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松澗山莊。
山莊貴在鬧中取靜。
古色古香的園林建筑,門廊窗格錯落有致,轉角的布景賞心悅目,環山繞水,景致怡人。
程玉從熱鬧的宴廳脫身出來,穿過門廊來到后庭。
這里有一大片湖,遠遠望去湖中央立一小亭子,此時大約已經有人光臨,有一兩個舞動的人影,比起前庭鳳凰飛天、蛟龍盤臥的噴泉坐鎮,這里的小橋流水更別具一格。
程玉沿著湖邊走進樹蔭下,尋一林中觀湖臺坐下醒酒。
湖面上月影浮動,悠揚的小曲兒遠遠傳到耳邊,程玉瞇著眼睛半靠椅背,享受這一刻的安寧。
“姐姐真受歡迎啊”爽朗的笑聲由遠及近,高大的人影從樹蔭深處踱步而出,踏上觀湖臺的青石臺階。
程玉連眼皮都懶得抬,只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來人,便不再理會。
她今日穿了淺綠色綢緞露背長裙,絲綢面料在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長發一絲不茍地挽起盤在腦后,露出修長的天鵝頸和一片光潔如玉的背脊。未帶任何首飾,依舊美目流轉,驚心動魄。
林淵眼底掠過一抹驚艷,駐足欣賞了片刻美人觀湖的畫卷,方才邁步走進。
他從旁邊侍者端的托盤里取了兩杯,微微頷首示意人退下。然后將其中一杯遞到程玉面前,杯沿輕輕一碰。
程玉接過來,纖長的手指握著杯莖,沒有要喝的意思。
那人也在意,不客氣的在她旁邊坐下,端著酒杯抿了一口,聲音里帶著幾分慵懶的抱怨:“我等姐姐一個人等的好幸苦。”
這人是出了名的浪蕩子,女人的禍害,偏生了一張無可挑剔的臉,眼波流轉間就能讓人心神蕩漾。
只是畢竟年輕,又剛回國,在國內的人脈尚未鋪展開,還想再逍遙幾年。
“林公子好雅興”程玉語氣疏淡,“賞景可以,別的免談”。
對方被懟了也不尷尬,自顧自地說著“我預定了一家很好吃的日料,這周末,姐姐不來賞個臉嗎,很適合兩個人哦?!?/p>
林淵顯然也是剛從應酬中抽身,到底是年輕人,喝了點酒,眼尾一抹薄紅,頭發也有些凌亂。
“我不和小孩談戀愛”程玉是真不喜歡這種不懂事的款,要是早兩年,她或許還有興致陪他玩玩。
如今是真不想折騰,林淵一沒事干的閑散公子哥兒,一會兒在停車場堵人,一會兒拉上一車的奶茶餅干大搖大擺的去拍攝地請客,導演組被這浪蕩子攪得頭疼,問他究竟想做什么,他嬉笑著說“我在追程玉大美女啊,你要不要幫???”導演組的人避之唯恐不及,由著他去了。
程玉存心讓他知難而退,又道:“況且,你也知道,我才跟齊總分手,這段時間不考慮再找男朋友”
齊總的話她還記著呢,目前還不打算率先破了這約定。
聽到齊總兩個字,林淵臉色微微一沉,但旋即又恢復如常,笑道:“那我們去看電影吧,我在追你,總得給我一個機會不是?”說著便握住她的手,溫熱的唇她在手背上印下一個輕柔的吻,又用臉頰親昵地蹭了蹭。
抬起眼,目光灼灼地望著她,唇角勾起一抹壞笑:“我活兒還不錯,包管讓姐姐滿意?!?/p>
不得不說這人長得極好看,一雙圓亮的眼睛笑起來彎成月牙,與本人浪蕩性子極不相稱的豐潤嘴唇讓他看起來莫名純良,187的身高加倒三角的挺拔身材,蜜色的肌膚和微卷的黑發泛著健康的光澤。
此時,林淵的眸子黑的發亮,宛如深潭,程玉一時竟看得有些失神。
嘖,除了年輕了些,倒真是她喜歡的類型。
林淵難得見程玉癡楞的模樣,低笑一聲“周末,我等你”說完,便晃著酒杯瀟灑離去,腳步輕快。
夏末初秋的夜晚最是宜人,深綠色的樹葉飽滿成熟,葉緣已微微發干發硬,在晚風的吹拂下互相碰撞,發出簌簌輕響,空氣里彌漫著干爽清冽的氣息。
程玉遲遲望著他離去的方向,不自覺啄了一口對方遞過來的酒。
“噗”程玉險些噴出去,隨即好笑又好氣地搖了搖頭。
高腳杯盛的竟是醒酒湯。酒桌上的老油條都沒料到自己會被初出茅廬的小年輕擺這一道吧。
有趣。
程玉離席時夜色已深,為賓客預留的房間在七樓——七上八下,生意人向來很講究這些彩頭。
身著制服的服務生躬身著她步入專用的電梯。
自與齊靳言分開的消息傳開后,公司對她明顯怠慢了許多,出席這類晚宴的禮服照例品牌方會送至公司,再由造型團隊為每位藝人量身搭配,早早送達住處。唯獨她的禮服遲遲沒有著落。
助理小敏氣得跳腳,幾通電話追問才知是同公司藝人許斟暗中作梗,大約是記恨她先前不留情面的拒絕。男人就是小心眼。
最后小敏求姥姥告奶奶,總算再晚宴即將開場前拿到了禮服,只得匆匆送至山莊預留的套房,程玉便直接從那里裝扮赴宴。
電梯平穩上行,服務生始終殷勤引領。程玉暗自打量,這座山莊果然名不虛傳。
走廊極為寬敞,鋪設著厚實的羊絨地毯,踩上去寂然無聲。服務生引至一扇雕花木門前停步。
“抱歉,是不是走錯了?我的房號的7021”程玉看了眼門牌,出聲提醒。
“沒有錯,小姐,里面請”服務生態度恭敬,刷卡開啟了房門。
程玉推門進入。
室內沒有開燈,一片晦暗,只能依稀辨出比她那一間大了兩倍不止。走過玄關才見沙發上一道模糊的人影,指間猩紅明滅不定。
齊靳言。
程言幾不可察地深吸一口氣——并非緊張,只是詫異他突然的出現。
那夜后,半年沒見了。
他總是這樣,對她的行蹤了如指掌,仿佛一切盡在掌握。
她抬手點亮頂燈,房間瞬間燈火通明。果然極盡奢華,眼睛隨便一掃就是價值千萬的飾物擺件,不過幾個眼熟的大概是仿品,真品在齊靳言家。
普通房間連仿品都沒有。還好房門也奢華,壞人來了一眼便知進哪個房。
程玉有些慶幸自己還未脫下高跟鞋。臉上習慣性浮現兩人相處時那般恰到好處的微笑,走過去在一旁落座:“齊總這么晚找我,有事?”
齊靳言似乎被驟然亮起的光線刺了眼,緩了片刻才微微瞇起眼,掐滅了煙:“你要去錄綜藝”起身踱至落地窗前,背對著她。
此前因著齊靳言的關系,她參演的大多是正劇,雖不是正牌的女主,也能穩拿女二女三。這類機會的珍貴之處在于能和老戲骨對戲,一回生二回熟,積累人脈和經驗,。程玉演技不錯,即便沒有齊總鋪路,也能混出個名頭,只是時間會比較久。
這會兒沒人撐腰了,被派去干綜藝也是意料之中的。
程玉彎唇一笑,透過玻璃窗的倒影與他對視“這是我的工作?!?/p>
齊靳言略一頷首,沉默片刻方道:“卡里的錢,你沒有動”。
那筆錢程玉自有安排,只是時機未到?!胺判?,我不會嫌少纏著你,”她語氣平靜“你知道的,這是我們最初的約定”
和齊靳言分開已經半年,直到近日才透出風聲。程玉原以為他會干脆利落地公之于眾卻沒想到他那邊竟滴水不漏,既未承認,也未否認。
“齊總如果沒沒有別的事,我先告辭了”見對方只望著茶幾沉默不語,程玉站起身,見他并無挽留之意,便轉身離去。明日還有工作,她沒有時間在此耗著。
齊靳言凝視著離開的背影,淺綠色綢緞完美勾勒出窈窕的身段,大片裸露的背脊肌膚再燈光下白得晃眼,幾縷碎發吹落頸側,耳尖依舊泛著淡淡的紅,那綢緞隨著她的步伐流轉著細膩的光澤,每一步都風姿綽約。
待房門合攏,他取出手機,撥通一個號碼:“繼續跟著,有事隨時匯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