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點一滴流逝，空氣死一般的沉寂。阿婆的呼吸已經微弱到幾乎探不出，仿佛下一秒就要徹底歸于沉寂。

沈菀緊緊攥住阿婆枯瘦如柴的手腕，冰涼的指尖死死按在那道時斷時續，微弱跳動的脈搏上，屏著呼吸，仔細感受著它的跳動。

許久，她扶著阿婆的手臂早已酸麻不堪，雙腿更是像灌了鉛一般，站得麻木刺痛，幾乎失去了知覺。

就在她快要支撐不住的時候，遠處的天邊忽然亮起一個耀眼的光點，帶著破空之聲，以極快的速度朝著這邊飛來。

不過眨眼的功夫，那光點就穩穩地落在了院子里，光芒散去，露出一個年約三十左右的男子。

他面容俊朗，身姿挺拔如松，一身錦衣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一看就不是凡品，與這灰撲撲的小院格格不入，顯得格外扎眼。

沈菀心中一陣驚疑——難道，這就是阿婆一直等者的人嗎？

男人目光落在阿婆的身上，沈菀只覺得眼前一花，手中陡然一松，阿婆的身體已經脫離了她的支撐。她猝不及防之下，重心不穩，重重地跌坐在地，尾椎骨傳來一陣鈍痛。

她顧不上疼痛，連忙抬頭看去，只見阿婆已經被那男人穩穩地抱在了懷里。也不知他做了些什么，原本氣若游絲的阿婆，肉眼可見的轉好，面色也染上了些許紅潤。

沈菀眼睛猛地一亮，心中燃起了希望。

她連滾帶爬地撲到男人面前，聲音帶著哭腔，語無倫次地哀求道：“您能救阿婆？求您救救她吧！只要能救阿婆，阿菀給您當牛做馬，一輩子報答您的恩情……”

男人沒回應她，只是低頭凝視著懷里的人。

阿婆眼皮輕輕顫動了幾下，竟緩緩地睜開了眼睛。那雙渾濁的眼睛里，在看到男人時閃過復雜的情緒。

“知意，爹爹來了。”男人低沉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沈菀愣住，下意識地揉了揉耳朵，懷疑自己聽錯了。

這男人看起來明明只有三十歲左右，怎么會是阿婆的爹爹？阿婆都已經是滿頭白發的老人了啊……

“您還是當年的樣子，一點也沒變。”阿婆的眼神有些恍惚，她怔怔地看著男人，輕聲說道。

男人沉默了一瞬，才緩緩開口：“修士的衰老比凡人慢很多。”

簡短的兩句話后，兩人之間陷入了沉默。

最終還是男人先打破了沉默：“我以為你不會想再見到爹爹了……”

阿婆頓了頓，終是抬起眼，直視著男人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道：“當年，你拋棄妻女，至今可曾后悔？”

男人看著懷里蒼老干瘦的人，恍惚間，與記憶中笑靨如花的少女重疊。

他沉默了一瞬，語氣平靜卻又異常堅定：“不悔。”

阿婆眼神黯淡了下去，像是失望到了極致，但嘴角卻又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仿佛又松了口氣。

她定定地看了男人許久，才淡笑著說道：“既然不悔，那就一路往前走，不要回頭！”

男人沒有應答。

“原本是沒打算用那塊玉佩的，可是……”阿婆輕輕咳嗽了兩聲，看向一旁的沈菀，“我放不下這孩子，我想求您，給她一碗飯吃，教她一技之長，讓她能在這個世道好好活下去……”

“阿婆……”沈菀聽到這話，鼻子一酸，眼淚再也忍不住，又想哭了。阿婆都已經到了這個時候，心里惦記的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