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
黑曜石的“清潔工”效率如此之高,這么快就鎖定了她的位置?還是面具男手下那些無孔不入的“眼睛”?或者是警方通過監控追蹤到了這個狼狽的墜樓者?
每一種可能都意味著極大的危險。
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逝,門外卻再無聲息。那個敲門并塞入紙條的存在,仿佛幽靈般出現又消失,只留下這張薄薄的紙,卻重逾千斤。
林曉曉維持著戒備的姿勢,等了足足五分鐘,確認外面真的沒有人之后,才極度緩慢地、小心翼翼地挪到門邊,將耳朵貼在冰冷的門板上仔細傾聽。
一片寂靜。
她稍微松了口氣,但警惕絲毫未減。她再次展開那張紙條,目光死死盯著那行打印的宋體字:
“想知道系統的真相嗎?想知道‘深淵’到底是什么嗎?明天下午三點,城南‘遺忘書坊’,帶上鑰匙。獨自一人。”
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鉤子,精準地鉤住了她此刻最混亂、最渴望知曉答案的神經。
“系統的真相”……“深淵”……
這兩個詞組合在一起,幾乎讓她窒息。面具男在寰宇大廈頂層的話再次回蕩:“判官系統……本就是‘深淵’項目里的一環……社會性清理實驗……”
如果系統本身就不“正義”,那她迄今為止所做的一切,意義何在?
這個念頭足以讓任何信念堅定的人崩潰。
但另一方面,這又太像是一個精心布置的陷阱。對方對她的動向、她擁有的東西(鑰匙)、她內心的困惑了如指掌。讓她去一個指定的、陌生的地方,還要求獨自一人……這簡直是標準的“請君入甕”。
去,還是不去?
理性的警報在她腦中瘋狂鳴響,告誡她這九成九是致命的誘餌。
但那股想要撕裂迷霧、看清真相的渴望,混合著對系統來源的本能探究欲,以及內心深處不愿相信自己所做一切盡是虛妄的掙扎,強烈地驅動著她。
她不能永遠活在別人編織的謊言里,無論是面具男,還是……系統。
她需要答案。
林曉曉背靠著門板,緩緩滑坐到地上。身體的疼痛和精神的極度疲憊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上,幾乎要將她淹沒。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開始分析。
首先,對方是敵是友?
從能精準找到她來看,能量極大,且密切關注著她和寰宇大廈事件的后續。是敵對方(面具男、寰宇、黑曜石)的可能性很高,但他們完全有能力直接強攻這個小小的網咖包間,沒必要多此一舉用紙條誘騙。除非……他們想要活口,或者想要確保“鑰匙”和“U盤”的完好?又或者,這個“遺忘書坊”有什么特殊,不方便動用暴力?
也存在一絲微小的可能性,是另一股勢力——或許是面具男的敵人,或許是“深淵項目”的受害者,甚至……是系統曾經提到過但未曾出現的“管理員”或“制造者”?
其次,“鑰匙”。
這把從“老槍”保險箱里順來的銀色鑰匙,果然不簡單。它不僅被面具男點名索要,如今也成了這個神秘約見的“門票”。它到底能開啟什么?一個秘密倉庫?某個數據庫?還是……與“深淵”核心相關的某種裝置?
信息太少,根本無法判斷。
最后,“遺忘書坊”。她快速在手機地圖上搜索了一下。城南確實有這么一家舊書店,位置偏僻,在網上幾乎沒有任何信息,評論也寥寥無幾,看起來就像城市里無數個即將被遺忘的角落之一。選擇這種地方,是為了隱蔽,還是另有玄機?
頭痛欲裂。每一個思考都像是在拉扯受傷的神經。
她嘗試再次集中精神,低聲呼喚:“系統?系統你在嗎?回應我!”
腦海中依舊是一片死寂的黑暗。那個偶爾毒舌、時常坑爹、但總會在關鍵時刻提供選項和幫助的電子音,徹底消失了。
【系統能量嚴重透支……進入強制休眠……修復進程……緩慢……】
這是它最后留下的信息。
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感將她緊緊包裹。沒有系統面板,沒有任務提示,沒有技能和道具,她仿佛又變回了那個剛剛死亡、一無所有、只能拼命賺取生存時間的脆弱靈魂。
不,甚至比那時更糟。那時她至少還有一個明確的目標和實現目標的途徑。現在,她連腳下的路是否真實都開始懷疑。
她靠著門,蜷縮起來,將臉埋在膝蓋里。傷口在痛,心里更是一片冰涼和混亂。恐懼和迷茫如同實質的觸手,纏繞著她,幾乎要讓她窒息。
不能這樣下去!
她猛地抬起頭,深深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刺入肺腑,帶來一陣咳嗽,卻也讓她混亂的思緒清晰了一點。
無論系統是什么,蘇奶奶是無辜的!她親眼所見的那些苦難是真實的!孫浩的卑劣、張偉的可恥、陳建國的偽善、還有“深淵項目”下那些被剝奪了生命的受害者……這些都不是假的!
她想要對抗黑暗、懲戒惡人的初心,不應該因為系統的可能“不純”而被否定!
就算她只是一個“變量”,一個“棋子”,她也要在棋盤上砸出一個洞來!
首先,要活下去。然后,救出蘇奶奶,揭露真相!
而眼下這個紙條,無論是陷阱還是機遇,似乎都是唯一可能接觸到“真相”的途徑。她不能錯過。
去!必須去!
但絕不能像紙條要求的那樣“獨自一人”傻乎乎地去送死。
她需要準備,需要后手,需要……替代的“眼睛”和“耳朵”。
林曉曉掙扎著站起身,走到電腦前。雖然這臺電腦斷網,但她的手機還有微弱的信號,并且連接著移動網絡——這是她之前利用系統權限和黑客技能(雖然是試用版)設置好的備用方案之一,原本是為了應對極端情況下的信息查詢和聯絡,沒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場。
她需要工具。
沒有系統商城,她只能依靠現實世界的資源和自己殘存的知識。
她忍住劇痛,快速在手機上進行搜索和操作,利用幾個跳板服務器和加密通道,訪問了一些游走在灰色地帶的資源和論壇。得益于之前做社畜時為了應對奇葩甲方而自學(并被迫精通)的各類雜七雜八的技能,以及成為判官后執行任務積累的見識,她知道去哪里能找到一些“特別”的東西。
幾個小時在高度緊張的操作中飛快流逝。窗外天色漸漸泛白,新的一天即將開始,而對她而言,戰斗從未停止。
她終于弄到了她想要的東西的下載源——幾個高度定制化的微型監控和錄音程序,以及一個一次性的加密通訊鏈路生成器。她將這些數據包通過數據線小心翼翼地導入斷網的電腦,進行本地解壓和配置。
沒有系統的直接輔助,這個過程變得異常艱難和緩慢,很多代碼需要她手動檢查和修改。汗水無數次模糊了她的視線,傷口的疼痛讓她幾次幾乎虛脫,但她咬牙堅持了下來。
期間,網咖前臺來敲過一次門,詢問是否續費。她壓低聲音,模仿男人的聲線含糊地應付了過去。
當最后一個程序調試完畢,封裝進一個偽裝成普通學習軟件的文件夾里時,天已經大亮了。
她看著屏幕上那個不起眼的圖標,長長地、疲憊地吁了一口氣。
這是她的第一步棋。
接下來,她需要仔細研究“遺忘書坊”周圍的地形圖,規劃好進入和撤離的路線,設置好幾個緊急聯絡點。甚至,她還需要想辦法搞到一點防身的裝備——那把裁紙刀實在太過可憐。
做完所有能做的準備,她才感到一陣難以抗拒的饑渴和疲憊襲來。她拿出最后一點現金,小心地打開門縫,讓網管幫忙買了一點最便宜的面包和水。
簡單地填充了肚子,處理了一下因為活動而再次滲血的傷口,她強迫自己靠在椅子上閉上眼睛。
她需要休息,哪怕只是幾個小時。下午的會面,需要高度的精力集中,她必須以相對好一點的狀態去面對。
閉上眼睛,黑暗中仿佛又能聽到那撕裂的風聲和系統最后的提示音。
【……修復進程……緩慢……】
系統……還會回來嗎?
如果它回來,它還是原來的它嗎?
如果它不回來……她又該如何?
帶著無數紛亂的思緒和身體深處傳來的陣陣抽痛,她終于抵不過極度的疲憊,陷入了半昏半睡的淺眠之中。
下午三點,城南,“遺忘書坊”。
她將獨自前往,但絕非毫無準備。