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佳慧站起身。
“我沒事,王哥,你出去啊?”
“扔垃圾。”王哥遲疑了一下:“有需要幫忙的地方,你盡管開口。”
林佳慧道了謝上樓。
打開門,家里亂糟糟的。
她開直播賣衣服,有限的空間被堆滿了貨物,沒有一點兒多余的地方。孩子們不小心踩到了都要挨罵,次數多了,家都不愿意回。
此刻林佳慧站在客廳里,感覺像抽去了什么,整個家里空空蕩蕩,那種空間被割裂的感覺越來越甚了。
她腳步虛浮的走到垃圾桶前,昨晚碎掉的茶具還沒有扔掉。她把垃圾袋提起來,碎片劃破袋子,直接刺破了手指,血珠子一顆一顆的滾了出來。
林佳慧癡了一樣,愣愣的看著。
直到電話鈴聲響起。
她掏出手機,看也不看的直接按掉。
從她認尸之后,手機就變得鬧哄哄的。親朋好友都一股腦的跑來關心她,想獲得茶余飯后的第一手談資。
只有她的父母是真的關心她,她素來剛強的父親聽筒里掩不住的哽咽,而她的母親因為難過,已經半昏厥過去了。家里的頂梁柱倒了,她帶著兩個孩子怎么活?
林佳慧抑制心里的酸楚,說:“等我處理完這邊的事,就回去。”回家去,守著家人,捱過這滾燙的人間疾苦。
然而一從警局回來,她就直接回了家。
林佳慧知道,還有小鬼要找上門來。
通過調取許明哲的通訊記錄,很快查到當晚和他通話的人,就是頂替他職位的同事,王強。
陳睿不禁疑惑,明明是許明哲有求于人,為什么要用那種強硬的語氣跟王強說話呢?
他急于解開答案。
王強三十六歲,瘦長臉,大高個兒。他知道自己被傳喚來的原因。所以,見到陳睿的第一句話就是:“警官,我沒有殺人,許明哲不是我殺的。”
陳睿眸光銳利:“你為什么覺得我們懷疑你?”
王強說:“因為許明宇昨晚給我打過電話,約我在活動中心見面。我看了報導,他死亡的時間跟他約我見面的時間差不多。我知道警方只要一調取他的通話記錄,就立刻會懷疑到我頭上,你們一定會找我來問話。我已經心神不寧的等了大半天了。”
話到最后,反倒有種靴子落地的輕松感。
陳睿讓他詳細說明一下昨晚的情況。
王強說他老家在洋水村,昨天是他母親的祭日。下午他刻意從公司早走,一個人開車回老家給母親上墳。晚飯時陪父親喝了幾杯酒,再加上有點兒起霧,就在老家住下了。
大約八點,父親收拾了碗筷,他到床上去刷手機了。刷到有些睜不開眼的時候,就接到了許明哲的電話,叫他十點半去活動中心跟他碰面。
王強的第一感覺就是有病。他說:“當時我都要睡著了,而且外面的霧還那么大,我怎么可能答應出去跟他見面。”
“所以說,你拒絕了?當時許明哲是什么反應?”
“他叫我一定要去,說完就掛了電話。”
“他說話的時候是什么語氣?”
“語氣比較堅決,說一定會等我。”
陳睿重申了一遍:“語氣堅決,像在命令?”
王強想了下:“差不多吧,他連反駁的機會都沒給我,就掛斷了。”
陳睿又問了一遍:“最后你去了嗎?”
“我當然沒去。接電話的時候我就已經困得睜不開眼了。而且,我也不覺得他有什么重要的事,非今晚聊不可。”
“有誰證明你案發時沒有外出?”
“我爸。家里除了他沒有別人。”
陳睿問他:“你就不怕許明哲一直在那里等嗎?”
王強訕訕:“他又不傻,如果等不到我,肯定就回家了,活動中心離他家比離我家還近。只是……”他遲疑了下:“我沒想到他會發生意外。”
確定了死者的身份之后,他們又去勘察了一次現場。許明哲居住的花園小區緊臨洋水村,中間只隔一條鄉道。而案發現場的活動中心距許明哲生活區的南門有兩三百米。
所以,陳睿揣測,許明哲是打算約見王強后,直接回家。
陳睿話鋒一轉:“你跟許明哲的關系怎么樣?有沒有什么私人恩怨?”
王強否定了他的揣測:“普通的同事關系,見面客氣的打招呼,但是沒在一個團隊里共事過。所以,沒有私交,也沒什么私人恩怨。”
陳睿審視的瞇起眼睛:“確定沒有?剛才你說許明哲給你打電話時語氣強硬,帶有命令性,這在我看來,可不算客氣。”
考慮到兩人在公司的地位基本屬于平級,不存在誰命令誰的情況,陳睿想,是不是可以把這個強硬的態度理解成威脅?如果兩個人不是好到可以直接要求對方做什么的程度,那么許明哲就很有可能是在威脅王強,并篤定王強一定會受他脅迫,所以,語氣才會那么堅決。
王強頓時一股火氣直沖腦門,他想說“你他媽的這是在誘供”,脫口成了:“他憑什么命令我啊。我這么說一個死人可能不太好。但是,我不得不說,許明哲的情商有點兒低,他跟人相處時常不能擺正自己的位置,說話的語氣有時就不大中聽。但那是他的事,你們不能因為他的說話方式有問題,就認定我有罪吧。”
王強的態度從一開始的惋惜,變成了憤慨,人與人間的偽善面孔暴露無疑。
陳睿沒接他的話,而是問:“做你們這行的,是不是比較注重說話的藝術性?”
王強謹慎的盯著他:“不說藝術吧,但的確比較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畢竟得罪客戶得不償失,而且誰也料不準哪個人是你的潛在客戶。這點道理服務行業的人都懂。”
“那像許明哲那種情商低的人,和同事或者客戶相處時會不會拎不清,言行舉止時常表現得不合適宜?”
王強斟酌了兩秒鐘:“那倒也不至于,他就是跟熟人說話的時候比較隨意,有時不太注重別人的感受。”
陳睿輕叩桌面:“據我所知,許明哲做業務也有十幾年的時間了,即便他性情耿直,有要事相求的時候也會拎不清自己的態度嗎?”
許明哲因為不想離開公司,已經跟公司僵持了一個月之久。在這段時間里他的生活發生了巨大的改變。經濟壓力迫使他全家不得搬回到鎮上居住。林楓也說這段時間許明哲因為壓力大,失眠,脫發。可見這份工作對他的重要性。
對一個關系他生活命脈的人,他會低情商到擺不正自己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