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澗的黑霧如同活物,在谷口翻滾涌動。陸塵站在霧前,右手緊握蘇雨晴留下的銅錢,左手按在天行劍柄上。銅錢微微發熱,指引著前進的方向。
“守墓人...“陸塵喃喃自語,邁步踏入黑霧。
霧氣立刻纏繞上來,冰冷刺骨。噬魔之眼自動開啟,左眼視野中,黑霧變成了無數細小的黑色顆粒,正試圖鉆入他的毛孔。陸塵運轉《凈世錄》,右臂靈紋亮起青光,將黑霧隔絕在外。
深入谷中約百步,霧氣突然散去,眼前豁然開朗——一個被高聳黑巖環繞的小型盆地,中央是一座石屋,屋前站著個佝僂身影。
那人背對陸塵,灰白長發披散,身穿破舊黑袍,正彎腰照料一片奇特的藥草。那些草通體漆黑,只在頂端結著一顆血紅色果實,形似心臟。
“來了?“老者頭也不回,聲音沙啞如砂紙摩擦,“比預計的晚了兩天。“
陸塵警覺地停下腳步:“前輩是...“
“莫無涯。“老者緩緩轉身,露出一張布滿疤痕的臉,右眼渾濁無光,左眼卻炯炯有神,“等你三十年了,小子。“
看清老者面容的剎那,陸塵渾身一震。這張臉...與玄天宗執法長老趙無極有七分相似!
“你是...趙無極的...“
“孿生兄弟。“莫無涯咧嘴一笑,露出幾顆殘存的黃牙,“不過那畜生早就不認我這個兄長了。“
他蹣跚走近,獨眼盯著陸塵的噬魔之瞳:“青瑤的兒子,果然繼承了她的眼睛。“突然,他臉色一變,“玉佩呢?“
陸塵取出白色玉佩。莫無涯一把抓過,仔細檢查后松了口氣:“還好,沒被污染。“他抬頭看向陸塵身后,“幽夜沒跟著你?“
“您知道幽夜在追我?“
“哼,那雜種盯上幽冥澗不是一天兩天了。“莫無涯轉身走向石屋,“進來吧,時間不多了。“
石屋內簡陋卻整潔。墻上掛滿各式草藥,中央石桌上攤著一張古老地圖。最引人注目的是角落里的一個石匣,表面刻滿符文,正微微泛著紅光。
莫無涯示意陸塵坐下,從爐上取下一壺藥茶:“喝吧,能暫時壓制幽冥澗的魔氣侵蝕。“
茶湯苦澀中帶著一絲腥甜,入腹后卻化作暖流涌向四肢百骸。陸塵驚訝地發現,右臂靈紋的顏色更加深邃了。
“青瑤當年救我一命,如今我救她兒子,也算還債了。“莫無涯坐下,獨眼中閃過一絲追憶,“三十年前,若不是她冒險相救,我早被趙無極那畜生煉成傀儡了。“
陸塵心頭一震:“我母親救過您?“
“那年我發現了玄天宗的秘密。“莫無涯壓低聲音,“趙無極體內寄生著魔尊分神!我本想揭發,卻被他察覺。危急關頭,是青瑤暗中助我逃脫。“
他從懷中取出一塊玉簡:“她臨走前給了我這個,說如果有一天她的后人找來,就交給他。“
玉簡上刻著“凈世真解“四字。陸塵接過,剛觸到表面,玉簡就化作一道青光沒入眉心。海量信息瞬間涌入腦海——
“噬魔者,凈世人也。以身為器,化魔為靈...“
與之前得到的《凈世錄》不同,這份“凈世真解“更加完整,詳細記載了噬魔一族的起源與使命。最令陸塵震驚的是,玉簡中明確提到,玄天宗創派祖師“玄天真人“實為初代凈世者的孿生兄弟,因貪圖魔氣力量而墮落!
“明白了吧?“莫無涯冷笑,“玄天宗所謂的光輝歷史,全是謊言!“
陸塵消化著這些信息:“那我母親...“
“青瑤是最后一代純血噬魔。“莫無涯嘆息,“玄天宗囚禁她,是想用她的血脈開啟'逆凈世之門',將七滴先祖血轉化為魔尊精血!“
他從角落取出那個發光的石匣:“第四滴先祖血就在這里。但要取它,你必須通過考驗。“
“什么考驗?“
“血脈驗證。“莫無涯拍了拍石匣,“將你的血滴在匣上,若被認可,匣自會開啟。“
陸塵毫不猶豫地咬破手指,將血滴在石匣表面。血珠接觸符文的瞬間,整個石匣劇烈震動,表面的符文依次亮起紅光。
“咔嗒“一聲,匣蓋自動彈開。一股古老的氣息撲面而來,匣中靜靜躺著一枚血紅色的晶體,內部似有液體流動。
“先祖精血...“莫無涯聲音發顫,“保存了三千年,終于等到傳人了。“
陸塵伸手去取,卻被攔住。
“等等。“莫無涯嚴肅地說,“先告訴我,幽夜為何追你?“
陸塵簡要說明了兩塊玉佩之事,以及白子夜其實是幽夜偽裝。莫無涯聽完,獨眼中閃過一絲驚懼。
“麻煩了...幽夜是暗星閣七煞使之首,專為閣主收集特殊血脈。“他壓低聲音,“他接近你,必是為了噬魔祖地的'初代之心'!“
“初代之心?“
“初代凈世者的心臟。“莫無涯解釋道,“據說蘊含著最純凈的凈世之力,能凈化一切魔氣。但若落入魔修之手,配合七滴先祖血,就能完成'逆凈世'儀式,讓魔尊完全重生!“
陸塵想起玉佩顯示的祖地畫面:“所以暗星閣主想要...“
“轉生!“莫無涯打斷他,“那老怪物壽元將盡,想借初代之心和噬魔血脈重塑肉身!“
正說著,石屋外突然傳來一聲巨響,整個山谷都震動起來。莫無涯臉色大變:“不好!幽夜找到這里了!“
他迅速合上石匣塞給陸塵:“拿好,從后門走!密道直通谷外!“
“您呢?“
“我活了八十歲,夠本了。“莫無涯咧嘴一笑,露出殘缺的黃牙,“總得有人拖住他們。“
又是一聲巨響,這次更近。墻壁上的草藥簌簌掉落,石桌也開始搖晃。
莫無涯推著陸塵向后門走:“記住,集齊七滴血前別去玄天宗!趙無極已是元嬰后期,你現在的實力——“
話音未落,石屋前門轟然炸裂。一個黑影緩步走入,正是幽夜!他身后跟著十幾個黑袍修士,每人胸前都繡著血色星辰。
“莫老鬼,好久不見。“幽夜冷笑,“藏了三十年,終于舍得出來了?“
莫無涯擋在陸塵身前:“幽夜,你這條老狗還沒死?“
“托你的福,活得好好的。“幽夜目光越過莫無涯,鎖定陸塵,“小子,把玉佩和石匣交出來,我可以饒你不死。“
陸塵握緊天行劍:“休想!“
幽夜不怒反笑:“有骨氣。“他轉向莫無涯,“你以為憑你這把老骨頭,能攔住我?“
莫無涯突然大笑:“攔你?不,我要殺你!“他猛地撕開上衣,露出胸膛——一個復雜的血色陣圖刻在皮膚上,正散發著危險的紅光!
“血煞陣?!“幽夜終于變色,“你瘋了!這陣法會吞噬施術者神魂!“
“三十年前就該死了。“莫無涯獰笑,“拉幾個墊背的,值了!“
他雙手掐訣,胸前的陣圖紅光大盛。整個石屋開始劇烈震動,墻壁、地面、屋頂同時浮現出相同的血色符文。
“走!“莫無涯一把將陸塵推出后門,“去北方冰原找第五滴血!青瑤留下的線索在玉簡里!“
幽夜怒吼一聲,揮手打出一道黑光。莫無涯不閃不避,任由黑光穿透胸膛。鮮血噴涌而出,卻被胸前的陣圖吸收,轉化為更刺目的紅光。
“一起死吧,雜種!“莫無涯撲向幽夜。
陸塵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推出石屋,踉蹌著跌入一條隱蔽的地道。身后傳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整個山谷都在顫抖。地道頂部開始坍塌,他不得不全力奔逃。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出現一絲亮光。陸塵沖出地道,發現自己站在一處懸崖上。回頭望去,幽冥澗方向升起一朵巨大的血色蘑菇云,半邊天空都被染紅。
“莫前輩...“陸塵跪地,重重磕了三個頭。
起身后,他取出石匣。匣中的血色晶體感應到他的氣息,自動飄起,融入右臂靈紋。一陣熾熱感傳來,靈紋再次變化,由青轉紫,最終定格為深紫色,紋路也更加復雜。
隨著第四滴先祖血的融合,《凈世錄》中的新篇章自動開啟。陸塵閉目消化,發現這是一門名為“凈世指“的神通,能將靈力高度壓縮后從指尖射出,專破各種護體罡氣。
“北方冰原...“陸塵回憶莫無涯的臨終囑托,取出玉簡查看。
玉簡中果然標注了第五處封印之地的位置——極北之地的“寒髓洞“。更令人震驚的是,玉簡還顯示了一幅動態畫面:玄天宗禁地中,林青瑤被鎖在祭壇上,七盞黑燈已經點亮四盞。畫面邊緣有一行小字:“三日后子時,血祭開始“。
“三天...“陸塵握緊拳頭。從這里到極北之地至少需要七日,而母親三日后就要被獻祭!
是繼續北上收集先祖血,還是冒險前往玄天宗救人?
就在兩難之際,胸前的玉佩突然發熱。陸塵取出查看,發現白色玉佩表面浮現一行新字:
“雙玉合,祖地開,先救人,后凈世。“
與此同時,蘇雨晴留下的銅錢也開始發燙。陸塵福至心靈,將銅錢貼近玉佩。兩者相觸的瞬間,銅錢投射出一幅畫面:
蘇雨晴的虛影浮現,雖然模糊但神情堅定:“陸塵...玄天宗禁地有密道...從劍峰后山的古井進入...記住,見到趙無極時再用銅錢...“
畫面消散,銅錢恢復了平靜。陸塵握緊銅錢和玉佩,做出了決定。
“玄天宗...“
他最后看了一眼幽冥澗方向,轉身向北。那里有一座小鎮,可以買到前往玄天宗所需的物資。至于極北之地...只能等救出母親后再去了。
剛走出不遠,噬魔之眼突然捕捉到一絲異常。左側樹林中,有什么東西在反光。陸塵警覺地靠近,發現是一面銅鏡——正是白子夜(幽夜)昨夜用來通訊的那面!
鏡子已經破裂,但鏡面仍殘留著些許靈力。陸塵小心地拾起,噬魔之眼透過裂縫,看到鏡中隱約有個人影。
“這是...“
他嘗試注入一絲靈力,鏡面突然亮起,浮現出一個模糊的畫面:一個黑袍老者站在祭壇前,身旁懸浮著七顆血色晶體。老者面容枯槁,雙眼卻炯炯有神,正對著鏡子這邊說話:
“...務必帶回噬魔血脈...初代之心即將蘇醒...七星連珠前必須完成儀式...“
畫面突然中斷,鏡子徹底碎裂。陸塵心頭劇震。那老者想必就是暗星閣主!而從他的話語判斷,暗星閣也在準備某種儀式,時間節點同樣是七星連珠之日!
“必須盡快救出母親...“
陸塵加快腳步,向北方小鎮趕去。天色漸暗,林間開始升起薄霧。就在他即將走出樹林時,噬魔之眼突然看到前方霧氣中站著一個人影。
那人一襲白衣,背負長劍,靜靜地立在路中央,仿佛已等候多時。
陸塵立刻拔劍戒備。白衣人緩緩轉身,露出一張俊美如妖的面容——竟是已經“死“在幽冥澗的白子夜!
“別緊張。“白子夜微笑,“我不是幽夜。“
他掀開衣領,露出鎖骨處的一個青色印記——七顆小星排列成勺狀,與陸塵玉佩上的紋路一模一樣。
“天機閣真傳弟子印記...“陸塵仍不放松警惕,“證明你的身份。“
白子夜嘆了口氣,從懷中取出一物——半枚銅錢,與蘇雨晴留下的一模一樣。
“雨晴沒告訴你嗎?“他將銅錢拋給陸塵,“天機閣有'雙子星'的傳統,她有一個師兄,一個師姐。“
陸塵接過銅錢檢查,確實有蘇雨晴的氣息。但經歷了幽夜的偽裝,他不敢輕易相信任何人。
“你怎么找到我的?“
“不是找到,是等。“白子夜指了指天空,“天機術算到你會經過這里。“
他神色突然嚴肅:“聽著,玄天宗現在布下了天羅地網,就等你自投羅網。趙無極已經知道你獲得了四滴先祖血,正準備用你母親引你上鉤。“
“那我更要去!“
“當然要去。“白子夜點頭,“但不是硬闖。我有計劃。“
他湊近低聲說了一陣。陸塵眉頭漸漸舒展,這個計劃確實比硬闖穩妥得多。
“為什么幫我?“陸塵最后問道。
白子夜望向遠方,眼中閃過一絲復雜之色:“因為...我也曾有個妹妹,死在暗星閣手中。“
他轉身走向樹林深處:“明日午時,玄天宗山腳見。帶上銅錢和玉佩,缺一不可。“
白衣身影漸漸消失在霧中。陸塵握緊銅錢,心中仍有疑慮,但眼下似乎沒有更好的選擇。
夜幕完全降臨,一輪血月悄然升起。陸塵不知道,就在同一時刻,玄天宗禁地中,趙無極正站在林青瑤面前,手中把玩著一塊黑色玉佩。
“你兒子快來了。“他獰笑著,“很快,你們母子就能團聚了...在祭壇上!“
林青瑤抬起頭,憔悴的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微笑:“你確定...是他落入你的陷阱...而不是你走進他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