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梳妝臺前,指尖輕觸那些許久未用的化妝品。已經記不清上次化妝是什么時候了,此刻我只想盡快卸掉奧利維亞為我畫上的妝容。我拿起刷子,深吸一口氣,努力將注意力集中在梳頭這個簡單動作上——一下,兩下,緩慢而綿長,試圖讓紛亂的思緒隨之飄散。
褪下睡袍,我換上奧利維亞挑選的那條白色露肩連衣裙。上半身的束腰設計勾勒出曲線,下半身的裙擺飄逸及膝。她說我無需刻意打扮就已足夠好看,我順從地接受了這份“贊美”。我將那枚并非由她挑選的訂婚戒指戴回手指,后背輕靠墻壁,深呼吸試圖平息內心的翻涌。我反復告訴自己:這一切終將值得。我會找到出路擺脫困境,而現在我需要更加努力——因為這不再只關乎扎克和我,還關乎我們未出世的孩子。奧利維亞或許認為游戲還在繼續,但規則該改變了。
下午四點,我穿戴整齊,靜待奧利維亞的召喚。在腦中反復確認她的指示與我自己真正的計劃——后者與她所期待的截然不同。成敗關鍵完全系于一點:扎克是否信任我,是否相信我不會故意傷害他。
“他來了!”奧利維亞沖進房間,臉上泛著興奮的紅光,眼睛亮得異常。她的喜悅已與我無關。自她將我的孩子置于險境那一刻起,我對她的最后一絲溫情便已消失。我挺直肩膀,對她擠出一個勉強的微笑。
“我準備好了。”我的語氣盡可能堅定。她仔細審視著我,像是在檢查一件物品是否完好。
“還記得該怎么做嗎?”
“當然。”我保持微笑,直到她滿意地關門離開。十分鐘后,我將走下樓,進行一場可能改變我一生的對話。
樓梯仿佛沒有盡頭。心臟在胸腔里劇烈跳動,皮膚泛起一陣陣戰栗,五臟六腑都揪緊了。惡心感陣陣涌上——這不只是孕吐,更是源于極度的緊張。現實竟變得如此荒誕,我只想沖進扎克懷里,讓他用擁抱驅散所有痛苦,但我知道這不可能。
恐懼幾乎讓我轉身逃跑,但奧利維亞在樓梯底部抓住了我的手臂。“別搞砸了,”她在我耳邊低語,威脅不言而喻。
“不需要你提醒。”我甩開她,毫不猶豫地走向客廳。奧利維亞選擇這里是因為它與餐廳相連,隔門偷聽絕不會被察覺。但我早已看透她的把戲。
推開門的前一刻,我允許自己軟弱了一秒,眨回眼淚。門開了,扎克的身影映入眼簾——他看起來憔悴不堪,卻依然讓我心跳停滯。
當他的目光與我相撞,我的膝蓋幾乎支撐不住。千百種情緒洶涌襲來,強忍的淚水終于決堤。我顫抖著,唯一渴望的就是他的懷抱。
他的眼眸深邃,即使疲憊也無法掩蓋其中的風暴。他的臉龐瘦削,頭發比以往更長,有些凌亂。我渴望撫摸他的臉頰,但雙腳像生了根。然而無需我移動——下一刻我已撞進他堅硬的胸膛,他強有力的手臂環住我的腰,將我微微抱離地面。
“阿里安娜……”他喘息著,聲音里充滿難以置信。他的唇立刻壓上我的,我毫不猶豫地回應,聽他喉間溢出一聲哽咽般的嘆息。我的手指輕輕抓住他后背的衣料,撫上他的脖頸。我們胸膛相貼,卻仍覺得不夠近。他穩穩地扶住我,這個吻變得深切而充滿思念,帶著久別重逢的珍視。當他稍稍退開,額頭抵著我的,呼吸交織,我只能緊緊抓著他,心跳如鼓。
“扎克……”我輕聲喚他,聲音因激動而顫抖。
“為什么離開我?”他啞聲問,指尖輕柔地撫過我的臉頰。
正輕撫著他衣襟的手微微一頓。我睜開眼,胃里一陣翻攪。我在做什么?我稍稍后退,直到他意識到我的退縮,但仍輕輕握著我的手。
“停下,”我喘息著說,但他仿佛沒有聽見。當他的唇再次尋來,我偏開了頭。
“不,扎克,不要。”我重復道,呼吸紊亂。他終于察覺到我的抗拒,后退一步,手掌仍輕握著我的手。
“我太想你了。”他聲音沙啞,我不得不閉上眼——生怕多看一眼就會瓦解所有決心。我開始緩緩地、痛苦地從他溫暖的手中抽離。
扎克皺緊眉頭向我走近,而我一步步后退,直到后背抵上冰冷的墻壁,他離我僅咫尺之遙。
“為什么?”他聲音破碎地問。我的目光下意識瞥向連接門——我知道她在另一邊,但或許并未看清剛才的一切;我還有機會。
“扎克,”我壓低聲音,“你需要…對我生氣。大喊,告訴我你恨我。”
他愣了一瞬,隨即眼中閃過領悟的光芒。他再次輕握我的手,嘴角勾起一絲了然的笑。“我知道有事發生,我知道你不恨我。”我回以微笑,然后,我們開始了這輩子最精彩的表演。
尖叫、怒罵、碎裂的花瓶——一切按照計劃上演。我沖進餐廳,假裝崩潰哭泣。奧利維亞得意地拉過椅子坐到我身邊。
“我全聽到了。所以…成功了?他信了?”她急切地問。我點頭。
“我們結束了。我告訴他我不再愛他,只愛諾亞。”
“孩子呢?他知道嗎?”
至此,事情變得棘手。我并未明確告知懷孕一事,此時冒險并不明智。我需要與扎克獨處才能告訴他,而這正是我計劃的一環。
“他以為我在騙他,以為我只是不想和他有關系。他要求做親子鑒定。”我故作惱怒地快速說道。
“然后呢?做完之后會怎樣?”奧利維亞的聲音冰冷,充滿威脅。
“沒什么。孩子不是他的,他知道。他只是想確認我沒有假懷孕。”
奧利維亞似乎并不完全相信,但只是抿緊了嘴唇。她正要開口,餐廳門被猛地推開——扎克站在那里,面色鐵青。我得承認,他是個好演員。
“到底走不走,阿里安娜?”他厲聲說,但眼中一閃而過的光芒告訴我他并未真正動怒。我強忍情緒點頭,轉身對姐姐做出一個恰到好處的“惱怒”表情。
“我去拿東西。”我快步走向雙扇門,實則偷聽扎克和奧利維亞的對話——我早已為他準備好臺詞。
“所以你和我妹妹?我真沒想到。”奧利維亞拖長調子,假裝委屈。
“不是你想的那樣。她對我毫無意義,我本想告訴你婚禮是個錯誤,但你比我……”
“對于一個不愛她的人,你倒挺關心她的去向。”她嘲諷道。
“可惜我家的姓氏還和她綁在一起。她既然嫁給了我,我就不能讓她和男朋友在城里丟人現眼!”
“你確定嗎,扎克?我覺得你在乎得很。”她冷笑。我心頭一緊——她看到了?
“我根本不在乎那個女人。即便曾有過好感,她也徹底毀了我。我和她完了。”
奧利維亞一時語塞。我從門縫中看到她確實顯得驚訝,措手不及。
“離開她,扎克,娶我。全世界都以為我才是你的妻子,何必否認?”
我的呼吸驟然停滯。她竟提出這樣的要求!的確,在公眾眼中,嫁給扎克的是奧利維亞·威爾遜,不是我。我屏息等待扎克的回應。
“我希望我能,莉維,但現在還太早。你傷了我的心,我需要時間愈合。”他聲音低沉,帶著恰到好處的悲傷。
“扎克,求你別這樣。我愛你,真的,再也不會傷害你了。”她哀求道。我幾乎要為她虛偽的表演作嘔。
“阿里安娜!你要磨蹭到什么時候?”扎克喊道。我明白該收場了。抓起早已備好的包,等待幾分鐘后,我從正門走進客廳,故作平靜。
“別對我大吼,普萊斯,我不是你的傭人。”我瞪著他。他眼中掠過一絲幾乎不可見的笑意。
奧利維亞大聲清嗓,滿意地看著我們交鋒。
“既然想快點出結果,就趕緊走吧。”她幾乎是趕著我們離開。
扎克和我維持著互相憎惡的假象,直到上車駛離上東區。剛一離開視線,扎克便轉向我,臉上綻開溫暖的笑容,伸手輕撫我的臉頰。
我笑著握住他的手,感受著久違的安心。
“我們能多假裝恨對方一會兒嗎?”他松開后問道,眼中帶著戲謔。
“為什么?”我忍不住輕笑。
“因為你對我發脾氣的樣子……特別可愛。”他溫柔地笑了。我玩笑地輕拍他手臂。
“看路吧你。我們還有正事要辦。”盡管這么說,我心里涌動著喜悅與釋然。
扎克握住我的手,十指緊扣。他將交握的手舉到唇邊,輕吻我的手背。
“現在能告訴我發生了什么嗎?”他擔憂地問。
“等我們到家。”我輕聲承諾,不愿在此時回憶過去的幾周。
他俯身吻了我的發頂,緊緊握住我的手。
“她傷害你了嗎?”他聲音緊繃,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沒關系,扎克。我有你,有我們的……”我險些說出“孩子”,但及時止住。我希望在一個特別的時刻告訴他,讓他永遠記住。
他溫柔地看著我,等待下文。我迅速接上:“我們有彼此的愛,這對我來說就是一切。”
他點頭,但我知道他不會輕易放過這件事。
“他們把你從我身邊帶走三個星期,阿里。也許你試圖掩飾,但我能感覺到你經歷了什么。我向你保證,他們會付出代價。”他的聲音低沉而堅定。我將另一只手放在他臂上,輕輕撫摸。
“我很好,真的。別為我擔心。”我打算告訴他部分真相,但并非全部——尤其是姐姐對我的折磨。
“你在說謊,但我會讓你開口的。別再保護那些人了,阿里。他們不愛你,也不值得你愛。”
他的話刺痛了我,卻也讓我清醒。還未細想,話語已脫口而出:
“你就是我的全部,扎克,你就是我的一切。我的家人拋棄了我,朋友早已不再關心。我愛你,只愛你,因為沒有人像你這樣愛過我。”
他回以一個讓我心跳加速的溫柔微笑。當車停在那座熟悉而威嚴的宅邸前,安全感終于回歸。
扎克為我打開車門,不等我反應便將我輕輕抱起。他抱著我邁過門檻,如同新婚那天,然后深深地望進我的眼睛。
“歡迎回家,阿里。”他輕聲說,聲音里滿是珍重與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