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系,我還是留在醫院比較好,”我說道,然后向門口走近,與扎克保持了相當遠的距離。
“別傻了,我們這里有房間,而且足夠我們兩個人住,你干嘛非得在這兒多待一天,累壞脊椎呢?”扎克一邊翻著行李箱一邊問道。天哪,他已經翻了好久那東西了,到底在找什么?
“可是……萬一奧利維亞需要我怎么辦,萬一有緊急情況怎么辦?”我緊張地咬著嘴唇問道;這些借口顯然很雞毛蒜皮,但當我想到另一種情況時,我卻感到一陣陣的蝴蝶在胃里翻江倒海。我根本就沒準備好和他待在同一個房間里。是的,我們在醫院里經歷了一些非同尋常的事情,光是想想就讓我渾身發麻,但我們根本還沒準備好一起生活。絕對沒辦法,他情緒波動大,脾氣暴躁,根本沒法一起生活。
“你知道嗎,如果我不是個好人,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我肯定會生氣的。”他一邊說著,一邊看著我,臉上帶著一絲狡黠的笑容。我把自己越來越靠近門口,直到整個身子都貼在了門上。我一點也不喜歡他看我的眼神。這讓我緊張又焦慮;我的手本能地摸向嘴唇,嘴唇因為期待而開始發麻。不!我責備自己。上次的事不能再發生了;在我們允許自己沉迷于這種事之前,我們還有太多問題需要解決。
“我才不怕你,扎克,”我語氣堅定,卻讓他的笑容更燦爛了。他雙臂交叉抱在胸前,目光炯炯,目光銳利地盯著我。“是嗎?”他一邊問,一邊大步朝我走來。“好了,阿里,深呼吸,沒事的,你能對付他的,”他一邊朝我走來,一邊對自己說。
“你確定嗎?”他離我只有幾英寸遠時問道,我用力地點了點頭。他顯然沒有從恐嚇我中得到滿足。他越靠越近,我抬起下巴,狐疑地瞇起眼睛。然后他用胳膊撐住我頭兩側的門,俯身靠近。我努力控制著自己不至于心跳加速,但似乎毫無用處。他的氣味沖擊著我的感官,一旦凝視他的眼睛,我的思緒就完全偏離了軌道。
“你仍然可以改變你的答案,”他沙啞地低語,我只能一動不動地站著,盯著他。扎克真的變了,那是我從未見過的一面,甚至在我以前和奧利維亞見面時也從未見過。他眼中閃爍著光芒,身體不再像以前那么緊張,臉上也不再有焦慮的皺紋。當他意識到我不會回應,或者更確切地說是無法回應時,他輕笑一聲,彎下腰,嘴唇觸到了我的頭發。他灼熱的呼吸拂過我的側臉,我不禁打了個寒顫。我向后靠去,脖子朝著他拱了拱。
“那我就……”他的嘴唇從我的耳邊滑到臉頰,留下一道灼熱的痕跡,最后停在我的嘴角。他的手撫上我的腰,我驚得倒吸一口涼氣。扎克微微后退,目光灼灼地盯著我;我知道這是他在請求許可,而他從我眼中看到的一切都告訴他,他想做什么都可以。那天他第二次吻上我的嘴唇,剛要碰觸,外面一陣響亮的敲門聲把我們嚇得分開。我嚇了一跳,把手捂在胸口,心臟都快要跳出來了。我的臉漲得通紅,我趕緊閃開,讓扎克開門。我沖到相連的露臺去呼吸涼快的空氣,身后傳來清潔女工告訴扎克,她拿來了干凈的毛巾。
那是什么?我責備自己。為什么我無法阻止自己或他去做我們要做的事情?現在不是卷入這種事的時候,也不是地方,我一邊想著奧利維亞,一邊提醒自己。她經歷了太多,承受了太多,如果沒有人一直陪在她身邊,她就無法安然無恙。她需要我,而這正是我唯一需要關注的。是的,我必須確保奧利維亞安然無恙,否則我會分心于其他事情。她曾經試圖自殺,而且沒有人能保證她不會再次嘗試;我的首要任務是確保她恢復到以前的狀態,而不是像我在醫院看到的那個支離破碎的殘骸。
“這么說,那場談話結束了?”扎克走到我身邊,雙臂撐在欄桿上,望著下方的景色,問道。我看著他的側臉,知道他不會回頭看我。他不愿表露自己的真實感受,而且他知道,只要看一眼他的眼神,我就能猜到他的情緒。我嘆了口氣,然后小心翼翼地選擇措辭。“我的妹妹……扎克,她對我來說意味著整個世界,盡管這對你來說很難理解。十八年來,即使我的父母拋棄了我,她也一直陪伴著我。她現在需要我,我想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她身上,我希望你能理解。”
他的沉默讓我心如刀絞,但我知道這不是那種緊張、痛苦的沉默,而是我們默默達成妥協、做出決定的沉默。我把手放在扎克扶著欄桿的手旁邊,他立刻抓住我的手,輕輕地捏了捏。
“我真想有人能像你關心你愛的人一樣關心我,阿里安娜。你對他們的那種熱情……簡直是無比熾熱的,我希望有一天我能配得上這份愛。”他說道,這次他直視著我的眼睛。他的臉上洋溢著真摯的情感,眼中閃爍著真誠的光芒。我感覺腳下的土地正在崩塌,我正在墜落,墜向一個充滿欲望的無底深淵。
“扎克……我不……”他中斷了目光接觸,移開視線,閉上眼睛,用手掌揉了揉臉。我能感覺到他迅速地又重新筑起防線,就像他拆掉防線一樣。我們沉默了一會兒,他終于走了回來,又開始翻他的行李箱。我鎮定下來,跟在他身后。
“我可以幫你找點東西嗎?”我溫和地問道,但他搖了搖頭,一臉沮喪地把東西扔到一邊。
“這很重要嗎?”我又問了一遍。我不能讓他再次閉嘴;我們才剛剛建立了某種關系,我不愿意這么輕易地放手。
“我帶了一些文件,或者我以為我把它們放在了里面……奧利維亞需要盡快簽署這些文件,我想今天就擺脫這份工作,但我到處都找不到那個該死的文件,”他一邊踢著袋子一邊生氣地說道。
我畏縮著躲開他,他開始顯露出要發火的跡象,我的腦海里不禁浮現出他之前那些暴力的瞬間。我努力不讓自己露出害怕的表情,但我臉上的表情似乎出賣了我,因為扎克看了我一眼,臉色就柔和下來。“阿里,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嚇你的,”他捧著我的臉頰說著,我悲傷地對他笑了笑。“沒事的,我只需要堅強一點,對吧?”我開玩笑地說,他也笑了笑,但笑意卻沒有到達眼底。
“我們去散散步怎么樣?”他問道,并向我伸出手。我欣然握住他的手,讓他送我出去。我知道他因為我的恐懼而受到傷害,我盡力不去理會。我想讓他知道,他并沒有嚇到我,我接受他本來的樣子,而且我知道他受過傷。我真希望我能把這一切都告訴他,讓他相信我,但心里有個聲音告訴我,現在很難說服他。
日子一天天過去,奧利維亞越來越執著地想去看扎克。她知道扎克還在,因為他會定期和醫生見面,討論她的病情。不知何故,我盡量不跟她談論扎克的事;我怕說漏嘴,造成我根本沒準備好面對的后果。
“你今天見到他了嗎?”奧利維亞問我,就像她每天護士給她換繃帶時那樣。她的傷口正在慢慢愈合,只剩下一些疤痕,表明她傷得有多重。想到如果醫生沒能救她,會發生什么,我就不寒而栗。光是想到這一點,我就忽略了她對扎克的癡迷與日俱增的惱怒。
“沒有,莉維,我沒有。”我用每天那種無奈的語氣回答道。雖然我確實選擇不住酒店,但扎克大部分時間還是和我待在一起,只有偶爾回去睡幾個小時,或者洗個澡換個衣服。我們會一起穿過醫院,或者只是在公園里轉悠,喝杯咖啡,吃個午飯。我和他在一起的時間越長,就越容易騙奧利維亞。我恨自己做了那樣的事,但我知道扎克需要時間;他還沒準備好見奧利維亞,而奧利維亞也根本沒有準備好面對他的憤怒。
我常常猶豫要不要告訴他真相,但每次都有個阻礙。我告訴自己,最好讓他從奧利維亞本人口中得知,但那樣又怎么會更好呢?我暫時還不愿接受這個事實,但我內心深處又害怕這個真相的后果。會發生什么?扎克會離開我嗎?他會把奧利維亞帶回來嗎?幾個月前,這樣的前景還會讓我欣喜若狂,但現在我卻不那么確定了。
“你好,地球人,阿里安娜,”我姐姐笑著說著,在我面前揮了揮手,讓我從緊張的思緒中回過神來。她好奇地看著我,我沖她笑了笑。“小妹妹,你為什么這么著迷?”她問道,目光始終沒有離開我。在她的注視下,我開始感到不自在,我不能當著她的面撒謊。見我沒有回答,她會意地對我笑了笑。“哦,我明白了,你想念諾亞了,對吧?他就是你們一直發短信的對象,對吧?”她笑得更燦爛了,對我們說了聲“啊”。
“我記得去年爸爸媽媽拉著我們去巴黎過暑假。你還記得沒有他你有多難受嗎?你們倆總是視頻聊天、發短信或打電話。當時我假裝快要瘋了,但其實我內心很珍惜你們在一起的一切,阿里。”
我很久沒想起他了,光是聽到他的名字就讓我心跳加速,眼淚都快掉出來了。為什么?為什么她要讓我想起他?我強顏歡笑,害羞地點了點頭,希望她能相信我的謊言,別再問我任何問題。奧利維亞捏了捏我的臉頰,咯咯地笑了。
“我很高興你找到了一個如此愛你的人,阿里;相信我,這樣的人很難找到。”
她聲音里流露出的悲傷和絕望的渴望引起了我的注意,那一刻我明白了是什么讓姐姐如此心碎。不是我父母的所作所為,也不是因為她對扎克的所作所為而產生的愧疚。而是孤獨和真愛的缺失。她傾盡所有,卻最終被擊垮,而她反過來又傷了她最初愛著的人的心。現在她的生活中空無一人,這只會讓她的情況更糟。她想要的只是有人愛她,接受她本來的樣子;難道這要求就這么難嗎?
“你們倆關系還不錯吧?”她擔心地問道,我趕緊安慰她。壓力可不是醫生說的那種。
“是的,他們很好,一切都很好,”我熱情地回答,但她看起來并不相信。
“他不介意離開你這么久嗎?他一定恨我吧?”
我搖了搖頭。“不,你知道他有多好,他從不怨恨我選擇和你在一起,莉薇,你知道他的。”我突然語氣中流露出一絲惆悵。天哪,我真的開始想念他了。在我們在一起之前,諾亞一直是我最好的朋友;在他意識到他對我的感情之前,我一直愛著他。他一直是我的支柱,我的依靠,我的一切,而他就這樣被奪走了,讓我感到無依無靠。
“你的表情依然在吶喊,阿里,你有多愛他,這簡直是赤裸裸的表露。”奧利維亞笑著握住我的手。“答應我,你永遠都不會放手,阿里。你們倆擁有的,一生只有一次,相信我,我知道。”她說道,眼神中又恢復了那種恍惚。
“我保證,”我強忍著內心的歇斯底里,說道。我該怎么告訴她,我已經徹底失去他了?
“你很愛他,對吧?”她熱情地問道,我毫不猶豫地回答了這個問題。“我從來沒有像愛他這樣愛過一個人,莉維。他是我的全世界。”我如實地回答,她簡直高興得快要爆炸了。
我得離開她,不然我徹底崩潰了。我找了個借口,告訴她我要下去喝杯咖啡,然后沖出了她的房間。在走廊里,淚水順著我的臉頰流下來,模糊了我的視線,但我仍然能辨認出站在我面前的身影,看著我痛哭流涕。
我渾身顫抖,癱倒在地,雙手抱住自己。他坐到我身邊,將我緊緊地摟在懷里。
“噓,阿里,別哭,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當我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時,他輕聲說道。
“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哭的,我只是……”我甚至無法說出完整的話;我已經把對諾亞的所有想法都拋在腦后,我無法忍受這一切突然又回來。
“沒事,我都聽到了,你不用解釋,噓,求你別哭了。”他說著,把我抱得更緊了。我抓住他的衣襟,把頭埋在他胸前,讓他的心跳聲撫慰著我。
我以為我已經把他拋在身后,以為我不再需要他,以為我再也不會為他哭泣,但不知何故,我發現自己又在做著我害怕的事情。扎克抱住我時,我的心仿佛被撕成了碎片,最讓我心痛的是,我意識到我傷害了那個安慰我的男人,就像傷害了我自己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