“靜姐，耽誤您一分鐘，問個問題。”她伸出手，“程老師說我的手太小，夠不著八度。您有法子讓手指變長嗎？”
梁靜笑了：“我的手也不大，勉強夠八度。你可以試試手指拉伸操。”
“拉伸操？手指能拽長？”
“你多大？十五？十六？”
“十五。”
“那還長呢！個子能長，手指也能長！每天拉伸，撐開掌關節，肯定夠得著八度！”梁靜的話像甘霖。
“真…真能長？”天真眼睛亮了。
“當然！”梁靜的話給了她希望。今天挨餓、吵架，值了！
梁靜又示范了幾個拉伸動作。天真決定：沒琴彈也先拽手指！拽長了再說！
從此，天真成了“拽指狂魔”。走路壓掌關節，坐課桌邊推手掌，連上文化課都呲牙咧嘴地跟手指較勁。
結果歷史課被老師抓個正著：“李天真！練俯臥撐呢？！不好好聽講，給我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