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向曾經(jīng)的臥室,特意關(guān)緊房門,確保奧利維亞不會聽見接下來的對話。整晚她大多時間都和其他人待在一起,我衷心希望她沒有察覺我和諾亞之間那種微妙的緊張感。諾亞——愿上帝保佑他的體貼——顯然覺察到了什么,又意識到奧利維亞對這四個月發(fā)生的一切一無所知,于是始終保持著沉默。此刻,當(dāng)我?guī)哌M房間,終于要說出那些早該坦白的話時,愧疚感幾乎將我淹沒。我竟讓他陷入這般境地,實在不配得到他如此純粹的愛與寬容。
“哇!這里發(fā)生什么了?”推開房門點亮燈光時,諾亞忍不住低聲驚嘆。我必須承認,眼前的景象讓我也怔住了——所有屬于我的痕跡都已消失,只余四面白墻。空曠的房間里孤零零地擺著一張床和一把扶手椅,仿佛有人急于抹去我存在過的所有證明,而他們確實做到了。
“說來話長。”我輕聲說著環(huán)顧四周。諾亞從身后靠近,手掌輕撫我的后腰。當(dāng)他溫?zé)岬暮粑舆^耳際,我仿佛又變回那個在他懷抱中融化的女孩。“我哪里都不會去,阿里。”他低沉的聲音帶著令人安心的力量,握住我的手腕引著我向前,直到膝彎輕觸床沿。我們并肩坐在床沿,當(dāng)他指尖撫上我的臉頰時,一陣戰(zhàn)栗掠過脊背。他總是能如此輕易瓦解我的防線,我該如何抗拒這份令人沉溺的溫柔?
“告訴我發(fā)生了什么,阿里,我需要知道。”他柔聲請求,指腹仍輕撫我的肌膚。當(dāng)他的指尖若即若離地擦過我的唇角,最后一絲克制終于崩斷。仿佛被某種力量驅(qū)使著,我傾身吻上他的唇,將所有壓抑的痛苦、不甘與思念盡數(shù)傾注在這個吻里。他的回應(yīng)急切而深情,喉間溢出的輕嘆與纏繞在我發(fā)間的手指都在訴說著同樣的渴望。這個吻既像久旱逢甘霖的救贖,又像一場醞釀已久的風(fēng)暴,直到呼吸紊亂才不得不分開。他輕輕抵著我的額頭,眼底映著搖曳的星光。
“我從未停止愛你。”他凝視著我的眼睛低語,這句話像暖流漫過冰封的心河。“我也愛你。”我撫過他輪廓分明的臉頰,聲音微微發(fā)顫。
“那就告訴我一切,求你了。”他懇切的聲音讓我收緊交握的雙手,仿佛只要松開就會永遠失去他。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聲音保持平穩(wěn):“該從何說起呢?”苦笑著望向他緊握我的手。
“從最開始吧。”他溫聲提議。于是我開始了敘述,從奧利維亞在婚禮上消失說起,說到家族面臨的危機,最后艱難地道出那個決定——我代替姐姐嫁給了扎克。當(dāng)說到關(guān)鍵處時,他驟然收緊的指尖讓我心頭刺痛,卻仍堅持說完了全部:尼克的真相、婚前協(xié)議、奧利維亞的意外,以及如今她的歸來。唯有刻意略過了與扎克共處時那些復(fù)雜的糾葛。
當(dāng)最后一個字說出口,積壓在心口的巨石似乎終于松動。我顫抖著等待他的回應(yīng),卻只見他神情凝重如深海,令人讀不懂情緒。
“說句話吧,諾亞?沉默讓人心慌。”我試圖用輕松的語氣打破僵局,卻掩飾不住聲音里的忐忑。
“你當(dāng)初為什么不告訴我?上次見面時…你竟然已經(jīng)成了扎克·普萊斯的妻子。”他每個字都說得極慢,仿佛需要用力才能將這句話化作現(xiàn)實。我完全理解他的難以置信——要接受女友突然嫁給他人本就是場噩夢。我不奢求他立刻理解,但哪怕一絲怒火也比此刻令人窒息的沉默要好。
“我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時隔這么久重逢…我實在找不到方式坦白這樣的事。”手指無助地穿過發(fā)絲,最終將臉埋入掌心。
“我本可以幫你的,阿里安娜!如果你來找我,我一定能將你帶離那個困境!”他突然握拳砸向床架,震得整張床微微顫動,“你根本不必被困在這場虛假的婚姻里承受這些!”
“事情沒那么簡單!我有太多需要考慮的…”我想讓他明白這段婚姻背后盤根錯節(jié)的利益糾葛,父母需要靠這段聯(lián)姻獲取資金,而普萊斯家則需要一個繼承人。奧利維亞的遭遇讓我看清了真相——我們從來都只是這場交易中的棋子。
“可他們這是把你當(dāng)作商品交易!”他猛地起身,手指深深插入發(fā)間。我知道平靜表象下翻涌著怎樣洶涌的情緒。
“你以為我不明白嗎?諾亞,我比誰都清楚自己被當(dāng)作了籌碼!但我無路可逃,所以不必再提醒我究竟陷入了怎樣的困境!”我壓低聲音提醒自己隔墻有耳,尾音卻仍帶著哽咽。
諾亞的神情終于柔和下來,只是眼眸仍盛著化不開的深藍。他單膝跪在我面前,重新握住我的雙手。
“你消失的日子里,我?guī)缀跻挂闺y眠。每晚都會驚醒呼喚你的名字,終日被不知你身在何處的恐懼折磨。我寧愿相信你是厭倦了我才離開…但心底知道絕非如此。感知到你遭遇困境卻無能為力,這種感覺快把我逼瘋了。”他聲音里的痛楚真切地刺痛了我,“讓我?guī)湍阒匦麻_始,阿里。”
這番話幾乎擊潰我的防線。我多想應(yīng)允他,任由他帶我遠離所有紛擾,但內(nèi)心深處有個聲音在吶喊——這場變故中受傷的不止我一人。還有另一個同樣被命運捉弄的人,我不能就這樣自私地離開。
“諾亞,我多希望能和你遠走高飛。我厭惡這里的一切,但我需要時間。如果你愿意等待,我定會回到你身邊。只是現(xiàn)在,我必須先處理好奧利維亞的事,也必須正視那段婚姻的存在——無論初衷如何,我都不能違背自己的原則。你能明白嗎?”
他輕輕點頭,順勢坐在地毯上將頭枕在我膝上,如同過去無數(shù)個午后那般自然。當(dāng)我指尖穿過他濃密的發(fā)絲,他發(fā)出滿足的喟嘆。
“即使你不說,我也會等你。我深知你的善良,阿里,我絕不會玷污你的堅持。無論需要多久,我都會在你一回頭就能看見的地方。”
這正是我最需要的承諾。
閑談片刻后,睡意漸漸襲來。諾亞輕聲告別時,我們又聊了些近況。我提起扎克時他明顯回避了話題,只鄭重道:“只要他善待你,我便會尊重你的選擇。”問及萊克西是否提及我時,他笑著搖頭——我由衷感激好友的守口如瓶。
隨后幾日,奧利維亞反常的舉止令人不安。起初擔(dān)心她聽見那日的談話,直到某個傍晚我才恍然大悟。
剛從市場歸來,就看見她將手機狠狠砸向墻壁,電子碎片四下飛濺。她像困獸般發(fā)出尖銳的低吼,頹然跌進沙發(fā)。我慌忙扔下購物袋沖向她——醫(yī)生曾警告過劇烈情緒波動可能導(dǎo)致抑郁復(fù)發(fā)。
“發(fā)生什么了?”我保持安全距離輕聲詢問。
當(dāng)她悶在靠墊里的哭訴傳入耳中,我的心驟然下沉:“他不接我電話!怎么能這樣回避我…難道我們之間就這樣結(jié)束了嗎?”
“誰?你在說誰?”
“扎克!這些天我一直在聯(lián)系他,今天換新號碼打過去,他居然直接掛斷!”她抽噎著抬起頭,“阿里,他簡直和我訂婚時判若兩人…”
震驚之余更感到揪心的愧疚。我以為她早已放下,卻沒想到扎克的冷漠會讓她如此受傷。此刻才明白,原來他始終在她心里占據(jù)著重要位置。
看著她通紅的眼眶,沖動的話語脫口而出:“不如直接去見見他?我來安排,你們好好談?wù)劊岩磺卸颊f開,好嗎?”
她眼中驀然燃起的希望之光,讓我下定決心撥通了扎克的電話。當(dāng)電話那頭傳來他帶著關(guān)切的聲音:“一切都好嗎?”——愧疚感幾乎將我吞噬。
“一小時后在巴勃羅咖啡館見吧,到時候細說。”不等他回應(yīng)便結(jié)束通話,將手機扔在床上仿佛它是燙手的炭火。
后腦勺輕輕撞向門框,試圖緩解胸口的滯悶。本該為促成他們重逢而欣慰,卻為何感到仿佛親手將自己的心剜出?我深吸一口氣走向樓梯,努力揚起笑容對樓下喊道:“莉薇,準備一下——我們?nèi)フ以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