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第一場雪,比往年來得早。
林景深一大早就起來了,穿上厚厚的羽絨服,提著一個保溫桶,去了郊區的小木屋。路上的雪積了薄薄一層,踩上去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像極了當年他和安安在出租屋里,踩在地板上的聲音。
小木屋的門沒鎖——自從安安走后,他就再也沒鎖過,總覺得她會回來,會像以前一樣,推開門,笑著說:“景深,我回來了。”
他推開門,一股寒氣撲面而來。窗臺上的玻璃瓶空著,上次放的白玫瑰早就枯萎了,他昨天特意去花店買了新的,此刻就放在保溫桶里。
他把白玫瑰插進玻璃瓶,擺在窗臺上,又從保溫桶里拿出一碗菌菇雞湯——那是安安最喜歡喝的,他學了很久,才終于做出和她當年煲的一樣的味道。
他把雞湯放在桌子上,坐在壁爐前,點燃木柴。火焰慢慢升起,溫暖了整個屋子。他拿出那個舊筆記本,翻到最后一頁——那里有安安后來寫的一行字,字跡很輕,像是用盡了所有力氣:“雪落了,陳默沒來。”
林景深的手指撫過那行字,眼淚又忍不住掉了下來。他想起去年冬天,安安還在的時候,他跟她說:“等下雪了,我們去小木屋看雪,我給你煲雞湯。”可那時他正忙著跟江若薇糾纏,下雪的時候,他又找了個“加班”的借口,讓安安一個人等了很久。
“安安,下雪了。”他對著空無一人的屋子輕聲說,“我給你煲了雞湯,你最喜歡的那種。你看,白玫瑰也買了,跟當年的一樣。”
屋外的雪越下越大,落在窗戶上,很快就積了一層,把外面的世界變成了白色。林景深走到窗邊,看著窗外的雪景——跟他當年跟安安說的一樣,很美,很安靜,卻沒有了那個跟他一起看雪的人。
他想起安安住院時,他問她:“你還想跟我一起看雪嗎?”
安安只是搖了搖頭,眼神里沒有了波瀾:“林景深,我已經不想等了。”
那時他不懂,現在才明白,她不是不想看雪,是不想再跟他一起看了。
雪下了一整天,直到傍晚才停。林景深把雞湯熱了又熱,卻始終沒人來喝。他把雞湯倒進垃圾桶,看著那碗冒著熱氣的湯慢慢變冷,心里也跟著冷了下來。
他走到門口,看著遠處的雪山——安安曾經說過,想在雪山下看日出。他決定明天早起,去山頂看日出,替安安看。
第二天清晨,天還沒亮,林景深就出發了。雪后的山路很滑,他摔了好幾次,膝蓋磕破了,卻渾然不覺。他手里拿著那個舊筆記本,像拿著最后一點勇氣。
爬到山頂時,天剛蒙蒙亮。他找了個地方坐下,等著日出。寒風刺骨,吹得他臉頰生疼,他卻一點也不覺得冷——比起心里的疼,這點冷算什么。
太陽慢慢從地平線上升起,金色的光芒灑在雪山上,把白色的雪染成了金色,美得讓人窒息。林景深拿出筆記本,翻開,對著日出的方向,輕聲說:“安安,你看,日出很美。”
他想起當年在出租屋里,安安指著電視里的雪山說:“陳默,我們以后去看日出好不好?”
那時他笑著說:“好,等我有錢了,我們就去。”
現在他有錢了,卻再也帶不動她了。
風從山頂吹過,帶著雪的味道,吹得筆記本的紙頁嘩嘩作響。林景深把筆記本抱在懷里,看著日出,眼淚無聲地滑落。
雪落無聲,他還在等,等一個永遠回不來的人。
他知道,他會一直等下去,在這座雪山下,在這間小木屋里,守著那個叫陳默的少年,守著對安安的懺悔,直到把自己也變成回憶里的一部分。
就像當年安安等他一樣,只是這一次,換他來等,卻再也等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