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蹤路由,查看網絡延遲節點。
一連串的指令被快速輸入,屏幕上不斷刷新著密密麻麻的字符和數據。林塵的目光專注地盯著屏幕,快速掃過那些枯燥的IP地址、子網掩碼、網關、DNS服務器以及ping值和路由追蹤結果。他的眉頭時而舒展,時而微蹙,大腦在高速運轉,分析著這些數據背后隱藏的信息。
憑借著多年程序員生涯積累下來的扎實網絡技術功底,以及對TCP/IP協議等底層網絡知識的深刻理解,林塵很快就從這些數據中發現了端倪。
ping網關的結果極不穩定,丟包率高達50%以上,而且延遲忽高忽低,從幾十毫秒到幾千毫秒不等,完全不符合正常的局域網連接特征。這說明問題很可能出在局域網內部,而不是外部的寬帶線路。
tracert命令的結果也證實了這一點,數據包在離開本地路由器之前,就已經出現了嚴重的延遲和丟包。
林塵的手指再次在鍵盤上敲擊,輸入了新的指令,開始掃描局域網內的所有活躍IP地址。很快,掃描結果出來了。林塵的目光銳利地鎖定了其中兩個IP地址。這兩個IP地址,竟然一模一樣!
“找到了。”林塵低聲自語,眼神了然。果然是IP地址沖突!
局域網內的設備,如果手動設置了相同的靜態IP地址,或者DHCP服務器出現異常,分配了重復的IP地址,就會導致IP沖突。沖突的設備之間會不斷發送ARP報文爭奪地址,從而導致網絡時斷時續,連接極不穩定。
這是一個原因。但林塵覺得,事情可能還不止這么簡單。單純的IP沖突,雖然會影響網絡,但通常不會導致如此嚴重的丟包和延遲。
他又輸入了幾條更復雜的指令,開始監控局域網內的ARP緩存和數據包流向。幾分鐘后,屏幕上的數據再次給出了線索。除了那兩個明顯沖突的IP地址外,在局域網的某個角落,還存在一個異常的接入點。這個接入點的MAC地址很陌生,林塵不記得“塵宿”的網絡里連接過這樣的設備。而且,這個接入點一直在間歇性地發送大量無效的廣播包,占用了大量的網絡帶寬,并且干擾了正常的網絡通信,導致信號時斷時續,極不穩定。
“看來是兩個問題疊加在一起了。”林塵合上筆記本電腦,眼神已經完全確定。一個是明確的IP地址沖突,另一個則是隱藏的“網絡病毒”——很可能是某個客人遺留在民宿網絡里的、帶有故障的智能設備,或者干脆就是一個被人丟棄在這里的、中了病毒的路由器或交換機,被意外接入了網絡,成為了一個隱性的故障源。
找到問題所在,接下來就是解決問題了。
林塵拿著筆記本電腦,離開了蘇清瑤的房間。他沒有下樓,而是轉身走向了樓梯盡頭的一扇小門。那扇門后面,是通往閣樓的樓梯。“塵宿”的所有網線接口,最終都匯聚到閣樓的一個弱電箱里。要排查線路,找到那個隱藏的故障接入點,必須去那里。
他下樓回到自己的房間,從床底下拖出一個半舊的工具箱。打開箱子,里面整齊地擺放著各種工具——螺絲刀、扳手、鉗子這些常用工具自不必說,還有一些看起來就很“專業”的設備:一個巴掌大小的網線測試儀,一個多功能的網絡測線儀,幾根不同長度的備用網線,甚至還有一個小巧的紅光筆和剝線鉗。這些都是他以前在大城市做程序員時,用來偶爾“兼職”維修公司網絡,或者在家鼓搗自己那一堆電子設備時留下的家伙什。沒想到回到山里開民宿,這些東西竟然還有派上用場的一天。
林塵提著工具箱,再次來到閣樓門口。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門,一股塵封的、略帶霉味的空氣撲面而來。閣樓里空間不大,很高,堆放著一些民宿開業時剩下的裝修材料、舊家具和一些雜物,光線昏暗。
他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功能,照亮前方的路,小心翼翼地爬上陡峭的木樓梯。閣樓的地板是木板鋪成的,走上去發出“creakcreak”的聲響。
弱電箱安裝在閣樓靠近樓梯口的一面墻上,是一個白色的塑料盒子,上面落了一層薄薄的灰塵。林塵用抹布擦了擦上面的灰塵,打開箱門。里面的線路比他想象的要亂一些。當初裝修的時候,為了圖方便,找的本地電工技術一般,雖然能用,但離“規范”還差得遠。
林塵先將總路由器的電源拔掉,然后拿出網絡測線儀,將主機端連接到弱電箱里的主交換機上,然后開始逐一排查從弱電箱分出去的每一根網線。他需要找到那兩個沖突的IP地址對應的物理端口,以及那個異常接入點連接的線路。
這是一個細致活兒,需要耐心和細心。林塵并不急躁,他有條理地將一根根網線從弱電箱里拉出來一點,找到水晶頭,然后將測線儀的遠端測試端接上去,打開電源。
“滴滴滴……”測線儀發出規律的響聲,指示燈依次閃爍,顯示這根線路正常。
他拔掉這根,換另一根。
“滴滴……滴……滴滴……”這根線路的2號和5號芯有問題,接觸不良。
林塵將這根線做了個標記,繼續排查。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閣樓里很安靜,只有測線儀發出的“滴滴”聲和林塵偶爾翻動線路的輕微聲響。林塵完全沉浸在排查線路的工作中,神情專注而認真。汗水慢慢浸濕了他的后背,但他絲毫沒有察覺。此刻的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曾經熟悉的、充滿代碼和邏輯的世界。在那個世界里,沒有民宿經營的壓力,沒有游客的喧囂,只有清晰的問題,和一步步接近答案的快感。這種感覺,陌生而又熟悉,讓他緊繃了許久的神經,反而感到了一絲久違的放松。
終于,在排查到第八條線路的時候,測線儀的指示燈出現了異常。不僅有IP沖突的跡象,而且還檢測到了異常的數據包流向。林塵順著這根網線找下去,發現它并沒有連接到任何一個房間的信息點,而是被隨意地塞在了弱電箱后面,水晶頭上還纏著一圈黑色的電工膠帶。
他小心地剝開膠帶,發現這個水晶頭做工非常粗糙,顯然不是專業人員制作的。他將這根線拔掉,然后用測線儀再次掃描局域網,那個異常的接入點信號消失了!
“就是它了。”林塵低聲說道,將這根來路不明的“故障線”直接剪斷,然后用絕緣膠帶將兩端分別包好,丟進了旁邊的垃圾桶。這個隱藏的“網絡病毒”,終于被清除了。
接下來是解決IP地址沖突的問題。林塵重新連接好所有線路,打開總路由器的電源,然后通過筆記本電腦登錄到路由器的管理界面。他檢查了DHCP服務器的設置,果然發現有兩個設備手動設置了相同的靜態IP地址。他將其中一個沖突的IP地址修改成了自動獲取,并在路由器里做了IP與MAC地址的綁定,防止以后再出現類似的沖突。
做完這一切,林塵長舒了一口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他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從他開始排查線路到現在,前后不到半個小時。
他收拾好工具箱,走下閣樓,回到二樓蘇清瑤的房間。蘇清瑤正焦急地在房間里踱步,時不時看向門口,顯然對網絡的狀況非常擔心。看到林塵回來,她立刻迎了上去。
“怎么樣了?修好了嗎?”蘇清瑤急切地問道。
林塵沒有說話,只是走到書桌旁,打開了蘇清瑤的筆記本電腦。
幾秒鐘后,伴隨著一聲清脆的“滴”的系統提示音,筆記本電腦右下角,那個帶著黃色感嘆號的網絡連接圖標,閃爍了幾下,然后變成了正常的連接狀態!
林塵再次嘗試打開一個網頁,這一次,頁面幾乎是瞬間就加載完成,流暢得沒有一絲卡頓。他又打開幾個不同的網站,播放了一段在線視頻,都非常流暢。
網絡,徹底恢復正常了!
林塵合上筆記本電腦,抬起頭,看向蘇清瑤,臉上沒什么特別的表情,只是淡淡地說道:“好了。”
那語氣,平靜得仿佛他只是順手倒了一杯水,或者擰緊了一顆松動的螺絲,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蘇清瑤怔怔地看著林塵,又低頭看了看恢復正常的筆記本電腦,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她原本以為,這種復雜的網絡故障,至少要折騰大半天,甚至可能需要請專業的網絡維修人員來才能解決。她已經做好了今晚乃至明天一整天都沒辦法正常使用網絡的心理準備。
可林塵呢?
從他走進房間,接過電腦,打開那個她完全看不懂的黑色命令行窗口,到拿著工具箱鉆進昏暗的閣樓,再到現在一臉平靜地告訴她“好了”,前后加起來,恐怕還不到一個小時!
這效率,也太高了吧?
而且,他用的方法,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沒有打電話求助,沒有擺弄路由器的各種按鈕,而是直接進入了那個看起來高深莫測的命令行界面,敲打著她完全看不懂的代碼……不對,是指令。然后,就像是偵探破案一樣,精準地找到了問題的根源。最后,提著工具箱,在那個她平時連看都不會看一眼的、堆滿雜物的閣樓里,三下五除二就解決了問題。
此刻的林塵,身上還帶著閣樓里的灰塵和一點汗水的味道,額前的頭發有些凌亂,看起來甚至有些狼狽。但在蘇清瑤的眼里,他的形象卻和之前那個沉默寡言、甚至有些落魄的民宿老板,產生了巨大的反差。
尤其是剛才他在電腦前敲擊指令時那種專注銳利的眼神,和在閣樓里排查線路時那種條理清晰、手到擒來的專業姿態,讓她仿佛看到了一個隱藏在平凡外表下的“技術大佬”。
這……還是那個連網絡推廣都不知道怎么做的林塵嗎?
蘇清瑤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是該說“謝謝你”?還是該問“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或者,是該表達一下自己內心的震驚和難以置信?
最后,千言萬語涌上心頭,只化作了一句帶著些許結巴和不可思議的:“你……你也太厲害了吧?”
林塵被她突如其來的贊嘆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下意識地摸了摸鼻子,眼神有些閃躲:“沒……沒什么,以前在公司,經常處理這些。”他輕描淡寫地帶過,仿佛那些曾經讓他引以為傲的技術能力,只是不值一提的陳年舊事。
他提起工具箱:“網絡沒問題了,你先用著吧。如果再有什么故障,隨時叫我。”說完,他就準備轉身離開。在這種被人用“崇拜”目光注視的情況下,他感到渾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