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夢中那個,有一口吃的就要分給她大半口;病痛纏身,拿著銀錢說是去看病,卻買回來米糧和糖葫蘆的老人。想起那雙布滿老繭卻總帶著暖意的手,眼眶猛地一紅,“噗通”一聲跪在墳前,朝著男人先前凝望的方向重重磕了個頭。
淚水決堤,“婆婆,對不起…是我拖累了您,讓您平白受了那么多苦。謝謝您…謝謝您把我養大,可是我還沒來得及好好孝順您呢…”
話音未落,一只指節修長、修剪得干干凈凈的手忽然從她眼前拂過,帶著一股淡淡的的香味。
沈菀下意識的眨了眨眼,只覺眼球一陣溫熱,再睜眼時,竟見記憶里那個笑容慈祥和藹的老人,正以一道虛幻的身影站在她面前,臉上的笑容依舊如往昔般溫暖,仿佛從未離開過。
“阿菀,”老人的聲音輕飄飄的,卻清晰地落進沈菀耳中,“婆婆這幾年有你陪著,心里頭甜著呢。是婆婆沒用,沒能讓你過上好日子。”
沈菀淚如雨下,腦袋搖得像撥浪鼓,嘴唇哆嗦著,只能反復輕喃:“不是的…不是的…”
愛是常覺虧欠。
這一刻,那些前世她在無數個日夜里期盼過,卻從未擁有過的溫暖與牽掛,終于真切地包裹了她,可她心里卻只剩下鋪天蓋地的遺憾。
“阿菀,別哭了。”婆婆抬起手,想像從前那樣摸摸她的頭,沈菀下意識地往前湊了湊,想蹭一蹭那記憶里略有些粗糙的掌心,卻只碰到一片虛無。
婆婆輕輕嘆了口氣,眼底滿是疼惜:“能有你陪著走過最后這幾年,婆婆已經很滿足了。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啊。阿菀,他是婆婆的父親,你以后跟著他好好生活,好不好?”
沈菀想也沒想就用力點頭,不管婆婆說什么,她都愿意答應。這個為阿菀操碎了心的老人,生前已經吃了太多苦,如今,在另一個世界還在操心著她,她只盼著婆婆能在九泉之下得個安寧。
老人又絮絮叨叨叮囑了好些話,從衣食冷暖到為人處世,樁樁件件都透著放不下的牽掛。
末了,她才依依不舍地虛虛摸了摸沈菀的臉頰,又轉向男人,隔著虛空拜了拜,這才化作一縷青煙,漸漸消散在風里,再也尋不到蹤跡。
回程的路上,沈菀一直低著頭像個蔫了的茄子,腦袋昏昏沉沉的,身上忽冷忽熱,骨頭縫里都透著酸軟——她知道,自己怕是又發燒了。
頂著漫天飛舞的雪花,兩人終于回到了那座破舊的小茅屋。
沈菀把男人迎進堂屋,張了張嘴,卻卡在了稱呼上。最后,她索性選了個最穩妥恭敬的稱呼,一邊用袖子使勁擦著長凳上的灰塵,一邊低聲道:“大人,您先坐,我…我去給您燒點熱水暖暖身子。”
男人沒有對稱呼多作置喙,淡淡瞥了一眼那吱呀作響的長凳,語氣沒什么起伏:“不必。”
他頓了頓,淡聲道:“你還有什么要帶的嗎?”
“啊?”發燒讓沈菀的腦子像團漿糊,她愣了愣,疑惑地看著男人,一時間沒明白這話的意思。
男人看著她呆頭呆腦的樣子,眉頭皺得更緊了,像是按捺了許久的不耐終于要溢出來,語氣也沉了幾分:“我答應了知意,讓你以后跟著我。你還有什么要帶走的?要是沒有,這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