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冬天很冷,少年坐在大石頭上,認真地讀著手中的書。天上散落的雪落在少年的肩頭。
“喂。”一個軟軟的聲音在少年耳旁響起。“你坐到了我的大石頭上,能下來嗎?”少年聽著少女的聲音,忍不住逗弄她。
“你說是你的,就是你的?”少年揚起了高傲的頭顱,“有什么辦法可以證明是你的?”
少女跺跺腳,頭一偏,不理他了。少年也覺得沒意思,就從石頭上跳了下來。
“小鬼頭,讓給你就是了~”見少女還不理他,少年不禁放軟的聲音。
少女終于偏過頭:“喂,你在讀什么書?”
少年把書一揚,驕傲地說:“我以后要出家,做一名廣納善德的游行僧人!”少女望向書名,不禁扶額:“你這是《道德經》,是道家的~”
少年臉一紅,不自覺把手上的書往后藏了藏:“當個道士也不錯!”他摸了摸鼻尖,耳朵染上薄紅。
“你是少爺,以后要繼承家業的。”少女頓了頓,又說。“我以后要去做大夫,救死扶傷。”她眼神亮亮的,不覺握緊了拳頭。
少年問少女:“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救人?我救窮苦人,你救病弱人?”
少女張大了嘴。“你不愿意就算了~”少年的聲音低了下去。
“我愿意!”
少年聽著她的回答,從衣裳中拿出一柄短刀:“我們把愿望刻在石頭上,等你及笄,我們一起走!”
二人小心翼翼地在石頭上刻上這么一行字:季皓和沈蘭云將于三年后一起遠走高飛!
望著這一行字,二人相視一笑,互相拉鉤蓋章。
————三年后。
“云云!這婚你必須得結!”沈夫人把沈蘭云打暈塞進了婚轎。婚轎是純金做的,轎門被死死封住。婚轎華美但令人窒息,小小的人被困在囚籠里,慘白的臉被血色的帕子遮住。
轎子停在季府門前,沈蘭云被喜婆摻扶著進了府。
沒有拜堂,沒有火盆,只是被一群人擁進了洞房。
“叮叮叮!”鐵錘的響聲在洞房中循環響起,一位又一位新娘進了洞房。
木板壓在每位新娘的身上。
血流如注,整個洞房被人放了一把火,已經醒來的沈蘭云就這么活活被燒死了。
季皓拿著一壺桂花酒,來到了三年前二人約定的地方。
“云云,你怎么還沒來?”他自言自語,打開酒塞自己先喝了一口。
漫天火光從季府飄來,季皓心一緊,放下酒,往家中飛奔而去。
結果自然不用想,季皓被罰跪在了佛堂反省罪過。
————又一個三年,季皓成了官場上人人不敢欺的宰相。
“云云,我們的愿望沒有完成。”
風中傳來桂的香氣,季皓仿佛看見了在大石頭上喝酒的少女,待季皓走上前,卻只有一顆小石頭靜靜待在大石頭上。
“阿娘說,人死后會變成天上的星星。云云,你是來看我的嗎?”季皓拂上刻在大石頭上的字跡。
“啪嗒,啪嗒。”不知哪來的水滴,打濕了地面。
小石頭被風吹掉在地,季皓輕輕拿起它,用手帕包起來。
“對不起啊,我沒找到你的尸體。”
就在那天,叱咤風云的季皓辭了官,帶著小石頭,種了一片蘭花,從此消失在大眾視野。沒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有人說,他去追尋年少的夢想了;有人說,他隨沈蘭云一起死了;還有人說,他與小石頭一起看遍千山,游遍萬水,最后消散于人世間。
但不管是哪種原因,人們只知道,少了個季皓,便少了個好官。
沒有特別的標記,沒有隆重的儀式,但他收集著相遇時所有零散碎片。
傾倒的桂花酒在青石板上蜿蜒,帶著微醺的甜香。瓷白的酒盞斜倚在桌角,像月亮跌落人間。銀光灑向潮汐,流轉成歲月光斑,成為了永恒。
桂花落下,你觸摸晚風,隔著時空,他說:“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