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藍玫瑰與無名指

解剖刀劃開皮膚的瞬間，桑寧聞到了那股熟悉的防腐劑氣味。

“死亡時間48至72小時，尸體經過特殊防腐處理。“她對著錄音筆說道，刀尖輕輕挑開死者胸口的縫合線，“但真正的死亡方式應該是...“

廢棄醫院三樓的手術燈突然閃爍起來，桑寧的手指微微一頓。這棟二十年前就該拆除的老樓里，電路早該老化失效了。

“桑法醫，您還在嗎？“對講機里傳來助手小林顫抖的聲音，“一樓監控顯示有人進來了。“

桑寧將沾血的橡膠手套摘下，拿起放在不銹鋼托盤旁的那朵干枯藍玫瑰。花瓣邊緣已經發黑，但花莖上新鮮的切口顯示它被放置在這里不超過三小時。

“繼續守著門口。“她按下對講機，目光重新落回解剖臺上的女尸。

死者約三十歲，烏黑的長發被精心燙成九十年代流行的大波浪，身上穿著早已停產的某品牌淡藍色連衣裙。最詭異的是她的面容——被化妝師用精湛的技術還原了九十年代的妝容風格，粉底厚重，眼線夸張，唇色是那個年代特有的玫紅。

就像一具從時光隧道里走出來的尸體。

桑寧的解剖刀繼續向下，忽然在死者左胸位置觸到了異常。她小心分離肌肉組織，一枚銀質吊墜隨著她的動作從胸腔內滑出，落在不銹鋼托盤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吊墜上的刻字讓桑寧的呼吸瞬間凝固——“致我的寧寧，1999.5.21“。

這是她母親失蹤前戴著的項鏈。

手術燈再次閃爍，這次伴隨著樓下清晰的腳步聲。桑寧迅速將吊墜塞進防護服口袋，轉身時解剖刀已經握在手中。

“誰？“她的聲音在空曠的手術室里回蕩。

沒有回答，只有腳步聲越來越近。桑寧關掉頭燈，隱入陰影中。她數著腳步——三層樓梯，十二步走廊，然后停在了手術室門外。

門把手轉動的聲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桑寧屏住呼吸，握緊了解剖刀。就在門開的一瞬，她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屏幕上顯示著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信息：

“第一個問題：媽媽的手指去哪兒了？“

手術室的門完全打開了，月光照進來，地上只有一束新鮮的藍玫瑰，和二十年前母親失蹤那天收到的一模一樣。

桑寧盯著那條短信，指尖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解剖刀在月光下泛著冷光，映照出她蒼白的臉色。

“第一個問題：媽媽的手指去哪兒了？“

她猛地抬頭看向門口，藍玫瑰靜靜躺在月光與黑暗的交界處，花瓣上還帶著新鮮的露珠。這不可能——藍玫瑰在這個季節根本不該開花。

“小林？“她按下對講機，卻只聽到沙沙的電流聲。

手術室外的走廊傳來液體滴落的聲音，在死寂中格外清晰。嗒。嗒。嗒。像是某種倒計時。

桑寧慢慢靠近門口，突然聞到一股熟悉的香水味——母親最愛的“午夜飛行“，早已停產二十年的經典香氛。她的太陽穴突突跳動，童年記憶如潮水般涌來：母親哼著歌在廚房做藍莓派，香水味混合著烤箱的甜香；母親失蹤那天，梳妝臺上打翻的香水瓶，液體在地毯上洇開深色痕跡...

“桑法醫！“小林的聲音突然從樓梯口傳來，伴隨著急促的腳步聲，“剛有人切斷了通訊，您沒事吧？“

桑寧迅速將藍玫瑰踢到手術臺下，轉身時已經換上職業性的冷靜表情：“監控拍到什么人了嗎？“

“只有這個。“小林舉著手機跑過來，屏幕上是一段模糊的監控視頻：一個穿著長風衣的身影在樓梯拐角一閃而過，唯一清晰的是那人左手無名指上反射的金屬光澤——一枚造型古怪的戒指。

桑寧的視線不由自主地回到解剖臺。死者的左手無名指被整齊切斷，切口處有精細的手術縫合痕跡。她突然意識到什么，快步走回尸體旁，用鑷子輕輕撥開死者嘴唇。

“齒科記錄被刻意破壞了。“她喃喃自語，“有人不想讓我們確認她的身份。“

小林湊過來看時，桑寧已經利落地合上死者的下頜。年輕助手沒注意到桑寧悄悄藏起了從死者舌下取出的微型膠卷——只有米粒大小，卻帶著若有若無的藍莓派甜香。

“通知刑偵隊來運尸體。“桑寧脫下沾血的手套，“重點檢查手指切口和...“

她的話戛然而止。手術臺下的藍玫瑰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泛黃的照片：五歲的她坐在母親腿上，兩人正在吹滅生日蛋糕的蠟燭。照片背面用褪色的鋼筆字寫著日期——1999年5月20日。

母親失蹤前一天。

“桑法醫？您臉色很差。“小林擔憂地問，“要叫救護車嗎？“

桑寧將照片攥在手心，指甲幾乎要嵌入皮肉。二十年來第一次，她觸摸到了母親失蹤案的邊緣，而這條黑暗隧道的入口，正躺著一具戴著母親項鏈的尸體。

“不用。“她聽見自己冷靜到可怕的聲音，“去查查最近三個月所有手指殘缺的女性尸體報告。“

走出廢棄醫院時，桑寧摸到防護服口袋里多了一張紙條。借著車燈，她看清上面用報紙剪貼的字跡：

“游戲開始。第二個問題：藍玫瑰為什么是藍色的？“

夜風吹來，帶著遠處藍莓叢的酸澀氣息。桑寧想起母親失蹤那天，院子里所有的白玫瑰都變成了詭異的藍色。

桑寧站在夜風中，那張剪報紙條在她指間簌簌作響。遠處傳來救護車的鳴笛聲，紅藍燈光在廢棄醫院的墻面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她突然轉身往回走，小林在身后喊她：“桑法醫，刑偵隊馬上就到！“

“再給我五分鐘。“桑寧的聲音像繃緊的弦。

回到手術室，她徑直走向解剖臺。在刺眼的手術燈下，她重新檢查死者的左手——那個整齊的切口邊緣，有一道幾乎不可見的鋸齒狀痕跡。這不是普通刀具造成的，而是某種特殊醫療器械。

記憶碎片突然閃現：五歲生日那天，母親手指上纏著繃帶，笑著說只是不小心切到了水果。而現在，那枚銀質吊墜在口袋里發燙，仿佛在灼燒她的皮膚。

“1999年5月21日“，正是她生日后第一天。

走廊傳來雜亂的腳步聲，桑寧迅速拍下切口細節。當她再次抬頭時，發現死者緊閉的眼瞼下，似乎有什么東西在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