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傍晚,李明軒送我到樓下,趁著醉意抱住我,磨著非得來個強吻。
我沒有心理準備,躲閃做掙扎。
“你個流氓放開她!”
高亮他媽小跑到李明軒身后,邊喊邊從購物袋里拔出個瓶子捶打李明軒。
瓶子裂了,酸味嗆鼻,老陳醋流到李明軒的肩膀上。
李明軒放開我,眼中兇光畢現,急轉身推人一把吼道:
“你瘋了,我是他男朋友,打我干啥?”
高亮他媽上來薅住李明軒休閑服的胸襟,扔了購物袋,抖出一包食用鹽,猛地拍向他的面門。
李明軒歪頭一躲,食用鹽擦著他的耳邊從身后掉落。
一把拉住李明軒,他有點醉,怕他動手。
“算了算了,她是我的前婆婆,我們是老鄰居了。”
然后對著高亮他媽說:
“媽……阿姨,他不是流氓,我們在交往?!?/p>
高亮他媽錯愕看向我,沒說話,彎腰撿起地上的購物袋和鹽包,拎著滴答醋水的陳醋瓶子,往她家那棟樓走了。
回家把這件事告訴我媽,我媽靜默一會兒說:
“確實尷尬。他媽從小喜歡你,你倆又青梅竹馬,誰會想到你倆能離婚呢。”
“雖然離婚是他兒子提的,你交男朋友她一時難接受也正常。”
“離婚了你總得往前走,總要結婚的,過一段時間也就那樣了?!?/p>
小城的夜晚安靜,路燈昏黃,我家樓下街道上樹影濃重。
高亮的車停在暗影里,他在車里抽著煙等。
我和李明軒并肩說著話走回來,隔老遠就看見高亮的車里駕駛座煙頭的明滅閃爍。
高亮下車認出來是李明軒,一只手很隨意地搭在我肩頭,側著頭正笑著對我說什么。
他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獅子,甩上車門,猛的沖過來,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影。
沒有任何言語,雙手攥緊了拳頭。
高亮的目標明確而兇狠。
在李明軒驚愕的目光中,狠狠一拳砸在他的臉上!
李明軒沒防備,被打得一個趔趄。
我大喊:“你瘋了干嘛,不要~~”
高亮退后一步,抬腳就踹。
看樣子是把積壓了數月的痛苦、悔恨、不甘、瘋狂的嫉妒,發泄在他的腳上,拳頭上!
李明軒被踹倒在地。
一瞬間懵圈后,被偷襲的暴怒和長久以來對高亮這個“前夫”的嫉恨也瞬間點燃。
怒吼著:“高亮,你他/媽找死!”
他想爬起來,高亮不給他機會,跺、跺、跺,接連狠踹幾腳。
緊接著彎腰一拳一拳打在他胸骨上,頭上。
拳頭砸在皮肉上的悶響,粗重的喘息,憤怒的咒罵,在安靜的街道上格外刺耳。
“~~打他”我剛剛那一句阻止的喊話才說完。
高亮又一拳打在李明軒鼻子上,鼻血瞬間涌了出來。
高亮提著拳頭直起腰,冷森森的接我話:
“打完了?!?/p>
李明軒剛爬起來抹了一把鼻血,像蠻牛一樣撞了上去。
兩個被各自情緒點燃的男人,瞬間又扭打在一起。
高亮憑著身高和長期鍛煉的優勢占了上風。
每一拳都帶著要將對方撕碎的狠厲。
李明軒紅了眼,不顧一切地反擊,撕扯。
路燈下,兩個身影出拳、扭打。
【砰,砰】沉悶的肉體撞擊聲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
“住手!你們給我住手!”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暴力驚呆了,反應過來后,沖上去,用盡全身力氣想拉開他們。
混亂中,我被狠狠推搡了一下,踉蹌著差點摔倒。
聲音因為驚怒而尖利得變了調。
高亮被我的尖叫喚回一絲理智,動作有片刻的頓滯。
我穩住身形,胸口劇烈起伏,站在李明軒前面。
李明軒趁機掙脫,捂著流血的鼻子,眼神怨毒地瞪著高亮。
我瞪著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看著他臉上的戾氣,看著他指關節上沾著的血跡。
想到的是他當初那些冰冷絕情侮辱人的話,一股強烈的悲憤和屈辱瞬間沖垮了我。
沖上去,用盡全身力氣,甩他一個耳光,又狠狠推了他前胸一把。
“高亮!”
我的聲音顫抖,帶著哭腔,每句話都化為刺刀,狠狠扎向他:
“你憑什么打人?你憑什么管我的事?我們已經離婚了。離婚了!我們沒有關系了!”
我回頭看了看狼狽的李明軒,用手指著高亮,眼淚決堤。
混合著憤怒和極度的失望控訴:
“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像個瘋子!你有什么資格在這里發瘋?”
“滾!你給我滾!滾回你的上海去!我再也不想看見你!”
他被我吼得踉蹌著后退一步,臉上的血色一下褪得的慘白。
護在李明軒身前,眼中洶涌著恨意和徹底的疏離。
高亮動了動嘴唇,為自己辯解的話堵在了喉嚨里,最終一個字也沒能說出來。
是啊,他有什么資格?
是他親手推開了我,是他用最殘忍的方式傷透了我的心。
現在的憤怒和嫉妒,在我眼里,比路邊的垃圾還要可笑,還要卑賤。
他的眼里翻涌著痛楚、悔恨和不甘,最終都化為一片死寂的荒蕪。
他絕望地看了我一眼,那一眼很深很長。
然后,他猛地轉身,拖著被李明軒踹傷的腿,帶著一身狼狽的塵土和血跡,踉蹌地走向他的車。
車門關上,引擎發動,刺眼的車燈劃破黑暗,絕塵而去,消失在街道的盡頭。
我撿起剛剛混亂中掉落的手機,屏幕碎裂的紋路像極了我此刻的人生。
“苗苗……”李明軒捂著鼻子湊上來,聲音帶著委屈和討好。
我不容置疑說道:“你也走吧,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沒有精力應付他,沒再理他,轉身上樓。
我實在是郁悶難舒,又去見智行師父。
師父說,兜兜轉轉的緣分是因果顯現,對的人終會重逢,錯的人終將走散。
源音也在,他說起想出家修行的原因,懷疑車禍可能是蓄意謀殺,可他沒有證據。
我決定了往事翻篇,放下過去,開始新的生活。
李明軒家的鑰匙給了我一把。
記得那天真的是鬼使神差伸手接住了它。
那一天李明軒約我和他朋友見面,我打開衣柜挑選衣服的時候,眼睛掃到壓在衣服底層的白色連衣裙。
十多年了,一直沒舍得扔。
那是十八歲生日高亮送我的禮物。
抽出來的連衣裙耷拉開,折疊的折皺處已經泛黃。
得扔了,我想。
換上一套中規中矩的駝色休閑服。
拿著舊連衣裙坐在沙發上,摩挲著布料,指腹下布料滑順。
李明軒敲門,我請他進來,坐進沙發。
他跟我說話,我盯著舊衣服發呆。
他發現我的異樣,問衣服的由來,我實話實說,也告訴他我想扔掉了。
他眼睛亮晶晶的說:“要扔,我去扔。正好,我家的鑰匙給你一把?!?/p>
話說完,遞給我一把鑰匙,從沙發上拎起連衣裙,團吧團吧攥著開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