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麻木感盤踞在胸口，像一塊堅硬的、不會融化的冰。

林曉曉清晰地知道自己剛剛經歷了一場生死追殺，知道自己身負巨債，知道有一個龐大的陰影想要碾碎她。這些認知如同數據流一樣在腦中清晰羅列，優先級分明。

但，沒有恐懼，沒有憤怒，沒有委屈。

只有絕對的、近乎冷酷的冷靜。

這種感覺很奇怪，仿佛靈魂被抽離，懸浮在半空，冷漠地俯視著地面上這具名為“林曉曉”的軀殼和它所面臨的一堆麻煩。

她走到窗邊，掀開窗簾一角，用那雙視覺靈敏度未受絲毫影響的眼眸，如同精密掃描儀般審視著樓下的街道、對面的窗戶、任何可能藏匿狙擊點的角落。

沒有異常熱量信號，沒有反光，沒有不符合環境的行為模式。

殺手暫時離開了?；蛘哒f，對方認為她已經是個死人，不需要再浪費資源。

很好。獲得了短暫的喘息時間。

下一步：信息收集與資源整合。

她首先需要一個新的、無法被追蹤的通訊工具。原來的手機SIM卡大概率已被監控甚至定位。

忍著那詭異的情緒空洞感，她快速收拾了一個簡易的應急包：現金（之前任務攢下的，還好沒全存銀行）、一點壓縮食物、水、多功能工具刀、以及……那枚記錄了銹蝕安全扣照片的U盤（她早就做了備份）。

她沒有立刻出門，而是再次喚出系統界面。情感被鈍化，但思維速度似乎因為少了情緒干擾而變得更加高效銳利。

【等價天平】的圖標依舊灰暗，顯示著冷卻時間。首次使用的“優惠”已經耗盡，下一次使用不知道會要求何等可怕的代價。

她的目光落在技能樹和道具商城上。積分依舊是0。但【惡念感知強化】和【痕跡模糊】這兩個被動技能還在生效。

或許……可以不依賴系統道具，而是利用現有技能和環境？

那個殺手，B+級威脅的“清潔工”。他（或她）是如何找到自己的？

追蹤手機？她已經砸了。

通過劉建軍或李靜的社會關系反向推導？時間上來不及那么快。

最大的可能——對方在她接觸劉建軍或刺激李靜時，就已經在附近監視！甚至可能在她跟蹤李靜時就被注意到了！只是當時她的威脅等級不夠，對方沒有立刻動手，而是選擇了更“溫和”的短信警告。直到她刺激李靜，觸及核心，清理指令才立刻升級。

也就是說，對方有一套高效的情報評估和反應機制。

那么，反過來想，這個機制是否存在延遲或者漏洞？

比如，對方如何確認“清理”結果？狙擊手遠程報告？還是需要現場驗尸？

如果是后者……那么早餐店后巷，或許會留下點什么。比如……彈頭？

這個念頭如同電流般劃過林曉曉冰冷的大腦。

如果能拿到對方使用的彈頭，或許能分析出槍支型號、來源，甚至可能通過特殊渠道反查使用者信息！這就是反擊的突破口！

風險極高。殺手可能還在附近徘徊，甚至可能設下陷阱等她回去。

但收益也可能巨大。

評估：自身狀態（身體已恢復，技能可用），環境（白天，人流逐漸增多，對方大規模動用槍械的可能性降低），成功率（30%），失敗后果（死亡）。

值得冒險。

林曉曉沒有絲毫猶豫，立刻行動。

她沒有走正門，而是利用【痕跡模糊】和對老舊小區結構的熟悉，從窗戶翻出，沿著外墻管道和空調外機，如同貍貓般悄無聲息地落到地面，避開了所有主干道的監控。

迂回、潛伏、觀察。她像一道沒有溫度的陰影，穿梭在清晨逐漸蘇醒的街巷中，依靠強化后的【惡念感知】警惕著任何一絲危險的信號。

沒有異常。

很快，她回到了那條差點喪命的后巷。早餐店已經正式營業，人聲鼎沸，油煙味掩蓋了淡淡的血腥味。

她偽裝成撿垃圾的流浪者，低著頭，仔細搜尋著記憶中被擊中的位置。

墻壁上的彈孔還在，很深。地面和垃圾桶上也有痕跡。

但彈頭……已經被取走了。對方很專業，清理了現場。

意料之中。林曉曉并沒有太多失望的情緒，繼續冷靜地擴大搜索范圍。狙擊點可能在對面的樓頂。

她避開人群，再次利用潛行技巧，摸到了對面那棟廢棄待拆的舊樓天臺。

這里視野極佳，正好能將昨晚那家日料店的后門和巷口盡收眼底。是天生的狙擊點。

天臺地面布滿灰塵雜物。林曉曉的目光如同探照燈，一寸寸掃過地面。

有了！

在一堆廢磚塊后面，她發現了一個極其輕微的、不同于周圍灰塵的踩踏痕跡。旁邊，還有一點點……煙灰？不是普通的香煙，味道更淡，帶著一種奇怪的甜膩感。

她小心翼翼地用鑷子將那點煙灰收集進一個小密封袋。

繼續搜索，又在天臺邊緣的水泥欄上，發現了一小塊極其細微的、不屬于這里的纖維——某種高級合成面料，顏色是深灰色，近乎黑色。

狙擊手在這里等待時，可能斜靠過欄桿。

煙灰，纖維。

線索微小得可憐，但這是對方留下的唯一痕跡。

對于普通人來說，這些東西毫無用處。但對于擁有系統的判官來說呢？

“系統，分析這些物質的來源?！?/p>

【物質分析需消耗15積分。判官當前積分0。】

又卡在積分上。

林曉曉面無表情地看著密封袋里的微量證物。情緒鈍化讓她免于焦躁，但目標的明確性讓她立刻思考解決方案。

賺取15積分，最快的方法……

她的目光投向樓下喧囂的街道?！緪耗罡兄咳缤瑹o形的雷達擴散開來。

很快，她鎖定了一個目標——一個正鬼鬼祟祟試圖用工具撬開共享單車電子鎖的小混混。

F級惡行，輕微盜竊未遂。

足夠了。

林曉曉如同幽靈般下樓，在那小混混剛撬開鎖，還沒來得及騎上去的瞬間，從后面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混混嚇了一跳，猛地回頭。

林曉曉在他反應過來之前，抬起腳，用鞋跟精準地、狠狠地踩在了他的腳趾上！

“嗷——！”小混混猝不及防，痛得慘叫一聲，手里的工具掉在地上。

林曉趁著他彎腰抱腳的瞬間，膝蓋向上一頂！

“唔！”小混混悶哼一聲，捂著肚子蜷縮下去，眼淚鼻涕一起流。

整個過程不到三秒，干凈利落，且發生在監控死角和人流盲區。

林曉曉撿起地上的撬鎖工具，扔進旁邊的垃圾桶，然后冷漠地瞥了一眼癱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小混混，轉身離開。

【阻止盜竊未遂，懲戒力度：適中。獎勵：善惡積分+8。】

不夠。

她又如法炮制，十分鐘內，分別“勸阻”了一個在公園長椅上亂刻亂畫的熊孩子（積分+3），和一個試圖插隊買煎餅果子的中年男人（通過“不小心”把一點灰塵彈進他衣領導致其當眾滑稽扭動從而失去排隊位置，積分+4）。

【當前積分：15。】

效率低下，但有效。

林曉曉立刻返回廢棄天臺。

“系統，分析?！?/p>

【積分-15。分析中……】

【煙灰成分：含有罕見植物提取物，源自一種名為‘冥河’的特供香煙，產量極少，通常只供應給特定領域的高級人員或雇傭兵。】

【纖維成分：高科技合成材料，具有極佳的耐磨、防靜電、微弱光學迷彩效果。常用于制作高級戰術手套或狙擊手吉利服的內襯。初步判斷與已知幾家頂級私人安保公司或雇傭兵團隊制式裝備相符?！?/p>

冥河香煙？頂級私人安保公司或雇傭兵？

線索指向性變得明確了許多！

對方不是普通的打手，而是專業的、有組織的、裝備精良的雇傭兵！“清潔工”是一個團隊，或者至少是某個團隊提供的服務！

寰宇科技能調動這種級別的資源？！

林曉曉感到一陣寒意，但情緒鈍化讓她迅速將這寒意轉化為更冷靜的分析。

如果能知道是具體哪家安保公司……

她看著那昂貴的纖維材料，忽然靈光一閃。

這種高級貨，購買渠道一定非常有限！而且通常會有隱秘的標記或者批次代碼！肉眼難以分辨，但系統呢？

“系統，深度掃描纖維結構，尋找可能的生產標識或采購源代碼?！?/p>

【深度掃描需消耗30積分?！?/p>

積分又不夠了。

林曉曉沒有絲毫停頓，再次化身“街頭執法者”，投入到賺取積分的“大業”中去。

這一次，情緒鈍化的副作用顯現了出來。因為沒有負罪感或同情心的干擾，她的“懲戒”變得更加……高效且毫不留情。

讓一個隨地吐痰的家伙踩到自己吐的痰上滑倒（積分+2）。

讓一個大聲公放短視頻的廣場舞大媽暫時性喇叭短路（積分+3）。

讓一個試圖偷拍女生裙底的猥瑣男手機前置攝像頭突然超強工作，將其巨大的鼻孔和驚恐表情高清直播到他自己社交媒體上長達一分鐘（積分+15）。

手段越發刁鉆缺德，積分也快速累積。

【積分：30。】

“掃描。”

【積分-30。掃描中……】

【發現微縮激光蝕刻編碼：B7R-41K。經比對，該編碼屬于‘黑曜石國際安全顧問公司’（BlackObsidianInternational）的特供裝備批次。該公司注冊地在海外，業務范圍包括但不限于高級風險評估、要員保護、以及‘特殊問題解決方案’（行業黑話，常指灰色或非法行動）。】

黑曜石國際！

終于抓到你尾巴了！

雖然依舊隔著一層，但不再是完全抓瞎！這個“黑曜石國際”，就是“清潔工”的手套，是寰宇科技用來處理臟活的白手套！

有了這個名字，她就能嘗試反向調查！調查他們的資金來源，調查他們與寰宇科技的關聯！

就在林曉曉冷靜地規劃下一步行動時，她的【惡念感知】突然捕捉到一股極其微弱、但帶著熟悉冰冷感的視線，從極遠的地方掃過！

不是殺意，更像是……觀察和評估。

如同被毒蛇的信子舔過皮膚。

她猛地抬頭，銳利的目光射向感知傳來的方向——遠處一棟摩天大樓的某個反光窗口。

視線瞬間消失。

但林曉曉幾乎可以肯定。

那個神秘人……或者他的另一個“清潔工”，還在看著她。

像是在觀察實驗室里一只做出了出乎意料舉動的小白鼠。

林曉曉站在原地，面無表情地回望那個方向，然后，抬起手，對著那邊，緩緩地、堅定地，比了一個中指。

盡管她此刻感受不到任何憤怒或挑釁的情緒，但她認為，這個動作在當前情境下，是邏輯上最合適的回應。

做完這個動作，她毫不猶豫地轉身，再次隱入復雜的街巷之中，如同水滴匯入大海。

遠處的玻璃幕墻后，一個穿著定制西裝的男人看著屏幕上那個放大的、清晰無比的中指手勢，愕然了片刻，隨即失笑出聲。

“有意思?！彼沃戌晟木埔海凵衽d味盎然，“斷了爪牙的小野貓，反而更兇了。”

“看來，游戲難度得再調高一點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