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中的山村比記憶中更加破敗。陸塵站在自家茅草屋前，木門在風(fēng)中吱呀作響，屋內(nèi)傳來母親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娘！“陸塵沖進(jìn)屋內(nèi)，看到母親面色蠟黃地躺在床上，嘴角還帶著一絲血跡。“塵兒...你回來了...“母親艱難地?fù)纹鹕碜樱菔莸氖肿プ∷囊滦洌澳锱率?..撐不過今晚了...“陸塵跪在床前，緊緊握住母親的手。那粗糙的觸感如此真實，掌心的老繭，手背的皺紋，甚至連指甲縫里洗不凈的泥土痕跡都分毫不差。“不會的！我這就去請大夫！“陸塵轉(zhuǎn)身就要往外跑。“沒用的...“母親氣若游絲，“除非...有仙丹...“陸塵渾身一震。他下意識摸向懷中，玉佩還在。三個月前山中奇遇后，他每日按照玉佩中的功法修煉，雖然還未正式踏入煉氣期，但體內(nèi)已有一絲靈力流轉(zhuǎn)。“或許...“他掏出玉佩，回憶起那些星辰運行的軌跡，“《混元訣》中提到過靈氣療傷...“正當(dāng)他嘗試引導(dǎo)體內(nèi)那微弱的靈力時，屋外突然傳來嘈雜聲。透過窗縫，他看到一群黑衣人手持火把沖進(jìn)村子，見人就殺，遇屋便燒。“是山匪！“母親驚恐地抓住他，“塵兒快走！從后窗...“轟隆一聲，木門被踹開。三個蒙面大漢闖了進(jìn)來，為首的獨眼龍獰笑著舉起鋼刀：“老東西，把值錢的都交出來！“陸塵本能地?fù)踉谀赣H面前，卻見寒光一閃，鋼刀已穿透他的胸膛。劇痛傳來的瞬間，他忽然意識到——這不是真的！“問心路第一重，親情劫。“虛空中響起蒼老的聲音，“過關(guān)。“眼前景象如水中倒影般扭曲消散。陸塵發(fā)現(xiàn)自己仍站在石階上，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他低頭看了看胸口，完好無損，但那種被利刃穿心的痛感仍殘留在記憶中。抬頭望去，石階蜿蜒向上，隱沒在云霧中。先前一同參加考驗的二十多人，此刻大多癱坐在第一級臺階上，有人痛哭流涕，有人目光呆滯，甚至還有幾人七竅流血，被執(zhí)事弟子抬了下去。“繼續(xù)。“冷漠的聲音從上方傳來。陸塵深吸一口氣，邁上第二級臺階。天旋地轉(zhuǎn)間，他站在了一片焦土上。曾經(jīng)的村莊已化為廢墟，殘垣斷壁間散落著燒焦的尸骨。天空陰沉如墨，飄落著帶著腐臭味的灰燼。“這是...十年后？“陸塵踉蹌著在廢墟中行走，腳下不時踩到破碎的瓦罐或朽爛的家具。在原本是自家房屋的位置，他看到半截焦黑的骸骨，手腕上還戴著母親從不離身的銀鐲。“都死了...“一個陰冷的聲音在背后響起，“因為你當(dāng)初非要上山打柴，撞破了不該看的秘密。“陸塵猛地轉(zhuǎn)身，看到當(dāng)日山中的黑衣修士正懸浮在半空，周身纏繞著黑霧。那人緩緩摘下面具，露出的竟是陸塵自己的臉！“你本可以救他們的。“黑衣陸塵獰笑著揮手，地面裂開，無數(shù)雙腐爛的手伸出，抓住他的腳踝，“留下來陪我們吧...“腐尸的惡臭撲面而來，陸塵感到一陣眩暈。那些手越抓越緊，指甲深深陷入皮肉。就在他即將被拖入地下時，懷中的玉佩突然一熱。“第二重，心魔劫。“虛空中的聲音帶著幾分驚訝，“過關(guān)。“幻境再次破碎。陸塵大口喘息著，發(fā)現(xiàn)自己已跪在臺階上，雙手死死抓著胸前的玉佩。周圍空無一人，顯然大多數(shù)人都倒在了前兩關(guān)。他咬牙站起，望向云霧籠罩的山頂。還剩最后一級臺階。當(dāng)陸塵踏上第三級臺階時，預(yù)料中的幻境并未立即出現(xiàn)。他站在一片虛無中，四周是無盡的黑暗。“陸塵，五行雜靈根，終生無望筑基。“黑暗中浮現(xiàn)出一行血字，“修仙路險，不如歸去。“字跡消散后，浮現(xiàn)出兩個選擇：左邊是山村景象，母親站在家門口向他招手；右邊是玄天宗山門，但畫面中的他白發(fā)蒼蒼，仍在掃地打雜。“第三重，道心劫。“聲音在黑暗中回蕩，“選吧。“陸塵怔怔地看著兩個選擇。左邊的山村溫暖祥和，母親健康無恙；右邊的仙門雖然清冷，但哪怕是最低階的雜役弟子，也能活兩百余歲。“我...“他剛想開口，突然感到懷中的玉佩劇烈震動起來。一道青光射出，在黑暗中勾勒出第三幅畫面——浩瀚星空中，一個模糊的身影踏空而行，揮手間星辰隕落，日月更迭。“這是...““混元無極，方為大道。“星空中傳來滄桑的聲音，“靈根優(yōu)劣，不過皮相。“陸塵如遭雷擊。三個月來，他按照玉佩中的《混元訣》修煉，雖感覺體內(nèi)靈力比同村那個煉氣二層的散修還要渾厚，卻始終無法突破到煉氣一層。此刻他終于明白——《混元訣》根本不受常規(guī)境界限制！“我選修仙路！“陸塵斬釘截鐵地說道，同時運轉(zhuǎn)《混元訣》。體內(nèi)靈力第一次完整循環(huán)，在丹田處形成一個微小的漩渦。黑暗如鏡面般破碎，耀眼陽光灑在臉上。陸塵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山頂平臺上，面前是一位白須飄飄的老者，正用驚訝的目光打量著他。“十年了，終于又有人通過問心路。“老者撫須微笑，“老夫莫無涯，玄天宗外門長老。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弟子陸塵，拜見長老！“陸塵連忙行禮。莫無涯目光掃過他腰間的玉佩，眼中精光一閃而逝：“雜靈根能過問心路，心性倒是不錯。這是你的身份玉牌和入門物資，去雜役處報到吧。“陸塵雙手接過一個灰布包袱和一塊青色玉牌。玉牌入手冰涼，正面刻著“玄天宗外門“三個小字，背面則是他的名字。“多謝長老！“陸塵正要離開，卻聽莫無涯又道：“你胸前那枚玉佩...從何而來？“陸塵心頭一跳，下意識捂住玉佩：“是...家傳之物。““是嗎？“莫無涯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去吧，一個月后外門大比，希望你能留下。“離開山頂，陸塵在執(zhí)事弟子的指引下來到山腰處的雜役區(qū)。這里是一排排低矮的石屋，每間住四人。他被安排在最角落的一間，推門進(jìn)去時，三個同齡少年正在整理床鋪。“新來的？“一個滿臉雀斑的少年湊過來，“我叫張二狗，也是雜靈根。“他指著另外兩人，“這是王鐵柱和李小樹。“陸塵簡單自我介紹后，開始整理床鋪。簡陋的木床上放著一套灰色粗布衣、一本《玄天煉氣訣》和一塊下品靈石。“《玄天煉氣訣》只能修到煉氣三層，“張二狗撇撇嘴，“想學(xué)更高深的功法，要么用貢獻(xiàn)點換，要么被哪位長老看上收為弟子。“陸塵翻開功法，發(fā)現(xiàn)與自己修煉的《混元訣》截然不同。《玄天煉氣訣》講究引單一屬性靈氣入體，而《混元訣》則是五行同修，在體內(nèi)形成循環(huán)。“聽說沒，這次問心路就一個人通過。“李小樹神秘兮兮地說，“往年至少也有三五個。““誰啊這么厲害？“王鐵柱好奇地問。張二狗指了指陸塵：“不就是這位嗎？衣服上還有問心路的標(biāo)記呢。“三人頓時肅然起敬，看陸塵的眼神都不一樣了。“陸哥，以后多關(guān)照！“張二狗殷勤地幫他鋪床，“對了，明天要去靈田干活，寅時就得起。“夜深人靜，待室友都睡熟后，陸塵悄悄起身，來到屋后的小樹林。月光如水，他盤坐在一塊平整的石頭上，開始運轉(zhuǎn)《混元訣》。與以往不同，這次靈力運轉(zhuǎn)格外順暢。玄天宗內(nèi)的靈氣比山村濃郁十倍不止，很快就在他周圍形成一個肉眼可見的五色漩渦。“咦？“一聲輕呼從樹梢傳來。陸塵猛地睜眼，看到一抹白影閃過。他連忙收功追去，卻只看到一片衣角消失在夜色中。回到住處，陸塵發(fā)現(xiàn)枕邊多了一張字條：“明日午時，后山劍坪。“字跡清秀，似是女子所寫。次日清晨，天還沒亮，刺耳的鐘聲就將雜役弟子們喚醒。陸塵跟著人群來到靈田，被分派到最累的挑水工作。“新來的，這邊！“一個滿臉橫肉的執(zhí)事弟子招呼他，“我是趙元吉，負(fù)責(zé)監(jiān)督你們干活。“趙元吉扔給陸塵一個特制的水桶：“靈稻每日需澆九次山泉水，每次十擔(dān)。干不完不準(zhǔn)吃飯！“陸塵掂了掂水桶，少說也有三十斤重。從山泉到靈田來回一趟要半個時辰，這意味著他幾乎要不間斷地工作才能完成任務(wù)。“趙師兄，“陸塵試探著問，“能否多派幾人一起...““怎么，問心路出來的天才這點活都干不了？“趙元吉冷笑，“還是說你覺得自己很特殊？“陸塵不再多言，挑起水桶向山泉走去。一整天下來，肩膀磨出了血泡，腰酸得直不起來，終于在日落前完成了任務(wù)。當(dāng)他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住處時，張二狗神秘地湊過來：“陸哥，聽說你得罪趙師兄了？他可是莫長老的遠(yuǎn)親，在外門橫行慣了。“陸塵苦笑：“我都不認(rèn)識他。““就因為你是十年來唯一通過問心路的，“張二狗壓低聲音，“趙師兄當(dāng)年也參加過，差點死在第二關(guān)。“夜深后，陸塵強忍疲憊來到后山劍坪。月光下，一個白衣少女正在練劍。她的劍法飄逸靈動，每一劍刺出都帶著若有若無的星光，與那日山中紫袍修士的劍法如出一轍。少女收劍轉(zhuǎn)身，露出一張清麗絕倫的臉龐：“你練的是什么功法？“陸塵一怔：“《玄天煉氣訣》...““撒謊。“少女輕哼一聲，“玄天宗的功法不會形成五行漩渦。我是蘇雨晴，劍峰弟子。“陸塵不知如何作答，只好沉默。“罷了，誰沒點秘密呢。“蘇雨晴擺擺手，“我看你心性不錯，提醒一句——莫長老對你的玉佩很感興趣。“陸塵心頭一震：“你怎么知道...““那晚我路過看到你練功，玉佩發(fā)出的青光三里外都看得見。“蘇雨晴意味深長地說，“小心收好，別讓人搶了。“說完，她縱身一躍，腳踏飛劍消失在夜空中。陸塵呆立原地。御劍飛行，至少是筑基期修士才能做到。這個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歲的少女，竟有如此修為？接下來的日子，陸塵白天在靈田干活，晚上偷偷修煉《混元訣》。他發(fā)現(xiàn)一個奇妙的現(xiàn)象——越是身體疲憊時修煉，靈力增長越快。一個月下來，雖然外表看起來憔悴了不少，但體內(nèi)靈力已經(jīng)比初來時渾厚數(shù)倍。這日休沐，陸塵跟著張二狗來到山腳下的坊市。所謂坊市，其實就是一條百米長的土路，兩旁擺滿各種攤位。有賣丹藥符箓的，有賣靈草礦石的，甚至還有賣功法的。“這些都是外門弟子擺的，“張二狗介紹，“用靈石或者貢獻(xiàn)點交易。咱們雜役弟子每月就一塊下品靈石，啥也買不起。“陸塵摸摸懷中的靈石，這是他一個月來省下的。路過一個賣雜貨的攤位時，一塊銹跡斑斑的鐵片引起了他的注意。鐵片上的紋路，竟與玉佩背面的某些紋路十分相似。“這個怎么賣？“陸塵指著鐵片問。攤主是個干瘦老者，瞇眼打量他：“小哥好眼力，這可是上古遺跡出土的寶貝。一塊下品靈石，便宜賣你了。“張二狗連忙拉住他：“陸哥別上當(dāng)！這老頭專賣假貨。“陸塵猶豫了一下，還是掏出靈石：“我要了。“接過鐵片的瞬間，他懷中的玉佩突然一熱。老者眼中閃過一絲異色，隨即恢復(fù)常態(tài)：“小哥，買定離手，可不退換啊。“回到住處，陸塵迫不及待地研究起鐵片。注入靈力后，鐵片上的銹跡逐漸脫落，露出里面精致的紋路——竟是一枚微型劍丸！正當(dāng)他驚喜之際，門外傳來腳步聲。陸塵連忙將劍丸藏好，門被推開，趙元吉帶著兩個跟班走了進(jìn)來。“聽說你買了塊'上古寶物'？“趙元吉譏諷道，“交出來看看，別是什么違禁品。“陸塵心中一緊：“只是塊普通鐵片...““搜！“趙元吉一揮手，兩個跟班立刻翻箱倒柜。眼看就要搜到床鋪，門外突然傳來一聲清冷的呵斥：“放肆！誰允許你們私闖弟子居所？“蘇雨晴站在門口，白衣勝雪，腰間玉牌顯示她是內(nèi)門弟子。趙元吉頓時蔫了，賠笑道：“蘇師姐，我們只是例行檢查...““滾。“蘇雨晴只說了一個字。趙元吉三人灰溜溜地走了。蘇雨晴看向陸塵：“你沒事吧？“陸塵搖頭致謝，卻見蘇雨晴的目光落在他枕邊的鐵片上，瞳孔微微一縮：“這是...你從哪得到的？““坊市上買的。“陸塵老實回答。蘇雨晴沉默片刻，突然伸手一點，一道劍氣打入鐵片。鐵片劇烈震動，發(fā)出嗡鳴，最終化作一道流光沒入陸塵丹田。“果然是劍丸。“蘇雨晴神色復(fù)雜地看著他，“只有特殊功法才能喚醒。陸塵，你身上的秘密比我想象的還要多。“說完，她轉(zhuǎn)身離去，留下一臉錯愕的陸塵。他內(nèi)視丹田，發(fā)現(xiàn)劍丸靜靜懸浮在靈力漩渦中央，與玉佩散發(fā)出的青光交相輝映。窗外，一雙陰鷙的眼睛將這一切盡收眼底。莫無涯捋著胡須，若有所思：“劍丸認(rèn)主...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