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京前夜,裴九郎來到仁心堂后院。林薇正在燈下為他收拾行囊,將一瓶瓶傷藥分門別類打包,動作輕柔而專注。
“此去江南兇險,你一定要多加小心。”林薇將一個平安符塞進他懷里,眼眶微紅,“我已經將常見的外傷藥方抄錄成冊,你讓軍醫照著配制,遇到疑難雜癥就飛鴿傳書告訴我。”
裴九郎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輕吻:“等我回來。”
林薇點點頭,強忍著淚水:“我等你。長安城的梧桐葉落盡時,我在城門口等你歸來。”
裴九郎帶著大軍浩浩蕩蕩地奔赴江南。林薇則留在長安,一邊打理仁心堂,一邊協助太醫院籌備醫療物資。她時常站在城樓上,望著江南的方向,心中默默祈禱。
江南的戰事比預想中更加艱難。王通判裹挾了數萬百姓,占據了銅陵等要地,負隅頑抗。裴九郎并沒有急于攻城,而是先派醫療隊救治受傷的百姓,分發糧草安撫民心。
他按照林薇的建議,寫了一封招安信射進城內,信中承諾只要放下武器,既往不咎,還可獲得土地和種子。城中百姓本就不愿跟隨王通判叛亂,見朝廷如此寬厚,紛紛動搖。
王通判見軍心渙散,竟下令緊閉城門,不許百姓出城。城中糧草漸漸耗盡,瘟疫開始蔓延,百姓們怨聲載道。
就在這時,林薇帶領的醫療隊趕到了江南。她不顧危險,親自來到城下,用喇叭向城中喊話,講解防疫知識,承諾只要開城投降,就會得到及時救治。
城上的百姓聽到她的聲音,想起當年瘟疫中她的救命之恩,終于忍不住打開城門,將王通判綁了獻出來。一場看似兇險的叛亂,就這樣兵不血刃地平息了。
消息傳回長安,皇帝龍顏大悅,揚言要下旨嘉獎裴九郎和林薇。當裴九郎帶著大軍凱旋而歸時,長安城萬人空巷,百姓們夾道歡迎,歡呼聲此起彼伏。
婚禮當天,長安城里張燈結彩,鑼鼓喧天。裴府更是裝扮得喜氣洋洋,,到處都洋溢著喜慶的氣氛。裴九郎穿著嶄新的喜服,騎著高頭大馬,帶著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去迎娶林薇。
林薇穿著鳳冠霞帔,坐在花轎里,心中充滿了期待和幸福。當花轎來到裴府門前,裴九郎親自將她從花轎里扶出來,兩人并肩走進裴府,接受著眾人的祝福。
裴府內早已被千萬盞大紅燈籠映照得如同白晝,紅毯鋪就的樓道兩側擺滿了四季盛開的奇花異草,空氣中彌漫著龍涎香與花蜜交融的馥郁芬芳。這場裴家婚禮的盛大遠超尋常禮制,門外禁軍甲胄鮮明如銀濤起伏,門內文武百官身著華麗的朝服,按品級肅立,金絲繡龍袍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他們緊隨陛下身后,恭敬地低頭,臉上洋溢著喜慶的笑容,恭喜之聲不絕于耳,聲聲祝福回蕩在大殿中,共同見證這對新人的盛世婚禮。
賞賜的隊伍從大門一直排到道路盡頭,侍從們手捧托盤魚貫而入,托盤上的金銀珠寶在燈光下折射出璀璨光芒——足有三尺高的赤金聚寶盆里盛滿了圓潤飽滿的珍珠,翡翠雕刻的連理枝擺件上還鑲嵌著鴿血紅寶石,更有數十箱綾羅綢緞堆如小山,其中云錦織就的龍鳳呈祥紋樣在流轉間仿佛有真龍騰躍、彩鳳翩躚。
皇帝抬手示意賜禮,內侍總管高聲唱喏:“欽賜赤金千兩、明珠百斛、錦緞千匹,另賞良田千畝、豪宅三座!”新人跪拜謝恩時,金冊玉印在案上微微顫動,見證著這場由天子親證的曠世姻緣。
皇帝指尖輕捻著腰間的玉佩,目光落在階下一身喜服的裴九郎身上,嘴角噙著溫和的笑意。門內的喜慶氛圍尚未散盡,龍鳳呈祥的幔帳在微風中輕輕拂動,映得他明黃的龍袍上十二章紋愈發鮮亮。
他緩緩抬手示意,隨后才慢悠悠開口,聲音帶著帝王特有的沉穩,卻又裹著幾分長輩對晚輩的慈愛:“裴愛卿,今日你大婚之日,朕已讓內侍送來了明珠百斛與錦緞千匹,這份新婚大禮可還合心意?”
見裴九郎拱手欲謝,皇帝擺了擺手繼續笑道,語氣里添了幾分戲謔的暖意:“先別急著謝恩。你可知,此前你平定叛亂立下赫赫戰功,此前剛擬好了嘉獎的折子,朕本想著前些日子便給你頒下。”緩緩,又輕聲說道:“國家連連災禍不斷,而國庫已然空虛。此次婚禮,我必為愛卿隆重舉辦,權當是對你的嘉獎吧!裴愛卿?”
裴九郎俯身相拜,略顯舉措,半作惶恐地回道:“陛下已為臣等至此,臣不勝感激涕零。”
話剛出口,他便察覺到自己的聲音有些發緊,尾音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身旁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有驚嘆,有艷羨,更有同僚們投來的贊許,這讓他心中的惶恐又深了幾分。
他暗自懊惱自己方才的失態,明明該從容謝恩,卻因這突如其來的恩寵亂了方寸,連叩拜的動作都顯得有些笨拙。
額頭抵著地面,冰涼的觸感讓他稍稍鎮定了些,他深吸一口氣,再次開口時聲音雖仍帶著激動,卻多了幾分鄭重:“陛下親證臣之婚禮已是天大恩寵,如今又將平定邊患的嘉獎一并相賜,這份隆恩如日月昭昭,臣縱是粉身碎骨也難以為報!”
說到此處,他頓了頓,將額頭更用力地貼向地面,仿佛要用這重重一拜來表達心中的感激與敬畏,“臣定當銘記陛下厚愛,往后必以性命效忠朝廷,護佑家國百姓,絕不敢有半分懈怠!”
跪在地上的身軀微微緊繃,后背的衣料已被掌心滲出的細汗濡濕。他能感受到皇帝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溫和卻帶著威儀,這讓他心中既有受寵若驚的熱意,又有唯恐辜負圣恩的忐忑,唯有將這份復雜的心緒盡數化作叩首時的虔誠,以此回應君上的恩遇。
當吉時到來的鐘聲敲響,身著十二章紋龍袍的皇帝緩步走近些,親自充當這場婚禮的司儀。他聲音洪亮如鐘,每一句祝詞都帶著九五之尊的威儀與溫情:“奉天承運,今賜良緣,愿爾等執手偕老,共沐天恩。”
話音未落,廳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清越婉轉的聲響,如同春澗流泉撞碎在玉石之上。緊接著,百鳥朝鳳的樂聲便如潮水般涌了進來,時而如黃鸝在枝頭輕啼,時而似紫燕掠過長空,細碎的鳥鳴聲里還夾雜著金鈴輕搖的脆響,聽得人滿心歡喜。
十二面編鐘整齊排列在紫檀木架上,樂師們手持鎏金鐘錘輕擊,“咚——咚——”的渾厚聲響如同驚雷滾過云端,在大殿里久久回蕩;一旁的玉磬被指尖輕叩,發出“叮——叮——”的清冽音色,像是碎冰落在琉璃盞中,與編鐘的沉雄形成絕妙呼應。絲竹管弦隨后加入,琵琶彈出珠落玉盤般的旋律,二胡拉奏出纏綿悱惻的調子,笛子的清亮與簫的悠遠交織在一起,將宮廷樂隊那鐠就的經典曲目《一世一雙人》演繹得淋漓盡致。
樂曲時而舒緩如月下漫步,琴弦輕顫間似有戀人低語;時而歡快如繁花綻放,鐘磬齊鳴時恍見彩蝶紛飛。旋律流轉間,龍鳳呈祥的錦繡帷幕仿佛都隨著節奏輕輕搖曳,廳內燭火的光暈也似在樂聲中跳躍舞動,整個大廳都被這盛世華章籠罩,連空氣中浮動的龍涎香都染上了幾分繾綣的暖意,讓在場眾人無不沉醉在這象征著圓滿與忠貞的悠揚樂聲里。
裴老夫婦看著一對新人,臉上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而裴明遠夫婦雖對林薇仍有芥蒂,但在這樣的場合下,也不得不擠出笑容,接受這門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