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芷寧將頭發隨意綁成一個馬尾,垂在腦后,罩了件外袍游魂般來到餐桌邊。
暮辰澤看著她迷糊的模樣笑:“夫人還沒休息好?”
尚芷寧剛醒腦子尚有些遲鈍,打了個哈欠懶懶道:“感覺我的時差被打亂了,我已經很久沒通過宵了?!?/p>
暮辰澤沒懂她的意思:“夫人開始說胡話了?!?/p>
尚芷寧晃了晃腦袋:“算了,我沒事,調整一下就好了?!?/p>
暮辰澤問:“夫人醫術師從何人?”
尚芷寧半真半假地回答:“我外祖母略通醫理,我從小耳濡目染,王爺不是知道嗎?!?/p>
暮辰澤若有所思地點頭,沒再追問。
飯后,暮辰澤遞給她一塊玉佩:“這是我的貼身玉佩,見此玉如見本王,京城暗流涌動,你已初露鋒芒,帶著這個可保平安。”
尚芷寧驚訝地接過,玉佩溫潤如水,上面雕刻著精致的云紋,背面有個小小的“澤”字。
“哇,會只認我不認王爺你嗎?”
暮辰澤唇角輕扯:“當然不會?!?/p>
尚芷寧輕笑:“開個玩笑嘛,王爺你刷臉就行?!?/p>
......
翌日,太后送來重禮,金銀珠寶,絲綢布帛數不勝數。
送禮的嬤嬤恭敬道:“王妃善針,太后娘娘特以這套‘九霄銀針’相贈,傳說是前朝御醫所用,能醫死人肉白骨。”
尚芷寧打開檀木盒,只見九根長短不一的銀針靜靜躺在紅稠里,針尾雕刻著精細的云紋,在光下流轉著奇異的光澤。作為醫者,尚芷寧一眼看出這不是凡品。
尚芷寧輕輕撫過銀針,心中泛起一絲暖意:“替我謝過太后娘娘?!?/p>
送禮嬤嬤一走,尚芷寧興奮地向暮辰澤展示著那套銀針:“看,特賜的,獨一份?!?/p>
暮辰澤笑意盈盈看著她顯擺,突然問:“夫人的針法,能否治失眠?”
尚芷寧消停下來:“咋,你失眠很嚴重?”
“多年頑疾了?!彼p描淡寫地帶過,但眼下的青影暴露了事情的嚴重性。
“今晚來我房間,保證讓你睡個好覺?!鄙熊茖幮攀牡┑┑恼f。
這話有些歧義,尚芷寧并未意識到,倒是暮辰澤,悄悄紅了耳根。
......
夜幕降臨,暮辰澤出現在南苑,此時他已沐浴更衣,平日的束發披散在素白中衣上,像一段散開的鴉羽,整個人斂去鋒芒,溫和不少。
“夫人?”
一語將尚芷寧的思緒拉回,尚芷寧察覺不對勁:“你對我改稱呼了。”
暮辰澤輕笑:“夫人遲鈍的很?!?/p>
尚芷寧沒在乎這些小細節,取出那套銀針,暮辰澤端坐在她閨房的紫檀塌上,中衣半敞,露出線條分明的肩背—那里有一道斜貫脊骨的舊傷,在跳躍的燭光中像條蟄伏的龍。
“你要是怕疼,可以咬著這個。”尚芷寧遞過一卷軟帛。
暮辰澤唇角微揚:“比這更疼的,本王受過千百次?!?/p>
尚芷寧捏著針的手緊了緊,她深吸一口氣,找準第一個穴位,安眠穴,耳垂后方凹陷處,現代醫學證實刺激此穴位可促進褪黑素分泌。
銀針沒入皮膚的瞬間,暮辰澤的肌肉微微繃緊,又緩緩松弛。尚芷寧指尖無意間擦過他的頸動脈,觸到一片洶涌的熱度。
尚芷寧蹙眉:“你這脈象,像跑了十公里。”
燭花“啪”地爆響,暮辰澤忽然抓住她懸在半空中的手腕:“尚芷寧?!?/p>
這是他第一次直呼她的全名。
“你著實遲鈍。”
尚芷寧實在是摸不著頭腦:“你干嘛老說我。”
暮辰澤無聲嘆氣。
隨著第七根針落在神門穴,暮辰澤的呼吸逐漸綿長。尚芷寧卻不敢松懈,他眼下那片青黑,是長期失眠累積的痕跡。
當她俯身去調整他足踝附近的銀針時,一縷發絲從鬢邊滑落,掃過暮辰澤裸露的腳背,男人喉結微動。
暮辰澤閉著眼,聲音像是浸在酒里:“三年前出征時,敵軍在刀上淬了毒,我整整七日無法合眼?!?/p>
他忽然抓住她欲取針的手:“那時若遇見你......”
余音消散在窗外漸密的雨聲中。
亥時的更敲響時,尚芷寧發現暮辰澤的睫毛不再顫動。她輕喚兩聲未應,伸手探他的頸側,脈搏已趨于平穩。
“竟然真睡著了......”她嘀咕著去拔針,替人蓋好被子時,被突然翻身的人帶倒。
暮辰澤在睡夢中展臂,恰好將她圍在榻上。尚芷寧的鼻尖撞到他鎖骨,清冷的龍涎香混著藥草氣息撲面而來。她掙扎著要起身,卻被睡夢中的人扣住手腕,右腿屈起,恰好擋住了她可能掉落的位置。
“暮辰澤!”尚芷寧壓低聲音,指尖威脅性地按上他肘彎的少海穴。男人在睡夢中皺眉,反而將她摟得更緊了。
雨聲漸急,尚芷寧掙扎無果索性安分下來,等人睡熟了些才偷偷溜下塌去。
尚芷寧將銀針收在羊皮卷里,轉了轉手腕:“睡著了手勁還這么大。”
......
卯時的天光透過紗窗時,尚芷寧悠悠醒來,手伸向一旁,摸到一排緊致排列的腹肌,尚芷寧以為自己還在做夢,直到手心傳來溫度,她才反應過來。
面容俊朗的男人正睜著一雙清明的眼睛看著她。
“夫人的睡相,比你的針法野多了?!蹦撼綕缮ひ衾飵е科鸬纳硢 ?/p>
她此刻猶如八爪魚般纏在暮辰澤身上,左腿還大喇喇地架在他腰間。
尚芷寧觸電般彈開,后腦勺“咚”地撞上了床柱。
暮辰澤笑出聲,伸手替她揉著撞疼的地方。
“你怎么在我床上?”
暮辰澤替她揉著腦袋:“夫人要不要看看自己睡的哪?”
尚芷寧身下正是那方紫檀塌。
尚芷寧疑惑:“不對啊,我昨晚明明睡的床,掙脫半天才掙開你?!?/p>
暮辰澤將自己衣帶系好:“夫人怕不是忘了,自己有夢游癥,而且,還愛說夢話?!?/p>
枕邊放著張墨跡未干的藥方,是暮辰澤的字跡,上面寫著“酸棗仁三錢、夜交藤五錢”,正是她夢中背的方子。
尚芷寧撓撓腦袋:“難道我真的夢游?”
暮辰澤暗自勾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