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門外,皇后一身鳳袍立在甲士之中,手中那枚鎏金“皇后令”被她高高舉起,陽光下泛著刺目的光。
“羽林衛(wèi)聽令!”她聲嘶力竭,鳳袍下擺被風掀起,像只張開羽翼的禿鷲,“陛下病重,妖女楚冰硯勾結外臣謀逆!持此令者,隨本宮入宮清君側,事后論功行賞!”
那“皇后令”是皇帝當年愛重她時給的特權,特許她在危急時刻調動羽林衛(wèi)護駕——那時他尚是皇子,她為他籌謀半生,他說“這令牌護你,亦護我們將來的家”。誰曾想,多年后,這令牌竟成了刺向他心臟的最利一劍。
羽林衛(wèi)本是禁軍精銳,見令牌如見君令,雖心有疑慮,終究還是舉盾向前,鐵蹄踏得宮道震顫。
就在此時,宮墻上突然響起一聲清越的號令,刺破喧囂:
“布陣!”
眾人抬眼望去,只見楚冰硯一身銀甲立于箭樓之上,甲胄映著晨光,將她襯得眉眼鋒利如刀。昔日椒花粉顏早已被風霜磨出冷冽,那雙曾在邯國質子府里含著怯的眼,此刻正俯瞰著城下叛軍,眸底是尸山血海里淬出的鎮(zhèn)定。
“皇后矯詔謀逆,陛下早有旨意!”她揚聲喝道,左手猛地舉起——那枚通體黝黑的虎符在日光下閃著暗光,“持虎符者,可調天下兵馬!羽林衛(wèi)將士,你們要助紂為虐,還是歸順王師?”
虎符一出,城下瞬間死寂。
那是真正能調動千軍萬馬的信物,是皇權的鐵證!比皇后那枚早已不合時宜的“特權令”重千鈞!
皇后臉色煞白,厲聲尖叫:“假的!她那是偽造的虎符!羽林衛(wèi),給本宮殺進去!”
可回應她的,是羽林衛(wèi)陣腳的松動。楚冰硯冷笑一聲,右手揮下:“齊悅,按兵書第七卷‘甕中捉鱉’陣,收網!”
宮墻兩側突然傳來震天鼓響,早已埋伏好的禁軍如潮水般涌出,盾陣連成鐵壁,將羽林衛(wèi)團團圍住。領軍的齊悅橫槍立馬,高聲道:“奉陛下密令,護皇公主清叛!降者免死!”
楚冰硯立于城樓,目光掃過城下混亂的叛軍,聲音清晰地傳進每個人耳中:“左路第三隊,去端叛軍后營糧草;右路弓弩手,守住東西角門——別忘了,你們手里的弓,射程該比他們的盾遠三尺!”
她口中報出的,正是邯國質子府里那本被她翻爛的《兵法》注腳!當年在邯國冰天雪地里,她裹著破棉袍抄錄兵書時,怎會想到有朝一日,竟是用這些來護自己的和身后之人?
叛軍將領本就被虎符震懾,此刻見這年輕公主竟對兵法了如指掌,調度有度,哪里還敢戀戰(zhàn)?更有人想起傳聞——這位公主在邯國十二年,可不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嬌客,是從腥風血雨中調令回來的!
“那是……真虎符啊!”有老兵顫聲喊道,“陛下的心,分明是向著皇公主的!”
“皇后騙了我們!”
不知是誰先扔下了兵器,緊接著,投降聲此起彼伏。羽林衛(wèi)陣腳徹底潰散,紛紛跪地高呼“愿歸王師”。
皇后看著這兵敗如山倒的局面,渾身發(fā)抖,手中的“皇后令”“哐當”落地。她猛地抬頭看向箭樓,楚冰硯正低頭望著她,銀甲下的眼神沒有恨,只有一片冰封的漠然——那是比恨意更傷人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具將死的螻蟻。
“拿下!”楚冰硯淡淡下令。
禁軍如狼似虎地撲上前,卸了皇后的釵環(huán),將她死死按在地上。鳳袍被撕扯不成樣子,露出的手腕上,那只曾戴著翡翠鐲的地方,此刻只剩一道猙獰的勒痕。
楚冰硯走下箭樓時,甲胄上沾了些微塵。她踩過皇后散落在地的珠翠,走到那枚虎符前,彎腰拾起。掌心的溫度透過冰涼的虎符傳來,她忽然想起老皇帝交她虎符時說的話:“這不僅是兵權,是父皇欠你的,也是楚國欠你的。”
欠她的?
她看向被押走的皇后,看向宮道上投降的叛軍,再想起邯國雪夜里墨姌的血,想起自己的母親的無辜慘死,被虐殺的稚童……
這一戰(zhàn),她贏了。
不是為了皇帝那句遲來的補償,不是為了這冰冷的虎符,而是為了所有在黑暗里枉死的魂,為了那個在邯國質子府里,抱著膝蓋熬過無數寒夜的自己。
銀甲映著殘陽,楚冰硯轉身走向養(yǎng)心殿,背影挺拔如槍。宮墻上的風還在吹,卻再也吹不散她眼底的光——從今日起,楚國的天,該由她親手來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