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欲放下菜單，抬眸看你，鏡片后的眼睛彎成好看的弧度，可那笑意里，似乎藏著點你看不懂的東西，像深潭里的光，閃閃爍爍：“是嗎？那看來，我們很有緣分。”

他的目光太專注了，你莫名有些不自在，剛想再說點什么，店經理端著水壺走了過來，臉上堆著熱情的笑：“兩位晚上好！我們店最近搞活動，情侶拍張合影發朋友圈打卡，就能送兩杯特制雙皮奶，口感特別好！”

“不好意思，我們不是情侶。”你幾乎是脫口而出，語氣干脆得不留余地。

店經理臉上的笑僵了一下，秦欲適時地抬了抬手，語氣溫和地解圍：“沒關系，我們直接買兩杯吧，謝謝?！?/p>

他臉上依舊掛著禮貌的笑，可你低頭喝水的瞬間，眼角余光似乎瞥見他放在桌下的手，指節猛地收緊，雪白的顏色在燈光下有些刺眼。

等你再抬頭時，那點異樣已經消失了，他正閑適地用紙巾擦著筷子。

“今天這里人還挺多…”你干巴巴地說。

他剛要開口，你的手機突然“嗡嗡”震動起來，屏幕上跳出“周衍”兩個字。你眼睛一亮，立刻接起：“阿衍？”

“嗯，在外面吃飯呢……和隔壁新搬來的鄰居，秦教授，人挺好的……”

“放心啦，我不喝酒的?！?/p>

電話那頭傳來低低的笑聲，帶著點寵溺：[真乖，到家給我發視頻檢驗一下。]

“知道啦，拜拜?！蹦銙炝穗娫挘旖沁€揚著甜蜜的弧度，抬頭卻撞進秦欲深不見底的目眸里。

他沒笑，也沒說話，就那么靜靜地看著你，眼神里像是裹著什么東西，黏糊糊的，讓你后背有點發毛。

“讓秦教授見笑了?！蹦惆咽謾C往包里塞了塞，試圖掩飾那點不自在。

“你男朋友？”他忽然開口，語氣聽不出情緒，像是隨口一問。

“嗯。”你點頭，提起周衍時，心里的甜意藏不住，“他對我很好。”

秦欲的指尖在杯沿上輕輕劃著，一圈又一圈：“你似乎很愛你的男朋友?！?/p>

這話不像詢問，更像一句篤定的陳述，尾音拖得有點長，“他很幸福?！?/p>

你沒聽出那語氣里的異樣，順著話頭接下去，想起那條朋友圈，笑著說：“想必秦教授也很愛你的女朋友吧？看你朋友圈那條動態，感覺特別深情。”

“嗯——”他拖長了調子，目光驟然變得滾燙，像有實質似的落在你臉上，“我很愛她?！?/p>

那眼神太灼熱了，帶著種近乎偏執的認真，仿佛要把你整個人都看穿、吞下。

你猛地錯開視線，端起水杯大口喝水，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卻壓不住心頭莫名竄起的慌。

你沒看見，你低頭的瞬間，秦欲盯著你喝水時滾動的喉結，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笑，眼底卻掠過一絲與“深情”毫不相干的、志在必得的暗芒。

他當然愛“她”。

從半年前前那次咖啡店的邂逅，到后來醫院的那個午后，再到每天從陽臺看見你的身影......

愛到，必須把你牢牢抓在手里，像抓住那只不聽話貓一樣，這輩子，都別想再跑掉。

“對了，秦教授不是住我對面那個房間嗎？怎么變成隔壁了…”你突然想到昨天早上從隔壁房間出來，加上心中的疑惑就脫口而出。

“對面那個房間——視線不好。”秦欲端起水杯，輕輕抿了一口，可是盯著你的眼神卻始終沒有離開，那深邃的眼眸像是要把你吸進去，吞咽的喉結滾動，好像在吞咽口水的野獸。

“視線？”你疑惑的詢問。

“我是指，光線不太好…所以整理資料時不太方便?！鼻赜畔滤?，勾起嘴唇柔聲回答，大拇指指腹卻輕輕摩擦著杯身。

這時服務員端著水煮魚過來，紅油翻滾，香氣撲鼻，打斷了你們的對話。

秦欲體貼地把放有香菜的那半邊轉到你面前，動作自然得仿佛做過千百遍。

他知道你喜歡吃香菜？周衍很討厭香菜的味道，說是有股怪味，所以你后來也很少吃香菜了。

“嘗嘗——看合不合口味?！?/p>

你夾起一塊魚肉，麻香瞬間在舌尖炸開，可不知怎么的，總覺得那股麻意里，還裹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讓你后頸發緊的寒意。

你是個典型的吃貨，尤其對香辣的食物，所以整個進食過程你都很專注，沒有注意到秦欲一直都在凝視著你，那專注、貪婪的神情，就像正在歡快進食的你，不——比你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飯后，你十分滿足，好久沒有吃的這么暢快過了。

“好過癮，秦教授吃好了嗎？”你才發現秦欲整個過程都沒怎么吃，似乎一直在照顧你，不過人家醫生肯定注重養生，少吃油膩、辛辣和不過度飲食，你都是可以理解的，所以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一次晚餐?！鼻赜⑿c頭。

你叫來服務員結賬，服務員卻微笑著表示：“這位先生已經結過了?！?/p>

服務員的聲音隔著喧鬧的人聲漫過來時，你正摸出錢包，指尖剛觸到卡包邊緣，動作便生生頓住。

秦欲就坐在對面，指尖漫不經心地轉著那支銀質鋼筆，燈光落進他眼底，漾開一片溫和的笑意：“上周路過時辦的儲值卡，想著這家的辣子雞合胃口，以后或許常來?！?/p>

“說好我請的……”你指尖微熱，將錢包塞回包里時，忽然覺得好像以前在哪見過他。

“下次你請回來便是?！彼鹕頃r帶起一陣風，雪松冷香混著川菜的麻辣氣，像張無形的網輕輕罩下來。

你跟著他往外走，玻璃門推開的瞬間，晚風卷著他的話尾掃過耳畔：“阿寶練瑜伽的身段，倒是襯得起這川味的烈。”

心頭莫名一跳。

你好像從來沒有在他面前提過你是瑜伽教練的事——或者你不經意提過，自己忘記了？

“阿寶小姐開車了嗎？”他站在路燈下問，黑色的身影被拉得很長，幾乎要漫到你腳邊。

你這才發現，他襯衫袖口繡著的鈴蘭暗紋，竟和你瑜伽服內襯的圖案分毫不差。

是巧合嗎？

“今天限號?！蹦闾统鍪謾C想叫車，屏幕剛亮起，就見他晃了晃手里的車鑰匙，黑色賓利的標志在暗處閃了下光。

你這才想起，這位大學歷史系的秦教授，好像從來沒缺過錢，卻總把日子過得像苦行僧，襯衫永遠熨燙得沒有褶皺，住處簡潔到像樣板間。

“那剛好可以一起回去。”他的語氣總帶著種讓人沒法拒絕的溫和。

副駕駛座干凈得扎眼。

米色真皮座椅上沒有一絲褶皺，但是座位上卻有女士專屬的靠背，可腳墊連根頭發絲都找不到，中控臺上只放著一瓶未開封的礦泉水，沒有任何標簽，不知道是什么牌子。

你指尖剛碰到安全帶，忽然想起什么，側頭看他：“我坐這里，你女朋友不會介意吧？”

他正在調空調的手頓了頓，屏幕藍光映在他鏡片上，看不清眼底情緒。

“放心。”兩個字說得輕描淡寫，像在回答今天天氣不錯。

你沒再追問，心里卻默默給那位素未謀面的“秦教授女友”貼了標簽——肯定是位極溫柔大度的女性，不然怎么容得下他這份近乎苛刻的整潔。

整個車里干凈得過分，米色真皮座椅連道褶皺都沒有就算了，眼神所到之處近乎一點灰塵都沒有，車里的每一件東西都像是精心陳列的展品。

車平穩地駛入小區，你們一同從地庫進入電梯。

密閉的空間只有你們兩個人，你突然想起那天那個尾隨你進電梯的人…

你的呼吸不由得緊張起來，隨著電梯一點點升起，你的心都提到嗓子疼了。

可秦欲很有分寸對和你保持距離，也沒有開口說話，只是背對著你抬手看腕表對時間。

“叮咚?！?/p>

你們一同走出電梯，道別后各自回家。

玄關燈應聲亮起，你踢掉高跟鞋往沙發倒，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是周衍的視頻請求。

你點開手機，他陽光帥氣的臉沾滿屏幕，笑出兩顆小虎牙：“跟咱們的好鄰居吃的什么？”

“川菜，”你倒在沙發上，語氣輕快，“沒想到秦教授那么能吃辣，毛血旺里的小米辣比我放得還多。”

“哦？”他拖長調子，尾音里的醋意幾乎要漫出屏幕，“那他比我更秀色可餐嗎？”

你對著鏡頭撅起嘴，吧唧親了口屏幕：“哪有我們家周衍好看，你是宇宙第一好看！”

他被哄得眉開眼笑，絮絮叨叨講著工作之外遇見的趣事，你聽著聽著打了個哈欠，直到他說快去洗澡睡覺吧，你們才依依不舍對掛了視頻。

掛了視頻，你迷迷糊糊起身去浴室。

鏡子里的自己臉色泛著不正常的白，你抬手按了按太陽穴，只當是今天練了兩節高溫瑜伽太累。

熱水嘩嘩澆下來時，你沒看見，臥室天花板那個偽裝成煙感報警器的東西，紅燈正規律地閃爍著。

秦欲坐在隔壁公寓的監控屏幕前，指尖劃過九宮格畫面里你淋浴的輪廓。

磨砂玻璃映出的曲線像幅流動的畫，他喉結滾了滾，拿起桌邊的牛奶喝了一口——和你每晚喝的那瓶同一個牌子，只是他這瓶沒加東西。

九宮格監控畫面里，你的身影被磨砂玻璃映得朦朧，卻足夠讓他放在桌下的手攥緊，指節泛白如霜，呼吸也急促起來。

半年前在咖啡廳偶遇你的畫面在腦海炸開，那時你和他同時伸手去取那杯冰美式，你不小心扶上他的手，然后四目相對。

后來才知道你們同時下單了冰美式，且機器卡了bug，只出了一單。

你微笑著收回手說抱歉，那抹甜美的笑容讓他就此淪陷。

想要上前去要你的聯系方式，看到你身邊有周衍陪著，得知你有男朋友后，拼命說服自己忘記你，放過你。

可偏偏三個月前你送學員去醫院，剛好再次出現在他的視野。

你穿著粉色邊緣線的瑜伽服，彎腰給扭傷腳的學員系鞋帶時，后頸的汗珠順著脊椎滑進領口，勾勒出玲瓏的曲線。

那天他帶著醫學生查房，手里的病歷夾“啪”地掉在地上，周遭的一切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只剩你蹙著眉說“別怕，我陪你”的模樣，在他視網膜上燒出個洞。

那一刻他滿腦子只剩下一個念頭：要把你鎖起來，讓這抹身影只屬于他一個人。

從那天起，他換掉了半年前咖啡廳初見時偷拍的側臉照，重新建了個加密文件夾。

如今里面存著一千三百一十四張照片，從你練瑜伽時繃起的腳背，到你咬著筆桿改教案的側臉，再到你坐在自家客廳喝牛奶和睡覺的樣子，最新一張是今晚拍的——你低頭喝湯時，陽光落在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扇形陰影，像只振翅欲飛的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